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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豐札記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27日 11:19

  編導:楊鳳山

  肚子在嘰哩咕嚕地叫。昨晚寫稿子一直寫到今天早上四點。頭一挨枕頭就到十點了。我在睡夢中勉強地睜開佈滿血絲的眼,急匆匆地趕往辦公室,因為到那裏還有很多事需要做。而且再過幾個小時,我要飛往廣州。這是2004年6月24日。


  下午一點多,肚子得更加厲害了。我正想找個小攤吃點午飯。突然,手機再次響起,這已經是響了第三遍了。我知道,這是愛人在催我。我按著早已餓癟的肚子,又急匆匆地從辦公室趕回家。愛人對我説:

  “你看幾點了,還不抓緊時間,恐怕趕不上飛機了。我把路上所用的東西都給你裝好了,車子也給你叫來了。你先吃飯。”

  我看著愛人早已給我準備好的飯菜,擺擺手説:

  “來不及了,離起飛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説完,我又按癟的肚子,急奔首都國際機場。

  還好距起飛半個小時辦理完了登機手續,並準時登機。

  這是一架波音777噴汽式客機。寬體雙通道,能容納400多人。

  15:05分,飛機沒有起飛。機上有一些旅客有些不沉不住氣了。牢騷聲不時地從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傳出。空中小姐解釋説:今天的貨物比較多,不沒有裝完,請大家稍等,飛機馬上就會起飛的。

  三十分鐘過後,這架波音777終於開始從停機坪向跑道滑行了。旅客們早已係好了安全帶,等待著飛機升空。

  不料,剛剛滑入跑道,飛機又返回了停機坪。機上的旅客一片騷動。這時,機長告知:飛機出現一點小故障,需要檢查,起飛時間向後延遲三十分鐘。

  機上一片寞靜。

  三十分鐘過後,機長告知:故障尚未排除,需乘客繼續等待。

  機上一片驚詫聲。

  此時的我早已是饑困交加,無力辨析周圍驚詫聲是是非非,只覺得眼皮上沉,不多時就慢慢地合上了。

  我隱隱約約地看到,妻子用一隻大盤子托著一件東西向我走來,定睛一看:是一隻大大的、香香噴的、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豬肘。我的口水如噴泉衝涌,但一點也沒有浪費,一口接著一口地咽了下去。妻子走到我跟前,衝我笑了笑,説,等孩子回來,咱們一起吃,便端著那只大大的、香香噴的、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豬肘從我身邊走開了。我依舊一口接著一口地咽著如噴泉衝涌的口水。突然,有人喊道:“你們太不守信用了。”

  我猛地睜開眼一看,后座上的那位廣東人正赤紅著臉與空中小姐爭吵。原來飛機還沒有起飛。一些旅客有些不耐煩了。有的在過道內穿來穿去,有的靠在洗手間旁給自己的情人打電話,有的挂上機上配備的耳機欣賞音樂,有的在閉目養神。后座上的那位廣東人正赤紅著臉衝著空中小姐在吵,那小姐笑容相對,不與對方做任何爭辯,只説,對不起,對不起,影響你的行程了。

  我看著那位衝照小姐喋喋不休的廣東老客,有些氣不平:他們又不是有意地拖延起飛時間,專門與你過不去。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機上400多名旅客的安全嗎?如果機長不負責任,帶故障起飛,一旦飛到一萬兩千米高空,飛機大頭朝下掉下來,400多名旅客都摔得粉身碎骨,你的時間再寶貴也白吊搭啦。不要片面地強調權利與義務的界線,也不要得理不撓人。要有理解與寬容的心態。

  可那位廣東老客與我的想法不一樣,依然衝照小姐強調他的權利;小姐依然地向他説對不起。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對那位小姐説:機上有飯嗎?我實在是餓了。小姐説,你稍後,我馬上就給您送過來。她借機走了。

  一盒蛋糕,一盒水果罐頭,一盒黃瓜,還有一盒帶著肉丁的炸醬面。數量不多,但很豐富。我的嘴一動,幾下了就吃完了。那位小姐又送來一杯熱咖啡。吃飽了,喝足了,我又閉上了眼睛。不多時,機身開始移動了,哇——起飛啦。我往旁邊旅客的手腕上掃了一眼:18:00正。這樣,我們在這架波音777上多待了三個多小時。從北京飛到廣州大約需要兩小時四十分鐘。這段時間不能浪費,繼續睡——

