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故里現武魂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1日 14:43
編導:楊鳳山
前兩天,我與幾個歌們兒聚在一家酒店裏喝酒,突然,一個哥們兒説了這麼一句話,説,別的編導都是都市豪華遊,只有老楊是鄉村苦難遊。我一琢磨:言之有理,而且相當精闢。為什麼呢?上次從山西作完《走進大寨,走近郭鳳蓮》的片子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返回了山西,還是在昔陽縣,完成了《農民作曲家史掌元》的前期採訪。這次的採訪史掌元工作效率特別高,從離開北京到座談採訪、連夜趕出8000多字的採訪提綱,然後再返回北京,僅用三天半的時間。
回到北京後的第二天,我就讓製片人看稿子。製片人看罷後很滿意,説到後天你就帶著一名攝影師先去拍小片,兩天后,我帶著大隊人馬過。
當時,由於特殊原因,我的心情非常不好,要是手頭有活幹,就精神飽滿,鬥志昂揚,幾天幾夜不睡覺了沒問題;一旦沒活幹,我馬上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因為稿子不需作大的處理,又無其他的事情可做,我就在這種“蔫”的狀態下,苦苦地熬過了兩天。第三天一早,我的精神頭馬上就高起來了——整理行裝,準備出發,明天一早趕到山西。
還不到中午十一點,我就下廚做了幾個菜,想高高興興地喝它一瓶二鍋頭,晚上啟程。正當我端起酒杯要開懷暢飲的時候,窗外飄起了雪花,哇——,這回又完了。因為一下雪,就無法拍攝,我又沒活幹了,好苦哇!
別説,我還真有點兒調節自己的本能,我馬上操起電話向製片人請示説,天氣突變,計劃落空,我能否利用等待天氣好轉的時間,到其它地方作一期節目。製片人同意了。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降雪。輕盈的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廣袤的華北平原上。北京地處華北平原的北端。我兩次從北京出發,穿過娘子關,進入太行山區,在山西佈滿石頭的山溝溝裏作了兩期節目,其艱苦的條件也就可想而知了。這次我想換個地方,到太行山的東邊去。
在太行山的東邊是一望無際的華北大平原;在華北大平原的南端有一個地方叫魯西南平原;在魯西南平原有一個鄆城縣。這個鄆城縣可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自古以來,那裏出英雄好漢,武林高手。如果你讀過《水滸傳》的話,肯定就有這種印象:水滸一百單八將,七十二名在鄆城。鄆城是宋江、晁蓋的老家,是水滸故事的發祥地。
説來也怪,鄆城縣所處的魯西南平原是黃河沖積平原,當地人喝的水鹽鹼含量很高的水。也正是這樣的水,滋潤了這塊神奇的土地,捲起了世世代代不能散去的武俠之氣。這正如當地人所説的那樣:喝了鄆城的水,都有會伸伸拳踢踢腿。我決去山東,會一會那裏的一位武林高手——鄆城縣宋江武校校長樊慶斌。
我一邊購買車票,一邊與當地宣傳部門聯絡。晚上18點,我就踏上了南去的列車直奔山東。從山西到山東,沒有離開“山”字,看來,與我楊鳳山的名字有關係。
列車在夜幕中飛馳,一盞盞燈火從車窗閃過。我來到兩節車箱的連接處,以非常熟練的動作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口中吐出的煙團,漸漸地擋住了我隔窗眺望的視線……
山東省鄆城縣是我的老家,是典型的農業大縣。1982年,我曾在那裏從事過一段地名普查工作,對鄆城的歷史沿革,遺跡留蹤,趣聞逸事多少有些了解。
山東鄆城,是中華武術的發祥地之一。早在戰國時期,大軍事孫臏為防身自衛,獨創的“長袖拳”,就是鄆城最古老的拳種。到了北宋末年,土生土長鄆城人宋江、晁蓋成了農民起義領袖,演繹出了流傳數百年的水滸故事。
據傳,歷史上的宋江,與《水滸傳》中塑造的宋江有很大出入。歷史上的宋江是一位武林高手,勇謀兼備,俠肝義膽,刀槍劍戟,斧鉞鉤釵樣樣精通。就是因為這,才讓他進了縣衙門,安排了一個相當於現在公安局副股級職務。
