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樹造山--演繹生命價值
央視國際 2004年07月27日 15:45
--<<生命的價值>>編導採訪札記
編導:白敏
7月17日,我來<<鄉約>>做得第一個節目就要播出了,16日晚老邢打電話來確認節目播出的時間,他説要通知認識他的人收看。
老邢,名叫邢詒前,海南省私人投資鳥類自然保護區的第一人,祖籍海南省文昌市東路鎮名人山村,現為香港居民。1993年,在海南經商的老邢回鄉意外地發現祖居的名人山村生態遭到嚴重破壞:童年記憶中,那堆積如山的樹林不見了,光禿禿的紅土,麻木的裸露著自己的脊梁,他夢中的那些小鳥兒連個做窩的樹杈都無法覓到。老邢很難過!為了夢中的小鳥兒有個美麗的家園,邢詒前開始了他長達近十年的造山計劃。十年過去了。一個鳥兒棲息繁衍的生態家園初具規模,老邢也由一個殷實富足的商人變成了一個一貧如洗的窮光蛋。
從接受任務、了解老邢到拍攝、製作,前後用了二十天的時間。時間雖短,但作為編導,我對老邢的了解還是全面而深刻的。
一
盛夏時分,海南炎熱多雨。
5月31日傍晚,海口正下著雨。在海邊的一家船上餐館,我第一次見到了邢詒前。
老邢講一口蠻好聽的瓊港普通話,帥氣瀟灑,一件普通的T恤配上一條不上檔次的西褲,穿在身上十分得體。老邢熱情開朗,寒喧了幾句之後,他就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今年48歲的邢詒前,出生在海南省文昌市東路鎮的名人山村。老邢説,名人山村其實沒有山,這裡之所以叫山,是因為這兒的亞熱帶植物十分茂盛,鬱鬱蔥蔥,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座山。
1979年,24歲的邢詒前懷著對生活的無限憧憬,躊躇滿志地走出名人山到香港發展。他從零工做起,五年之後,他在海南等地開辦的三家自己的服裝廠。1991年,他開始涉足海南的房地産業。1993年,老邢開發的兩座高層大廈市場價突破了一億元。短短幾年,邢詒前成了億萬富翁,腰包鼓了,人整個的生活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出門,老邢坐的是奔馳車;每天衣服兜裏裝著兩萬元錢現鈔;就連他家的狗都有伙食標準,每月500元的生活費,有專人為它做飯。
然而,邢詒前的一個選擇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和命運。1993年,老邢再回名人山村時,他猛然發現自己的家鄉已不見了往日的生機:童年記憶中,那堆積如山的樹林不見了,光禿禿的土地,麻木的裸露著的脊梁,老邢夢中的那些小鳥兒連個做窩的樹杈都無法覓到。為了夢中的小鳥兒有個美麗的家園,邢詒前決定在名人山村外白鷺湖畔那片荒地上重新移樹造山,恢復名人山的舊貌。
1997年,海南省文昌市政府批准了邢詒前的申報,在名人山又劃出一塊3萬多畝的區域,讓邢詒前來開發名人山鳥類自然生態保護區。開發二字,説來簡單,十年下來邢詒前苦不堪言。
今天的邢詒前,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坐奔馳、腰纏萬貫的港商了。這片綠色的海洋,就像一個溝壑難填的無底洞,一點點消耗著邢詒前的財富和青春。十年來,他花光了所有的財産,賣掉了汽車,連老婆七十萬的私房錢也被他“哄”來用在了名人山的生態保護上。
在老邢身上,我找不到絲毫地商賈氣息,他沒有商人狡黠,坦坦蕩蕩地,純真的像個大男孩,在對這片綠色海洋的開發和保護上,邢詒前沒有一點功力心。這不由得讓我對他肅然起敬!