  晚八點四十分,飛機降落在廣州白去機場。前來接我的是廣東省社會科學開發中心投資決策研究所所長郭偉和一位新豐縣政府的司機。郭所長對我説:從廣州市到新豐縣開車要走近三個小時,今天的時間太晚了,咱先在廣州住一夜,明天再去新豐縣。

  儘管在飛機上睡了兩覺,可是困意依照十足。到了早上八點半,我才從睡夢中醒來。這也許是作完片子後,放鬆的結果吧。

  餐廳內,又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廣東省人民政協辦公室主任陳先生,一個是國務院政策研究中心的黃先生。這位黃先生的經過比我更慘,他是昨天晚上九點的航班,結果零晨四點才到達廣州。

  陳先生向我簡要地介紹了舉辦這次活動的目的和時間安排。

  6月25日上午十點,我與郭偉,還有武漢趕來的黃老先生一起乘車離開廣州趕往新豐縣。

  新豐縣距廣州162公里。我的車子先是沿著京珠高速公路向北行駛。三十分鐘後,下高速沿著105國道向東行進。

  漸漸地我們的車子進入了崇山峻嶺中。我隔著車窗欣賞著美景:山峰綿亙,鬱鬱蔥蔥,流水潺潺,小溪爭鳴。藍天、白雲、青峰、碧水、臺地、翠竹、水牛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優美的粵俗山水畫。突然,一個奇特的現象闖入了我的視線:一道白色的瀑布從天而降,然後沿著陡峭的山體奔騰而瀉,水擊峭壁,銀珠飛濺。遠遠望去它給綠色的山峰劃出一條白道兒。這瀑布是從山尖上下來的,這山尖上能有噴泉嗎?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時候,又一處類似的場景闖入了眼簾。沿途我留意了一下,像這樣的瀑布大小就有五六個。

  車子在半山腰的公路上行駛,穿過一個隧道後,速度慢慢地放了下來,原來,這段路正在加寬,路邊的幾臺挖掘機在不停地揮“手”大幹。嗯——這的土壤怎麼是紅色的。再往對面山坡上看,土壤又是赤紅色的。後來才知道。新豐縣的自然土有五類,我看到的才只有黃、紅、赤紅三類。

  12:30分,我們到達了新豐縣城。


  新豐縣是一個典型的山區縣。境內山高嶺峻,地勢險要,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稱。縣城座落于群山環抱的盆地間。全縣有20多萬人口,除漢族外,還有壯、瑤、土家、滿、回、侗、仫佬等九個少數民族。這裡有豐富的森林資源和礦産資源,而水果、蔬菜、松香、竹子、高山花卉是這裡的主導産品。但是,這裡是廣東省16個貧困縣之一。去年,全縣實現生産總值123億元。

  縣委、縣政府負責人拿出當地産的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食品為我們接風。

  下午,縣裏的同志安排我和黃老先生到雲髻山感受一下。新豐縣旅遊局局長馮女士坐車裏給我們當導遊。她向我們介紹説:“雲髻山,又叫亞婆髻,距縣城西北八公里處,主峰海拔高度為14342米,是縣境最高峰。它由燕山第三紀中粒斑狀黑雲母花崗岩構成。自第四紀以來,整個山體不斷上升達到了800米”。

  十幾分鐘工夫,我們驅車沿著剛剛建成的公路來到了雲髻山腳下。我順著馮局長指點的方向望去。一座高崇入雲的山峰上,一塊凸現的巨石宛若舊時婦女頭上扎的螺髻。雲髻山可能由此而得名吧。我們棄車而行,沿著一條剛剛鏟出來的羊腸小道進入了峽谷。草高林密,樹蔭蔽日。我們攀樹躍石,蜿蜒而行,擇路前進。不多時一陣嘩嘩的流水聲由遠而近,尋著水聲,透過茂密的樹葉望去,不遠處一條小溪在歡快流淌。撥開樹枝,踩著圓石,探步而進,一條瀑布出現在了眼前:一股激流從五米高巨石上翻身而下,然後落在下面的一片鵝卵石上,濺起了無數的銀花。這些銀色的花朵在石上綻放的一剎那,就很快凋謝了,接著又變成一汪清水,順著石縫向下奔流。那無數的銀花在綻放中凋謝,在凋謝中綻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裡草豐樹茂,峽幽谷深,人跡罕至,只有瀑布旁生長著一簇芭蕉在無聲無息地欣賞著這銀花的美麗。

