印象。石獅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03日 14:50

　　編導：莊強

　　一個奇怪的標題，石獅印象好像才符合邏輯，但對於我來説，對於石獅來説，卻真的是印象石獅，因為印象在先。

　　最早石獅給我的印像是自己所在的城市很多小商品都和它有關，“到石獅去進貨”成為城裏小販的口頭禪，琳瑯的商品，便宜的走私貨，精明的商人是給我的印象。

　　今年的二月我來到了一個我很早就聽説過的地方：石獅。我是為了採訪石獅市的世界獅王而來的，石獅給我的初步印像是非常好客而富有衝勁。負責宣傳的工作人員比我在福建其他地方見到的年輕了許多和幹練許多。一個繁榮的袖珍城市，大街上都是步履匆忙的生意人和偶得閒暇時間的外來打工者。好一個年輕的城市。

　　閒暇時走在石獅的街頭有了一些新的感受。從外貌看石獅是個席常無奇的小鎮。它佔地不過48．66平方公里，雞腸似的晦暗的街巷，用青條石堆積起來的古樸而堅實的穴居，雕刻或書寫在門楣、廊柱、神龕上的充滿著宿命和神化意識的驕體對聯，塑在樓門、房檐上的造型奇異的鳥獸，包括廟宇裏奇特的求藥占卦的方式，都讓人想到石獅遙遠的過去。據説明朝石獅就由墟而鎮。清朝初年，卸任的都督施文起拿出全部家財做生意，在石獅開闢了布、鹽、牛、羊、五穀雜糧市場，一時間富商大賈雲集。傳説鎮上的紡織娘能用棉花、蠶絲織成虹光四射、花團錦簇的布匹，換進日本國的火柴、美國的麵粉和蘇門答臘的煤油。能工巧匠們善使金屬軟化，鍛造出寒光閃爍的利劍，鄉民們揮舞起來有如烏翼般輕巧。人們所需的食鹽似浩蕩的大河，緩緩地從海邊淌來，不必到産鹽省去買。人們信仰各樣的佛爺、神靈，包括“倆宜倆孩，印爛拉胡穆罕默杜，來勞論拉習（萬物非主，只有安拉、穆罕默德是真主的差使）”的古蘭經教喻。這些佛爺和神靈都被用來滿足石獅人的金錢夢。

　　歷史為這塊土地注入了西域的商品觀念，也使這塊土地的生靈學會了競爭鑽營、聚斂財富的超絕本領，當大清帝國實行“禁海”。“遷界”政策後，“膏腴棄為荒地，廬舍淪為廢墟”，商業活動幾近消失。許多石獅人仗劍離鄉，飄洋過海，到異族的土地上實踐他們的夢想去了。剩下的人則像晝伏動物一樣，每臨暗夜就霍霍地磨礪牙齒，等待著騰躍、衝擊的機會。

　　這是一個漫長的期待。這期間，從大海那面不時傳來眷屬們叱吒商品世界的令人震驚的消息。在離他們百里外的集美鎮，眼見著陳嘉庚先生捐款修建的一幢幢華美的校舍

　　像雨後的草菌冒出來，他們自慚形穢，蠢蠢欲動。他們拼命爭取著操持商品的權力。然而“揚農抑末”這一儒家教化了兩千多年、為歷代統治者津津樂道的國策像繩索一樣一次次扼死了他們的希望。1947年3月，一家國民黨的報紙評述説：石獅是一個謎。石獅是一座沙灘上的花園。石獅一次次繁榮，又一次次衰落，石獅的命運操縱在歷史的手中。

　　70年代中期的中國，國民經濟瀕臨崩潰的邊緣，被貧窮扼住了喉嚨的石獅人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們像老鼠一樣躡手躡足的走上街頭，變賣僑眷贈送的舶來品：電視機、照像機、手錶、折疊傘、打火機和各式的衣料。消息不脛而走，從廈門到石獅的公路上出現了愈來愈多的外地人。在密雲覆蓋的中國大地上竟有這樣一處活放的小鎮，他們都懷有幸災樂禍的心理和不可名狀的竊賊樣的喜悅。他們買上一兩件心愛的物品，然後用講述“天方夜譚”的語調向內地人講起可愛的石獅。事情或許就是這樣搞壞的——對小商品經濟深惡痛絕的當時的領導不久發出警告，於是在9月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數百名軍警和民兵乘坐卡車開進石獅鎮，將那些據説以顛覆社會主義為目的的小商販們一網打盡。