二
和邢詒前的交談,一直持續到午夜。當晚,老邢沒回他的保護區。他住到了海口父親家中,把我安排到賓館。第二天一大早,我們驅車趕往老邢在文昌市東路鎮的名人山鳥類自然生態保護區。
海南是我國的一個生態大省,藍天白雲,綠意蔥朧。從海口到名人山鳥類自然生態保護區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開車的是老邢的一個合作夥伴—覃總。
名人山鳥類自然生態保護區佔地3萬畝,各種各樣的亞熱帶植物數百種。在保護區走走看看,放眼望去,遮天蔽日,蔥朧無限。保護區內有十八自然村,村與村之間的鄉村小路兩旁,老邢全種上了樹。老邢説,這樣不僅可使鳥兒多一個做窩的地方,平日還供村民乘涼,可抵禦颱風。
鳥類自然保護區的核心是名人山莊,它坐落于名人山村外白鷺湖畔,是老邢十年心血的結晶。枝繁葉茂、生機盎然。可是十年前這裡卻是雜草叢生,不僅沒樹,連幾株低矮的灌木都沒有。而今在這裡,連霧、芒果、黃梅……瘋也似得擠滿枝頭;虬勁的古榕,婀娜的鳳凰,挺拔的椰樹,奇特的油棕……一株株俏麗的站立,真的在人眼前匯集成一座山。盛夏時分,白鷺湖畔,椰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怡。秋冬季節,萬千隻候鳥,在湖面和林梢盤旋飛舞。而密林間的竹屋、木屋、草篷,湖畔悠閒的木桌木椅,通幽的林間小路,真的無法讓人想像,這一切是邢詒前用十年的功夫,一點一點栽種、建造起來的。
説起山莊裏的奇珍異樹,邢詒前總是露出會心的笑容,然後如數家珍般給你講他的傑作。你如果問他,這山莊裏哪些樹是從外面移植來的,他會嚴肅地更正你:你該問我哪些不是移植的?因為在這裡土生土長的樹,簡直是鳳毛麟角。它們絕大部分都是“泊來品”。老邢説,園子裏除了金椰子樹、芒果等經濟果木是樹植的外,那更多的幾十年、上百年的亞熱帶樹木,全是他從附近村民手中買來的。
今日名人山鳥類自然保護區的蔥綠,如果僅僅靠重新種植樹木,別説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也未必有今天的茂盛,裏面凝聚著邢詒前多少心血和汗水,恐怕只有這些在地球上生存下來的大樹才知曉!誰家的大樹想砍掉了,哪家成氣候的樹引起忌諱了,邢詒前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不管颳風下雨,還是白天黑夜,他都會跑到村民家中苦口婆心地做説服工作,實在説不通的他就花錢把樹買下來,遇到犯忌諱的人家,他迫不得已才把樹移植到山莊裏。從1993年他籌劃這個保護區開始,周圍十里八村的鄉親們有要賣的樹,首先來問問老邢要不要。邢詒前為人也慷慨,凡是村民開出的樹價,他都是以高出樹價數倍價錢買走。十年來,挽救了多少這樣的樹,邢詒前自己也不記得了,除了移植到山莊的一小部分樹外,其他大部分仍留在原地,成為保護區內的一株生態樹。據山莊的詹會計説,十年來,僅買樹一項就有三四百萬的支出。
有了樹,還要有聲聲不息的悅耳鳥鳴,這才是邢詒前夢中的名人山,他對鳥兒的喜愛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不管他在哪,也不管手頭的事情多重要,一見到路邊有販賣野鳥的,他總會停下來,將鳥買下,帶回山莊精心呵護,等傷好後再把它放歸大自然。有一年,邢詒前在路邊買回一隻受傷的猴面鷹。帶回家後,他給猴面鷹敷藥、喂食,細心照顧。兩個多月後,猴面鷹的傷好了,邢貽前便把它放回了林子裏。又過了一段時間,幾個小學生放學後路過那片林時,發現草叢裏露出了5隻嗷嗷待哺的小猴面鷹。一傳十,十傳百,好奇的孩子們都來看。很快,這片林子裏就踩出了一條路。直到小猴面鷹會飛了,竟沒有一個孩子把它們據為己有。人們從“打鳥”變為“愛鳥”,從一人愛鳥到大家愛鳥,邢詒前的作用可謂不小。在名人山3萬多畝土地上,春夏秋冬,總有一支樸實而又略顯零散的護鳥隊穿行于曠野間,叢林中。他們熱情地向村民宣傳愛鳥護鳥,保護生態家園的意義。讓鳥多起來,決不是一個人的事兒,其難度不亞於移栽樹木呢。
在山莊的十幾天裏,每天聽著啾啾的鳥鳴,聞著芬芳的花香,吹著清爽的山風,讓人不由得想起田園詩人陶淵明的兩句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簡直就是人類久覓不到的“世外桃園”、人間仙境啊!山莊就像一座綠色的銀行,儲蓄著老邢十年的財富。十年移樹造山老邢投入了兩千多萬元,如今老邢的生活陷入窘境,他的經濟狀況早就捉襟見肘,山莊裏的工人大部分都走光了。工人阿文説,邢總拖欠他們的工資已經數月,有些人為了養家糊口只好走了。6月10日,名人山莊內僅有的兩部電話,其中一部也因欠費停了機;儘管老邢曾經對吃很講究,但鋻於目前這種拮據的經濟狀況,他也就適應了這種粗茶淡飯的日子。我們給他支招:讓他賣幾株山莊的樹以解燃眉之急。老邢有些惱怒,説:“建這個開發區時,我就立了規矩。這裡的樹木只能進不能出,移進來可以,但讓我賣掉,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