  繞過瀑布,沿小溪逆流而上。各奇花異草靜靜地生長在溪流旁,綻放在密林處。常綠闊葉植物和灌木叢交錯而生,整個峽谷已無路可行。我們跨小溪,鑽密林,攀古滕,沿峭壁,摸索前進,向上約走了一小時工夫,就聽到濤聲大作,轟鳴震谷。一條瀑布從百米高的山崖上咆哮而下。

  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馮局長向大家介紹説:這就是新豐江的源頭。我們為擁有這個源頭而驕傲,也因擁有這個源頭而痛苦。

  新豐江屬東江水系一級支流。它從這裡出發,匯集境內幾條河流後,又從東源縣匯入東江。其境內年流徑流量達123億立方米。為了保護新豐江流域的生態環境,為新豐江下流的河源、深圳特區、惠州、東莞、香港等1000多萬人民的提供用水,做為新豐江源頭的新豐縣人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1950年,為了支持國家新豐江水電站的興建,新相縣無償將自己數百平方公里的錫場區劃歸河源市;水庫建成後,庫區淹沒了該縣碼頭鎮的大部分山林、田地和村莊;載斷了縣城與惠州的水運交通,而且還承擔了近萬人的移民工作。

  ——為了新豐江水不被污染,新豐縣關停了澱粉廠、化肥廠、煉鐵廠、煉銅廠等十幾家企業,每年減少了財政稅收500多萬元,造成2000多名工人下崗。

  ——為了保護新豐江的生態環境,關停了4座煤礦,3座鐵礦和9家瓷土開採企業,使當地豐富的資源優勢得不開發利用。

  ——為了涵養水源,新江縣將木材砍伐量由過去的近6萬立方米壓縮到目前的2000立方米,關停近百家木器加工廠。

  ——為了保護新豐江水質,新豐謝絕了十幾家可能有污染的外來的投資項目。

  關停上述企業,拒絕可能有污染的項目來辦廠,對於新豐這樣一個的經濟基礎薄弱,財政特別困難的工業小縣、財政窮縣、農業弱縣,無疑損失是巨大的。而喝著新豐江長大的下游城市如深圳、東莞、惠州、香港人卻富得流油。“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有人從這句話看出了門道,策劃出了一期“為了新豐江源頭——扶貧募捐活動”,以此來感召那些“富得流油的人”來資助新豐江人。而我則是這次活動的參與者,策劃一期訪談節目,採訪對是新豐縣委書記張平。

  我們從雲髻山下來後已經是黃昏了。晚餐後,我向莫老爺提出説:明天把新豐縣近幾屆的人代會、黨代會的工作報告幫我找出來。因為作這期節目需要變化一些手法:以人載事。我通過閱讀這個縣的“兩會”文件,來全面掌握新豐縣經濟發展的軌跡,由此托出新豐縣為了源頭所做出的犧牲。

  星期五這一天,我蹲在房間裏反復閱讀10多份近300頁的往屆兩會的材料。

  星期六,我向莫老爺提出説:如果張書記在家,今天請安排一個時間,我們坐在一起溝通一下。莫老爺説:“書記、縣長都回家了,他們都住在韶關,離這有300多華呢,星期一吧。”沒辦法,只好繼續蹲在房間裏研讀那些會議材料,設計節目框架。

  星期一吃早餐的時候,莫老爺告訴我説,張書記今天在韶關參加一個會議,傍晚才能回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我心裏有些發急。便對陪同我吃飯的旅遊局馮局長説,你給我推薦幾處最能代表咱新豐縣特點的景點,好做訪談現場,她説,有有,下午我帶你去。


  下午,馮局長和莫老爺帶著我行程近百公里,看了幾個景點。這幾個景點,有山,有水,有竹,有林,但空間太小,不大氣。當我們把回縣城的時候,又拐進了去髻山。與其它幾個相比,這裡的空間比較大,但看不到水。我頂著烈日,低頭思索。突然,一個奇想浮出來了:背後是莽莽的群山,山前是一片開闊地,開闊地上臥著一塊褐色的形狀似牛的巨石;如果讓主持人和嘉賓坐在這塊巨石上採訪,這不是別出心裁嗎?我拍拍腦門:這裡做為侯選場地。明天抽出時間繼續尋找。