　　在以後的許多日子裏，精壯的民兵們日夜守護在石獅街頭，警惕著來自海峽對岸和人民內部的資本主義因素。

　　歷史是一個神秘的怪圈。它尊重生命的願望，按照生命的邏輯秘密潛行。有時它會跳離軌道跟隨某個大人物胡來一下子，然而這只能看做是它對某個人的意志的戲耍，最終它還要回歸正軌。

　　已經不能確定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總之在一個溫暖、適意的早晨，石獅鎮又出現了攤床。貨主是位嬌美、聰明的女孩。她在和鎮上的一位權威人物短暫交談後，立即把招攬顧客的美妙嗓音提高了八度。這嗓音不啻是報春的布穀鳥，蔫萎了的小鎮重又蘇生。一個月後，各樣的商店、餐房、賣點、貨攤野蒿般的在街巷裏成片生長出來。最初登場的也許是一些窮困潦倒、混跡江湖的市井之徒，後來，很多循規蹈矩的人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老闆。他們一時還想不透共産黨為什麼突然地變得寬容豁達起來，只是默默地祈祝政策再莫像小孩子臉一樣變來變去；他們很難解析玄妙的經濟學理論，不過他們從自己的實踐中懂得商品是神話中魔器一類的物件，只要諸熟咒語，財富就會地下水樣地涌冒出來。在那個溽熱的夏季和多雨的秋天，他們向海外華僑們發出一封封信函，用熱烈的閩南語言介紹大陸的開放政策和躋身富豪行列的雄心，渴求華僑們向家鄉投資。

　　仿佛魔術師無中生有地展示出一件明光耀眼的物品，突然地，許多人都為閩南迅即崛起的石獅鎮驚呆了。它是經濟改革母體中的宮外孕，是社會主義經濟誕生的一個怪胎。

　　第一流的交通和通訊服務網，可以晝夜不停地用空調巴士車把顧客輸送到廈門、福州、

　　泉州、廣州，可以在幾分鐘內和香港、東京、紐約、倫敦通話。在石獅，“萬元戶”即使不是貧困的概念也決不是榮耀的稱謂，因為擁有幾十萬乃至上百萬資産的富豪隨便就可以數出一堆。在石獅附近幾裏幾十里的村落，隱匿著近千家獨資或集資的戶辦、聯辦、村辦工廠，他們的設備條件或許是簡陋的，他們經營管理、應變能力卻堪稱中國一流。

　　有這樣一組數字：石獅每天進出的外來人員達3萬餘人，每天進出的機動車輛1萬餘輛，1986年鄉企業總産值為9568．57萬元，1987年突破了億元。晉江一位官員懷著一種寵愛的心理這樣誇讚石獅：鋪天蓋地萬包裝，有街無處不經商，客來四海皆驚異，貨到神州

　　盡道“洋”。

　　了解了石獅的歷史，也很難讓印象清晰起來，作為福建省泉州境轄的這座縣級的小城市，石獅在中國的知名度是很高的，之所以有這樣高的知名度，是與這座小城市的經濟發展不可分割的。據説，在石獅的發展建設上國家是幾乎沒有資金投入的。也就是説完全是石獅人民自己用自己的資金建設了這樣一座初具規模的城市。車行石獅你會在不經意中發現許多知名品牌的企業，諸如：富貴鳥、七匹狼……這些民營的企業的規模和知名度已經是蜚聲國內外了。蓬勃發展的地方經濟，經濟觀念的超前和新穎，造就了石獅大大小小的數不清的富翁們。我注意觀察在石獅做服裝面料的布行比比皆是，據説隨便你找一家你都會發現，沒有幾百萬的資産是根本不可能涉足這個行當的。