北宋時期的鄆城,是通往東京汴梁的必經之路。宋江在沒有進縣衙門之前,曾在城西南通往汴梁官道旁的一個前不靠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開了一個小茶館。懷揣公文的衙役、進京趕考的舉人、官場失意的秀才、遊山玩水的公子、浪跡江湖的俠客、雲遊四方的和尚、腰纏萬貫的商賈、鋤禾勞累的農夫,等等天南地北的人路過這兒時,都要到這個小茶館裏歇歇腳腳,喝碗茶。到過宋江茶館的人都知道,茶館老闆是一個樂施好善的人,客人喝完茶,有錢你就扔幾個,多少不限,沒錢,你可抹嘴就走,無人問你。實際上,宋江在此開茶館不是為了賺錢,為了能多結交天下的綠林好漢。宋江雇了兩個小茶童,自己當帳房先生。客人們在外屋品茶交談,宋江則坐在櫃臺裏,仔細觀察著每一位客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若發現武林之人,就吩咐茶童把客人讓到自己的睡房裏來。宋江拱拳迎候,讓之於內,與其交談。這樣,宋江認識了不少武林之人。一日下午,宋江忽然聽到茶客們驚訝地喊道:哎呀——好大的力氣呀!他探頭向窗外看去,見一農夫擔著兩盤石磨匆匆地從門前過。宋江眼看前一亮:向農夫喊道:“力氣大也不能累壞身子,若不妨就停下來喝碗茶吧”。那農夫放慢腳步,回頭看,是茶館掌櫃在與自己打招,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把擔子從左肩移到右肩,進了茶館。
宋江問道:“匆匆趕路,家住何方?”
農夫回答説:“不遠,城東十二里鋪”。
“你是——”?農夫問道。
“啊——我姓宋,名江,宋江,家住城西四十的水堡村”。
兩人一見如故,話很投機。從家中生活談到皇糧皇帝,從個人志向談到兵器武藝,等等。
夜幕已降臨,交談的興致依然未盡。農夫突然説:“俺到濟寧擔磨,路上隨給俺娘捎了兩斤熟牛肉,今晚咱弟兄倆就先用了吧!下回去再給俺娘捎”。
這位農夫就是後來的農民起義領袖之一的晁蓋.
英雄相見,大碗燒酒,大塊牛肉地喝上一通,的確別有一番滋味。而且綠林好漢都與酒肉有不解之緣。於是,宋江茶館旁又開了一處小酒館,晁蓋也入了夥兒,他們自己蒸酒,自己煮肉,遇到英雄就是一通大碗燒酒,大塊牛肉,吃起了特別方便,談起來也特別親切,客主喝起來也往往推杯換盞,開懷暢飲。但是,喝酒吃肉是手段,以武會友,切磋技藝是目的。沒多久,宋江又在此建了一座佔地三半青磚武館,十八兵器樣樣俱全,天下各派武林英雄會聚於此,相互交流,比武打擂。各路拳派不斷地落入鄆城,使鄆城縣出現了拳種繁多,流派林立的局面,僅拳種就有孫臏拳、水滸拳、炮拳、黑虎拳、掌洪拳、梅花拳、少林長拳、陰陽拳、二紅拳、佛漢拳、太極拳、形意拳等近二十個,套路一百多種。崇文尚武,拜師學藝成為當地民間的一大風俗。
當年,宋江集結36名身懷絕技的武林志士聚眾起義,這與他前期以武會友,廣交天下武林豪傑分不開的,不然,就不會“一時震撼京師”。據考證,“水滸拳”就是宋江眾義士練兵作戰中創造出了的。至今在大洪拳中,還保留著“鉤鐮槍”、“雙斧”、“方天畫戟”等套路,並保留著“李逵拽旗”、“宋江穿靴”等武術動作術語。
儘管英雄已折戟,時代已變遷,但崇文尚武之風濃郁,民間習武之氣盛行依然是鄆城的一大特色。
如今城裏的老頭兒,老太太們,早上可以到公園、廣場等場所練練保健操,利用健身器械壓壓腿,彎彎腰。可在鄆城卻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但當地的老頭兒、老太太有自己健身的辦法。在這裡,我給你回放一組鏡頭:
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一家農戶的柴門吱扭響了,先是從裏面竄出來一條大黃狗,接著,走出來一位九十多歲的還沒有係好衣釦的小腳老太太,她要到村外場院裏抱一捆玉米秸稈,準備生火做早飯了。來到場院,她沒有去抱秸稈,而是辟辟胯,彎彎腰,然後從秸稈垛上抽出一根秸稈,小腳一跺,哈哈地耍起了一陣少林棍。那條大黃狗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默默地等著,因為主人天天如此,它已經習慣了。老太太練完少林棍,隨手扛起一捆子秸稈,回家做飯去了。
在鄆城農村,像這樣的老太太比比偕是。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到那裏去看看。也許,你看到的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騎著當地的木制三輪車到十里八趕大集的;也許,你看到的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趕著十幾隻小尾寒羊到村外放牧的。你試想,如果這些老太太不是每天堅持習武,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身體呢?