  這時,莫老爺告訴我説:張書記回來了,晚上他要請你吃飯。

  張平,廣東省南雄人,1959年出生;初中畢業後,在鄉政府當通信員;18歲時應徵入伍,1979年2月17日作為炮兵的他參加嚴懲“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對越反擊戰並榮立三等功。他五官端正,膚白眉濃,一臉福相,希望通過保送渠道步入軍校,並成為中國的朱可夫,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中國軍校實行了考試製,打破了成為中國的朱可夫的夢想,便走出了軍營進入了警營,在老家當了一名警察。不久,他調到了一個鄉鎮的派出所當所長,並兼任鄉黨委副書記。後來,他脫下了警服,離開了公安隊伍,在鄉鎮任鄉長、黨委書記,後來調到新豐縣任縣長、縣委書記。

  與每次吃飯一樣,縣長助理、辦公室主任等陪同人員都到齊了。作東的是縣委書記張平。張書記問我喝洋酒還是喝白酒。我説:今晚什麼酒也不喝,吃點飯,晚上咱們一起聊聊,我等你好幾天了。可在場的人説,喝點,喝點,不喝酒聊不出話題來。

  這時,張書記問我,這期節目怎麼做?我就把自己的構思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可這位張書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最後發火了,説:不行,這與我們策劃的不一樣,絕對不行,片子怎麼作,縣裏是與郭所長訂了協議的。這45分鐘的節目,難道就讓我一個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講嗎?而且,這次我們請了很多省裏的領導,我在電視上講,這不是在宣傳我個人嗎?我不能接受這個採訪,我們辦這個活動目的是説事兒,而不是來宣傳我這個人……

  原來,新豐縣定的節目內容是類似于專家研討的形式,對新豐江源頭生態環境的保持給點評,為新豐縣今後經濟的發展獻計獻策。並安排每一位為新豐縣募捐的企業老總出鏡,以示答謝。

  張平發火,我是理解的,因為當過兵的人嘛,都這麼直率,而且當年還與越南佬進行過生死搏鬥。但是他們的這種要求是不符合《鄉約》欄目定位的。我就和風細雨地向他解釋手段與目的的關係,形式與內容的關係。但,他依然強烈堅持自己的觀點。

  酒桌上的氣氛凝固了。

  看來,那位郭所長對《鄉約》欄目的定位並不了解。

  酒桌上的氣氛凝固了。

  “常言道,生意不成人情在嘛。我們還可以做一個朋友。”言外之意,這期節不做了,我要撤了。

  我端起酒杯率先打破了寂靜。賓主頻頻舉杯,氣氛活躍了。張書記向大家講起了參加對越反擊戰的經歷,很精采。不多時,張書記又喊來了縣長、組織部長和一位副縣長。快要結束的時候,宣傳部長又過來了,非得要把前吃飯時沒喝完的那半瓶酒搞掉。

  前天,宣傳部長范秀燎與馮局長從廣州趕回來後,就邀請我和黃老先生到郊區一家小店品嘗地方名吃。范部長從家裏帶來一瓶洋酒,那酒的確不錯。范頻頻給我們倒酒,執意要把這瓶酒搞掉。我説:美味不可多用。這瓶酒咱們只一半,那一半改日再。黃老先生也同意這個主張。我倆都不喝了,所以就剩下了半瓶酒,並放在了車上。晚上范部長一見到我,就從車裏拿出來那半瓶洋酒。推辭不下,那就大家分享吧。

  這時,坐在我身邊莫老爺還要服務員啟酒,我用腳重地踩了他一下,示意打住吧。

  莫老爺,何許人也?莫老爺是新豐縣人民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名叫莫北海。是新豐縣人。父母都是林場工人,他在山林里長大。師專畢業後,在新豐二中當了三年的教師,而且是教高中畢業班。這三年的教師生涯,他收益頗豐:把他自己的一名蠻漂亮的女學生搞到手了,成為自己的妻子。他的理論是:毛澤東連他老師的女兒都能搞,我為啥不能搞我的學生。我又不是玩弄她,而是讓她跟著我過上幸福生活。把漂亮的女學生搞到手後,他就跳槽了,進了縣政府大院。