　　在石獅大約是中心廣場的地帶矗立的那座象徵著石獅的石刻，那是一頭威武雄壯的雄獅，它高昂著頭，似乎向藍天呼嘯，毛髮飛揚，很有一種傲然向上的意思。我不敢説這就是石獅人精神的體現，或者是他們精神的一種圖騰，但是，至少反映了這座城市很正面的東西。如果有人告訴你石獅映入你眼睛腫得大大小小的建築都是姓私而不姓公，你千萬不要吃驚，用數年前我曾經品味到的一句話來形容：“只有你沒想到，沒有做不到。”

　　十幾年前的一個小鎮，如今發展的如此規模，這其中的原委固然因素多多，但是，在資本原始積累的道路上，石獅人顯然更像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敢為天下先，在經濟大潮的初期就能站立在濤頭，這是需要勇氣和膽量的。

　　這是一座老城和新街交織的城市，老城區內狹窄的街巷，和新開發的城區設施形成很大的反差。在石是最著名的購物街上，狹窄的街巷，比肩接踵的商業店面，熙熙攘攘來自天南海北的人流，以及讓你討厭卻又不能不面對的數不清的，蝗蟲一樣的各種摩托車。我敢肯定地説，石獅一定是中國擁有摩托車最多的城市。一個石獅市到底有多少摩托車我不知道，但是，在石獅的大街小巷如果你見不到摩托車那就是你沒到過石獅。摩托的種類之多，讓你眼花繚亂。騎摩托車的人技藝之高也是讓你瞠目結舌。我曾見過一輛摩托上居然搭乘了五個人，你簡直無法想象這是摩托還是轎車。有再多的人流，也絲毫不能影響石獅人摩托車駕駛水平的展示。在人流中，他們照樣把車子開得飛快，相互之間穿梭一般在人流在滑過，看不到一起摩托車和人的事故，以及車輛和車輛的事故。顯然石獅市人民政府對摩托車的問題的監管是有問題的。有限的城市路面，被這些蝗蟲一樣的摩托擠佔，顯得城市交通雜亂而無序。看著在你身邊飛馳而過的那些摩托車，發出刺耳的喇叭聲和剎車聲音，讓你的神經無時無刻不處在一種緊張兮兮的狀態中。石獅的交警們顯然對這一切的感覺已經是麻木的，無論你摩托車是怎樣的橫穿亂闖，他們都會站立在那裏很漠然地看著這一切，這也算是一大特色了。狹窄、擁擠、無序是石獅道路交通的最典型一面。

　　到了石獅，就不可能不説石獅的購物。在石獅購物是一種近乎于遊戲一樣的經歷。最多的是服裝、鞋子一類的東西，在緊挨著的鋪面中，你一路看去，可謂琳瑯滿目。説到石獅的購物，就不能不説石獅的價格。用依據相容詞來描述石獅的商品價格，大可用“氣泡”這樣的詞。其實這也看得出石獅人的精明，他能任由你來大幅度的砍價，並能作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怎麼説也是一種商人的技巧。在石獅的購物街上走一回，你大可和對手殺價，她開口100元的商品，如果你誠心想買，哪你就狠狠的還價，比如五十元、四十元等等，只要你還了價，石獅商人大都會和你再做一些口舌，比如再加五元、十元啦，但是，你絕不鬆口，並轉身要走，他一定會做出很無奈的樣子説：“好啦，算我吃虧了啦，賣給你啦.。”其實明眼人都知道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吃虧，正所謂“買的沒有賣的精”。這一個小小的購物經歷會讓你心裏有一種“成就感”（省錢了），其實最大的贏家還是石獅人。