在鄆城農村,男女老幼,人人練武。最小的三歲就開始習武,最大的也就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小兒習武是磨練意志,老人習武是鍛鍊體魄,青年人比武則是切磋武藝。父親傳兒子,兒子傳孫子,世世代代如此延續。
儘管水滸故里拳門遍地,英雄後裔俠肝義膽,但在街上很少看到打架的。如果兩個人發生了磨擦,産生了矛盾,調和無效,在即將出手的一剎,雙方同時抱拳相問:哪個拳門?師傅何人?幾代傳人?哈哈!這一抱拳相問,就化干戈為玉帛。師叔、師侄,師兄、師弟,晚輩向長輩施禮道歉,長輩誇晚輩沒有忘記拳門的戒約。不同拳門,但我師爺與你師爺都是好哥們。有事去辦事兒,沒事兒咱就喝酒,也是晚輩的給你賠不是了,哈哈,沒事了。
實際上,練武術的都講究武德,像以善為本,以義為根,不能以強欺弱,恃技殺財等等。如果誰喪失了武德,以強欺弱,在外面與別人打架了,眾人都會嘲笑他,並指責其是一個不懂事的半吊子。但,路遇不平,撥刀相互,見義勇為則是鄆城武林界共同提倡的美德。
列車沿著京九線從燕趙故土駛入了齊魯大地,到家的感覺油然而生。山東,是我祖祖輩輩生長的地方。崇文尚武,見義勇為的精神在我祖輩人的身上就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清末民初,山東大地,旱蝗交加,田成焦土,莊稼絕收。為了活命,我年方二十六歲的爺爺用棗樹杠子挑著鋪蓋卷,隻身下關外了。他一路上沿街乞討,走了三個多月,走到一個名叫上護林的村莊,就實在走不動了,(現在這個地是內蒙古自治區海拉爾以北的一個小鎮)當地人一聽我爺爺的口音,是山東人,都很熱情,其中的一位老家是山西的人,把你爺爺收留下來。無論是山西人,還是山東人,到了關外都是關裏人。這家山西人,在十年前也是逃荒過來的,現在以放牧為生,家裏養了三匹馬,五頭牛,還有一群羊。我爺爺就在他家幫工,幹一些雜活兒。因為我身材瘦小,頭上還留著清朝時小辮子,所以大家都叫他楊小辮。一天,我爺爺正給馬鍘草,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肝的哭聲。接著,又聽到一陣嚷嚷聲,説,那個老毛子又把他打了。
我爺爺扔掉手裏的活跑出去一看,一個中年漢子,渾身是血,手裏還牽著一頭看上去是剛剛被砍斷腿的牛。我爺爺上去一問原委,頓時火冒三丈。
原來,這裡是水草豐美,地廣人稀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是發展畜牧業的好地方。由於地處中國與蘇聯的邊界。不少蘇聯居民趕著成群的牛羊越過邊界,到中國一側飼養放牧,最後定居生活,於是,出現了中蘇混居的現象,僅這個村有200來口子人,蘇聯人就佔了一大半。因為蘇聯人渾身長的是毛,當地中國居民稱其為“老毛子”。
但是,一些蘇聯人自恃人高馬大,隨意欺負中國居民。他們把最適宜放牧的好地方圈起來,不讓中國人的牛羊進入。只要中國人的牛羊進去,老毛子就用鋒利的大斧子砍牛腿;如果上前去與老毛子辯解,他就伸出拳打你個滿臉開花。在上護林,就有一個這樣的非常霸道的老毛子。聽説,這個村的中國人都挨過他的拳頭。
“這是中國人的地盤,怎麼能讓這些狗日的橫行霸道!”我爺爺憋了一夜的勁。第二天一大早,就偷偷地牽出一匹馬,然後,飛身躍馬,直奔那個老毛子的所謂地盤。這個老毛子也沒睡懶覺,他騎著紅白花的大馬,扛著那把鋒利的大斧子,在看自己的牛羊,巡視認為是自己的地盤。當他看到我爺爺騎著馬進入他的地盤,一邊策馬迎上,一邊破口大罵:
“你瞎了嗎,給我滾出去!”