  龍額、虎眉、人眼,闊口、厚唇是莫老爺面部的基本特徵。為人直率、熱情,善交際,親合力強,而且還有一種不怕死的精神。我到新豐的第二天晚上才認識莫老爺。那天晚上,縣委宣傳部和省扶貧工作隊的同志陪我吃晚飯。就在大家坐下點菜的時候,一個嗓門很高的人從門外嚷嚷著進來了:“我今天是抱著喝醉來的,你們都小心點。”大家一看來人,異口同聲地説:“哎呀,莫老爺,快快,請坐。大家都想你啦!”這個莫老爺裂大嘴實實在在地衝大家笑了一圈,便擇了一個位置坐下了。我打亮了一下這位莫老爺:中等個,三十上下的年齡,留了一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髮式(可能是小的時候,媽媽沒有把頭形睡好,後腦杓太高了,不規則,只能留這樣的髮式)。但五官設計得很有特點,這就是龍額、虎眉、人眼,闊口、厚唇。大家為啥都叫他莫老爺呢?莫北海自豪地説,這是借了電影《劉三姐》的光啦。《劉三姐》裏不是有一個財主叫莫老爺嗎?因為我姓莫,在縣委縣府兩大院裏,不管是書記,縣長,還是下面的部長、主任、科員,誰也不叫我的名字,都叫我莫老爺。這時,酒菜上齊了。莫老爺主動向我進攻,而且嚷嚷著要用大碗與我喝。換大碗就換大碗。結果兩碗下去後,這個莫老爺就消失了。第二天晚上,莫老爺還是嚷嚷著用大碗喝,結果與昨天一樣:放下碗人就沒了。

  在以後的幾天中,莫老爺進攻的銳氣不減,但失敗總是他的。在與莫老爺的幾次交戰中,我發現,莫老爺身上一種可貴的精神,這是曾經激勵我們民族前仆後繼的精神,是決不被敵人所屈服的精神。儘管他每一次都是失敗,這種失敗 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但是,我們勇敢的莫老爺依然以視死如歸的精神出現在你的面前。儘管他每次都失敗了,但他能從床上再爬起來,揩幹身上的酒跡,掩埋了吞出來的穢物,避開老婆的監視,又投入戰鬥了……。

  情況突變,回到房間後,我立即向正在新疆採訪的製片人彙報,並等待新的指示。

  7月3日,製片人肖東坡從新疆打來電話,要我明天飛回北京,面授機宜。、

  7月4日下午14:30分,新豐縣派了一輛麵包車送我去廣州。郭偉給我訂的機票是晚上18:50的飛機。從新豐到廣州需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從進市區到老白雲機場也得需要一個半小時。為了不耽擱時間,我要郭偉把機票送到機場,而這個郭偉堅持説來得及,上我到珠影去拿機票。進入廣州市區後,送我的司機不知道珠影在何處,我的手機又沒錢了,無法與郭偉聯絡。司機拉著我在廣州市區,東闖一陣西跑陣,最後才找到了郭偉。拿到票後,司機立即往機場趕。因為離起飛時間只有25分鐘了。當我急匆匆地趕到機場時,我所乘坐航班的通道已經關閉了,所有的乘客早已辦完了登機手續。我轉身找值班主任,辦了一個優先安檢。所謂的優先安檢,就是在殘疾人通道登機。還好,與我乘坐同一航班的乘客還沒有登機,都在登機口等著呢。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媽媽的,搞得太緊張啦。


  10分鐘後,我們登機了。飛機開始滑出停機坪,向跑道駛去。

  嗯——,不多會兒,這飛機又回來,乘務員説,機場上空氣象不佳,不能起飛。

  到了21:30分,乘務員通知大家係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起飛了。可是等了一會飛機還是沒動靜。乘務員又告之説,北京正在下大雨,首都機場不接機,還需大家耐心等待。有的乘客能耐心等待,有的乘客就受不了,要求改乘其它航班。這一改乘航班不要緊,地面工作人員要打開行李艙,把這些人的行李從眾多的行李中挑出來,這又耽誤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到了23:40分,飛機終於離開了廣州。到北京已經是第二天淩晨2點了。這樣,我在這架飛機整整待了八個小時。