每年四月到至九月,有毛雞、八哥、鷓鴣、斑鳩、牛背鷺等幾十種野鳥在鄉村森林成群築巢繁衍;九月至翌年四月,白鷺、蒼鶴、白鶴等候鳥成群結隊,盤旋飛舞。邢詒前説,鳥是有靈性的,只要你對它好,它就會爭相來賀,在你的樹梢做窩。十年間,在名人山的各種鳥類已達到上百種,數量驚人。
節目拍攝的時間定在6月,這個季節,不是一個看鳥的季節。山莊的樹梢上,偶爾飛起幾隻牛背鷺,讓人不禁要問:候鳥王國怎麼鳥這麼少啊,媒體上説的鷺鳥齊飛的壯觀景象呢?老邢很遺憾地告訴我:這個季節只有留鳥沒有候鳥。頓時,一股強烈地失望和遺憾伴隨著茫然不知所措的恐懼襲上我的心頭。
這是我來<<鄉約>>做的第一個節目,臨行前,製片人肖東坡老師特別交待我:老邢是個愛鳥護鳥的香港商人,一定要做出他的特點來。現在看來,鳥的主題似乎無法成為45分鐘<<鄉約>>節目的主線了。怎麼辦?焦急加上忐忑不安,在山莊居住的第一個夜我失眠了。七八年新聞工作的從業經歷告訴我:這種著急的心情不僅不能向人傾訴,而且也不能讓山莊裏的人看出來,這樣不但不會有人同情你,還會讓人輕視你,丟央視七套乃至<<鄉約>>節目的臉。
鳥飛走了,文章難做,電視不好表現,但是樹不會飛走,它會原封不動的留在原地,等<<鄉約>>欄目來拍它。輾轉反側中,一個移樹造山新愚公的主題就這樣從腦海中醞釀出來。移樹造山的主題擬定好,鷺鳥齊飛的壯觀場面就成了移樹造山生態保護這一主題的輔線,只要在片中將候鳥王國不見鳥的背景交待清楚,觀眾是可以原諒我們的。第二天,經過多番實地考察,愚公造山這一主題輪廓漸漸清晰起來了。
兩天后,我將第一個策劃方案傳回了<<鄉約>>欄目。
三
海南人好客,令我難忘!
但海南的蚊子也“好客”,卻讓我無法忍受了!
在山莊,我成了海南蚊子的主要攻擊對象,只要我在,蚊子絕不咬他人。每天太陽一落山,我就穿上厚厚的牛仔褲,即使這樣,那一隻只黑花的海南蚊子還是叮得我混身是“包”。回到北京很久了,直到現在,蚊子咬過得地方還時常奇癢得難忍!
老邢説,蚊子從來不咬他。
我總覺得這不可能!
果真不出所料!一天吃晚飯時,一隻碩大的黑花蚊子就落到老邢胳膊上,咬得正酣之時,被我發現:“蚊子!”我大喊一聲。
老邢側過頭,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向它搖了搖,將蚊子趕走了。
我責問他,怎麼不把蚊子打死。
老邢説,山莊的生態好,蜘蛛特別多,蚊子就留給蜘蛛吃吧!
四
電視是一門遺憾的藝術,作為編導如果前期的現場拍攝不能考慮週詳的話,後期製作時發現問題那就成為永遠的遺憾了。6月11日,<<生命的價值>>進入拍攝階段。第一次做編導,雖然現場跑前跑後竭盡全力忙得不亦樂乎,但仍留下許多無法彌補的缺憾。比如:
雲梯車的作用沒用足。為了拍好的山莊全景和林梢的鳥窩,文昌市的陳忠文市長專門給我們協調了一部雲梯車,但令人遺憾的是,進入山莊的橋無法承受雲梯車的載重,只好將車停在山莊外圍拍攝全景。鳥窩的拍攝也不盡如人意,由於進入叢林深處的曲徑陜窄,雲梯車根本開不進去。再者,雲梯車的使用時間未安排好。假如提前一天借來使用,這樣攝像才會有充分的時間來安排拍攝,缺憾完全是可以降低的。
現場觀眾聲音嘈雜。節目錄製的當天,山莊來了200多名來自海口市某中學的學生,他們一部分坐在節目錄製現場,另一部分在現場旁邊野炊。野炊的學生完全失控,説話的聲音不絕於耳,嚴重影響了節目的聲音效果。
特邀嘉賓採訪的構圖不規範。節目錄製過程,特邀嘉賓的採訪是坐在觀眾堆裏進行的,座位沒有階梯感,層次不分明,使特邀嘉賓訪談的構圖裏總會多上一個腦袋或者半張臉,讓人感覺畫面雜亂,一點也不講究。
……
吃一塹,長一智。後期製作發現的一系列問題,足以為我今後做節目佈置拍攝現場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看來,做編導我的的確確是個新手,新手上路有些“菜”。不過不要緊,只要善於積累,只要虛心取經,相信我今後的每一期節目都會較前一期有個質的飛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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