　　説到石獅就不能不説石獅的假冒偽劣。當一塊勞力士滿天星區區百十元就可以買到的時候，當“江思丹頓”這樣世界頂級的名錶，在石獅不過幾百元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吃驚。路上的一家電子商品店，都是去松下的、索尼的、三星的攝像機開口就是1000元，你一轉身他會告訴你300元就賣你也不要吃驚，你自己只需要在心裏掂量一下真偽就可以了。一台IBMP4-2.4G,硬盤40G256內存的筆記本告訴你3000元就可以的時候，你想一想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至於倣冒的時裝、皮鞋、皮包、腰帶以及一些飾品之類的東西更是比比皆是，不勝枚舉。我曾經開玩笑的感嘆説，在石獅你用1000元會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富豪大款的形象。穿上一套世界名牌服裝，腰裏扎著世界品牌的腰帶，腕上隨便弄一塊勞力士、或者是“江思丹頓”，再繫上一條世界品牌的領帶、足踏世界品牌的皮鞋，手裏拿著一款世界名牌的皮包，甭管是什麼形象，這身行頭也讓人扎眼啊！

　　走近石獅的支柱産業──服裝，又給我留下了更新的印象。“鋪天蓋地萬式裝，有街無處不經商”，這曾是國人形容福建石獅服裝市場繁榮景象的辭句。靠“小洋貨”和“賣”服裝起家的石獅，已形成了以休閒服裝為主的完善的服裝産業鏈，成為中國南方著名的“服裝之都”。

　　服裝是石獅的傳統産業，上世紀八十年代，還是臟亂嘈雜、四處塵土飛揚的沿海集鎮的石獅就以服裝款式新穎、種類齊全而成為全國有名的服裝市場。當時，全是石板路和塵土路，只有區區幾平方公里的“城區”，竟然有十八條商品街，八千個商鋪，許多商鋪都是用木板和竹子臨時搭蓋成的。每天前來購買服裝、小商品或慕名前來的國內外客商超過五萬人。當時竟有“沒到石獅不算到福建”的説法。

　　一九八八年石獅撤鎮建市後，確定紡織服裝業為該市第一支柱産業，經過十五年的發展，石獅已形成了服裝加工生産為核心，涵蓋紡織、漂染、輔料生産、成衣加工、市場營銷等領域的完善的服裝産業鏈，石獅成了全國性服裝集散中心。

　　廣東、浙江等周邊地區服裝産業迅猛發展，在服裝市場激烈的競爭中，石獅瞄準了“休閒服裝”這塊蛋糕，形成了包括運動服、茄克、童裝、休閒西褲、內衣等在內的門類齊全休閒裝生産基地。二00二年，石獅全市有服裝企業二千二百四十七家，從業人員二十萬人，全年服裝産量超過一點二億件(套)，與服裝相關的産業年産值達九十億人民幣。就在這年年底，石獅榮膺“中國休閒服裝名城”稱號。

　　目前，石獅是東南沿海重要的染整基地，有染整企業近百家，年産值近二十億元；石獅又是紡織面料的主要集散地，市內著名的鴛鴦池布料市場、南洋路和金匯紡織面料市場匯聚了來自全國一千多家時尚面料供應商，年銷售額一百二十億元；石獅服裝企業註冊的服裝商標有二千多個，涌現了如富貴鳥、愛登堡、金犀寶、哈德利等著名休閒服飾品牌；石獅企業在全國各地設立的商業網點有五千多家，在海外設立營銷網點或辦事處三百家，東南亞、歐洲、非洲、美洲等地成為石獅服裝産品出口的重要市場，外銷佔該市紡織服裝産值的一半。

　　一個佔地一千一百一十畝、投資十億、中心區建築面積四十五萬平方米的大型服裝城——中國石獅服裝城年初開始動工建設，建成後的該服裝城，將設置服裝商貿交易區、服裝展示展覽中心區、星光休閒廣場、現代物流配送區、商務配套服務區等五大功能區，成為南中國重要的服裝展示交易的場所。

　　為石獅人這種敢於冒險勇於拼搏精神做注腳的，就是石獅人最愛唱的那首閩南語歌：《愛拼才會贏》。走在石獅的大街小巷，或是到歌舞場所，你經常都可以聽到這首歌的旋律。石獅人唱這首歌的神態，會讓你終生難忘，連喊帶吼搖頭晃腦聲情並茂身心投入：

　　……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

　　這種置於歌聲中的體會與經驗，使石獅人的詮釋成為一種最佳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