  7月7日,我又乘南航的波音777從北京飛往廣州。登機時北京也下起了小雨。15:05分飛機準備時起飛了,地面還下不下雨,我就不知道了。經過近三個小時的飛行,我乘坐的波音777準時飛抵廣州市上空。機艙裏的揚聲器傳出了這樣的聲音:各位乘客,由於機場上空天氣複雜,我們的飛機不能按時著陸,請大家等候。

  我通過座椅前的液晶顯示器清晰地看到,我乘坐的班機的確到達了廣州市上空,但液晶顯示飛機在不斷地調整方向。原來飛機在廣州上空不斷地盤旋,等待降落的時機。40分鐘過去了,飛機終於在雲縫裏找到了一條通道,平穩地降落在白雲機場。停機坪上濕淥淥的而且還散著一股股熱汽,看來,這裡剛剛下過了一場大雨。雨大,來得突然,停得迅速,是廣東夏季的特點,這情況與北方有著很大的不同,所以,廣東人在評價北方人時就少不了這樣的一句話:“北方人真大膽,出門不帶傘。”再一個是,廣東這個地方陽光特別灼燒,如果出門時不打一把陽傘,你再水靈靈的小姑娘也白搭,一會就把你那一掐一股水的小臉,曬得像一個暴了皮黑土豆似的,掉在地上地都找不著。

  前來接我的依然是廣東省社會科學開發中心投資決策研究所所長郭偉。走出機場,我們跳上一輛豐田麵包車,駛離市區,向新豐縣趕去。

  雨,伴隨著夜幕降臨,雨點打的車頂叭叭作響。透過車風擋玻璃,借著從車燈裏射出來的光柱,能清晰地看到雨點在落地時濺起來那無數個激烈跳動的水花。車在行,雨在下。對面駛來大小的車輛射出來光柱,挑碎夜幕,映著雨絲,照著水花,如同閃光的亂箭,橫七樹八。路,顯得更亮了。

  晚上8點30分,我們行至從化縣。下車草草地吃點晚飯後,繼續趕路。由從化縣到新豐縣還有90多公里的路程。

  當快要進入新豐境內時,路邊停著長長的一溜大貨車。一位貨車司機對我們説:前面出車禍了,兩邊的車都過不去。

  我們的司機對我説:這是從化的路段,事故是下午兩點鐘發生的,可能還沒有處理。我看許多貨車司機在雨中焦急等待的樣子,我衝著司機説:從化縣的交警部門是幹什麼吃的?從下午兩點到現在已經過去近六個小時了,怎麼還沒有處理?

  不多一會兒,一輛從化交警隊警車正帶著後面的車輛緩緩地向前駛過,看來他們已經著手處理這起交通事故了,不過行動的晚了點兒。

  我們的司機憑著車小路熟,見空就往前鑽。走到前面一看:原來,一輛滿載貨物的大汽車跑路跑累了,一翻身便橫躺在公路上睡著了。它這一睡不要緊,兩邊的車堵了五六公里長。

  到了半夜12點,我們才趕到了新豐縣。

  由於採訪形式的改變,我必須調整運作思路,由過去一對一的形式,改為一對眾。這個“眾”究竟有多少人,我心裏還沒有數,只能根據新豐縣的資源、生態環境和農、林、牧副、漁的情況來探討新豐縣開發與保護的問題,探究財政增收,農民致富的途徑。我圍繞著開發與保護,增收與致富這一大問題,向眾專家提出了一百多個具體性的小問題。內容還著重提出了雲髻山的旅遊資源開發和如何抓住廣州舉辦亞運會主辦權的時機,把新豐打造成廣州市後花園的新想法。

  如:新豐縣緊臨珠江三角洲這個巨大的消費市,無論是種植蔬菜,種植水果,還是栽培花卉,市場空間都非常大,那麼怎樣才能實現適銷對路,而又高附加值呢?

  如:咱們新豐縣還是蘭花之鄉,有開發的潛力。我的問題是:咱們能不能把新豐縣打造成一個珠三角地區的“大菜園”和“後花園”?

  如:7月1日,廣州市贏得了2010年的亞運會的主辦權,大規模的城市功能和環境改造即將開始,我們新豐縣如何抓住機遇,啟動“後花園”的作用,把咱們大山裏的奇花異草、觀賞樹木,領進廣州市的大街小巷,以推進咱們的經濟發展?

  如:旅遊業被人們稱為是朝陽産業,也是目前的熱門産業,不但其它地方看中了,就連咱們的張書記也看中了。不過,要把旅遊業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把新豐縣的旅遊業辦好,應該注意哪些事情哪?這個問題請各位專家給出謀劃策。

  如:根據新豐縣的旅遊資源、土特産資源以及民俗民風,這裡的旅遊業應定位於什麼的特色?

  ……

  這樣近6000字的採訪文案,我一氣呵成了。

  7月11日,製片人肖東坡率攝製組趕到了新豐縣。同日,各路專家也趕到了新豐縣。

  當晚,主持人與眾專家一會面,更新的思路在觀念的激烈碰撞中産生了。肖東坡決定推翻已定採訪文案,實施脫稿採訪。

  從攝製組到達新豐縣那天起,九連山和青雲山這兩條山脈顯得格外興奮,不分晝夜地呼風喚雨,極力地用天之水梳洗打扮自己,一會給自己戴上一層飄逸變化的面紗,向山外隱去自己的芳容;一會山青水秀,山泉大涌,溪震壑鳴,魅力劇增,大有與美男子肖東坡比美之勢。當然了愛美之心人人皆有。不過,它這麼一整,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外景不無法拍攝,錄製時間無法確定。就在我對天長嘆的時候,老天爺那副陰沉的臉終於微微動了一下,接著眼睛也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細縫。突然,一顆星星發出的光在我眼前一閃。我高興地喊道:明天拍下片!然而,第二天,老天爺賜給我們的並不是萬里晴空,而是陰間多去的天氣。“這也很好,只要不下雨,就能拍。”早餐後,我與攝像王凡和實習生王君峰在馮主席的陪同下,直衝奔雲髻山,開始拍小片。

  下午,我們又來到到另一個鄉鎮拍地當的生態情況。這裡山巒起伏,河水清清,水繞村落,翠竹倒映,菽稻護岸,鴨歡牛鳴,好一派田園景色。漸進地一股嘩嘩的流水聲闖入了我的耳畔,尋聲望去,河邊上一台抽水機把地下水抽的嘩嘩作響。再仔細看,那從管口裏噴出來的水,清得誘人,純得誘人,如果不借此機會喝上兩口,那就枉活此生。我快速跑到抽水機旁,伏下身,張開大嘴,剛要飽飲一番,突然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那張剛剛張開的大嘴,迅速地閉上了,我用手一拭水溫:哇——好熱呀,生雞蛋也能煮熟嘍。

  馮主席告訴我説,新豐縣溫泉很多,平均水溫都在攝氏50度以上。這個鄉里的一處溫泉被子廣州的一家民企老闆看上,要在這裡建一個亞洲最大的溫泉度假村。這不,他們正在抽水測試這眼溫泉的供水量呢?

  實際上,新豐縣值錢的寶貝可不少,九連山山脈與青雲山脈的礦産資源,除了鐵、錳、鈦、鋅外,還有鎢、鉬、錫、銅等等,兩個山脈之間鑲嵌著新豐縣。群山峻嶺中除了擁有650萬立方米的木材蓄積量處,煤炭、石灰岩、瓷土、水晶等能源和建築材料也極為豐富。靠山吃山、破石採礦、煉銅煅鐵是過去這裡人們的自然選擇。但是,為了能讓下游人們喝上一江清水,新豐人把自己三家鐵礦和三家煤礦都關掉了。為了保護生態,涵養水源,他們又把全縣近百家木器廠關掉,使林木採伐量由過去的每年五萬立方米控制到現在的五千立方米。

  第二天,我們準備繼續拍攝鏡頭。可是天又變了,雨又來了。怎麼辦?見時插機,下雨也拍。我與王凡消失在了大雨中。在新豐縣,無論是在縣城,還是在個鄉鎮,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這樣的一組鏡頭:

  在廣東省60多個縣市中,新豐縣的財政收入居倒數第四位,75%的初中畢業生不能接受高中教育;全縣10處鄉鎮衛生院,其中的8處衛生院的基礎設施還處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水平;新豐人民坐擁水源涵養區,可全縣十幾萬農民吃不上自來水,不少孩子放學後,不得不挑起父輩們留下來的水桶和扁擔。

  生活保障得不到健全、人口素質得不到提高、基礎建設得不到完備,這都是為了一江清水。

  東江水系的主要幹流新豐江的發源地——廣東省新豐縣的雲髻山麓。清澈的泉水,泛著銀花,在新豐縣境內東行774公里後,流入了目前華南地區最大的水庫新豐江水庫。

  我看過不少大江大河,也看過不少水庫湖泊,其水質沒有一個能趕上新豐江水庫的水質的。我們來到新豐江水庫時,正值驟雨初歇,山峰綠眼,細霧輕浮,葉草綻晶,一座數十米高的水電站大壩威武地橫在兩山之間,由原廣東省省委書記陶鑄題寫的“新豐江水電站”幾個鑲嵌在壩體正面。繞過大壩,進入庫區,只見碧水如鏡,清澈見底。我們登上一艘快艇駛向水庫深處,這時你才真正地體檢到什麼是純潔的水,乾淨的水。我到過長江,長江的水是混濁的;我到過淮河,淮河的水是黑呼呼的;我到過黃河,黃河的水除黃之外,什麼也沒有了;我到過一些水庫,那些水庫裏的水黑綠相間的,根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水。新豐江水庫裏的水就如同一座剛剛換上新水的游泳池裏的水一樣清澈。就是這了這個清澈,位於上遊的新豐縣百姓付出的犧牲太多,太多了。

  一方面要賺錢要發展,一方面為了使下游喝上一江清水要放棄很多工業項目,不走以消耗不可再生資源發展的路子,著實讓新豐人費神。呵護源頭關乎你我。發展與保護看似悖論卻未必不可並行,鄉約邀請大腕專家前來獻策。

  專家來子,攝製組來了,外景也拍完了,拍攝場地也佈置好了,各部門也進入狀態了,可是老天爺一直不給機會。

  7月13日晚,我與製片人肖東坡來到室外,我倆仰望的天空商量對策:

  “也許明天上午陰天,下午下雨呢。”

  “不好説,這兒的天變化太快。”

  “不管明天怎麼樣,只要不下大雨,咱們就拍,不能再等了。”

  “對,媽媽的,賭它一把!頂多大傢伙都淋成了落湯雞!”

  明天上午9點開拍!各部門8:30分必須到位!新豐縣委、縣政府立即把這項指令下達到了各部門。

  第二天早上8點,我與攝製組要先期趕往離縣城16華里的雲髻山腳下,訪談現場就安排在那裏。我們的車一齣縣城,我發現整個新豐都濃濃的大霧所籠罩,能見度不足十米,越往山裏走,霧越大。只聽到路上,車笛陣陣,人聲噪雜。到了現場,透過大霧一看,各路人馬都到了,公安、武警在維持秩序,交通警在指揮車,疏導交通。廣電部門人員在調試音響。

  攝像機架好了,主持人到位了,訪談嘉賓入坐了。這時奇跡出現了:濃霧消失,天空湛藍,艷陽普照,鄉約現在開始——。

  在保護生態的要求下 有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怎麼賺錢,第二個問題是怎麼賺錢,第三個問題還是怎麼賺錢。今天 我們請來了很多嘉賓來自各個地方的專家,他們都有一些辦法。在這樣的要求下 怎麼賺錢?主持人與眾專家的一場唇槍舌戰打響了——

  全國資深整合專家、廣東省社會科學綜合開發研究中心主任李春華提出精神變物質,他能把這一江清水變成500億的人民幣,怎麼變呢?主持人與他舌底都捲起了一陣高過一陣的波瀾。廣東省社會科學綜合開發研究所的鄭梓楨主任提出先忍一忍,過幾年,把新豐建成一座生態型的城市。新豐的群眾為了這一江清水,受苦受窮那麼多年了,他們還能忍下去嗎?主持人代表新豐的老百姓又與鄭梓楨展開了撕殺。

  這時,艷陽天變成了嬌陽天,太陽看著下面在唇槍舌戰打得火熱,它也來給雙方助威,把灼熱射向大地,在場的人個個都曬得大汗淋淋。採訪在驕陽下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先後有六名專家和一個大腕就新豐的資源開發與生態保護等問題闡述了各自的觀點。

  採訪結束時,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哎——他怎麼這樣了,就一上午的時間怎麼都變成另一副模樣了呢?哈哈!每個人的臉和胳膊都曬成紫茄子色啦。肖東坡本來就黑,這一曬,真的掉地上找不著啦。沒幾天,我和肖東坡的鼻子上都綻放出了耀眼的鮮花。

(編輯:肖闊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