我爺爺翻身下馬,沒有吱聲,把頭上的小辮往勃子上纏了幾圈,然後,手心向上,給那個老毛子招了招手,示意讓他下馬。這個老毛子很明白,把肩上的大斧子,往地下一扔,傲氣十足地從馬上跳下來了。在他兩腳還沒有落地的時候,我爺爺飛出腳把老毛子的大鼻子踢掉了半個。這個老毛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摸,鼻子沒了,就像一隻發怒的老虎,向我爺爺撲來,我爺爺順勢來了一個大背肩,把這二百多斤重的北極熊重重地摔在地上,隨手撿起老毛子的馬鞭子,上去一陣猛抽,抽得這個老毛子滿地打滾,抱頭大叫。這一抽就是十幾鞭子,我爺爺把馬鞭子往地下一扔,掏出煙袋鍋,幹吸了幾口,對這個還在地上打滾的老毛子説:
“是我瞎了,還是你瞎了?這是中國人的地方,你給滾出去!”説完,飛身上馬,回去了。這來回沒用了兩袋煙的工夫。他把馬拴好後,沒有張揚就去幹活了。
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那個老毛子舉家回國了。走時,大家看到那個老毛子坐在俄式四輪大馬車上,把頭包得嚴嚴實實的,低著頭,只露出了一雙不願意睜開的眼睛。
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是山東的楊小辮把那個老毛子打回國。
因此。楊小辮名聲大振,被當地人稱為中國人的英雄。
實際上,我爺爺也是自幼習武,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平常不露,關鍵時刻,該出手的就出手。這就是路遇不平,撥刀相助。
説來也巧,過二十多年後,我父親也上演了一場鞭抽老毛子的精彩片段。
那是1952年冬天,年僅二十三歲的父親,離開山東到海拉爾投奔我爺爺。到那裏不久,就安排到三河鎮一家馬場當工人。第二年五月,大地冰雪溶化,場裏準備在一個山坡上栽種大白菜。這天,壟起好了,穴打完了,二十多名職工就等著下山河里拉水的馬車回來,栽白菜了。可是,一等再等,不見拉水的車回來。過了很長時間,這拉水河北小夥子哭著,趕著空車回來了。説,山下有一個老毛子,不但不讓他從河裏取水,而且還揍他了一頓。那個小夥子只知道哭,卻説不清原因來。站在一旁的我父親説,我去看看去。接過鞭子,趕車下山了。還沒有走河邊,一個手持木棒的老毛子攔住了去路,説:
“你們的不能在我這條河里拉水,這河裏的水是專門給我的水磨用的”。
“這麼寬的一條河,拉上幾車水也不會影響你的水磨,再説,這河,這水都是中國的,怎麼能説是你的?”我父親毫不示弱地説。
這老毛子一聽,
“呀——,剛才那個夥子讓打跑了,你這個小夥子就不怕挨揍嗎?”
説著操起手裏的木棒子向我父親砸來,我父親一閃身,木棒砸了一個空兒。當老毛子第二棒子砸來的時候,我父親一個健步上去,把木棒奪下,把老毛子推了一個大跟頭。這個老毛子更怒了:嗨呀!這些年來都是我打別人,別人從來就沒打過我,看來,你是不要命了,我殺你個回馬槍!他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到磨房裏操出一桿獵槍。我父親一看事情不妙,就在老毛子推彈上膛、扣動板機的一剎那,揮起手中的馬鞭子照准老毛子的耳朵根子就是一下,那個老毛子扔下獵槍,雙手捂耳,嚎啕大叫,鮮血順著老毛子勃子往下流。就這一鞭子,把那個老毛子霸氣抽光了,從那以後,見到中國人服服帖帖的,再也沒敢“炸翅”。
我父親也是一個習武者,耍長鞭是他的絕活兒。有絕活要用到該的地方,不能亂用。這就叫武德。
2003年11月25日子夜12點57分,列車駛進了鄆城車站。我
的雙腳再次踏上了這塊充滿武俠之氣的土地。早已等候多時的一輛豐田子彈頭麵包車把我送進了鄆州賓館。
當天早上,我沒有馬上採訪,而是買些魚肉回到老家看看。
第二天,上午,山東省鄆城縣宋江武校校長樊慶斌、副校長劉國慶來到我的住處。兩位校長雙手抱拳向我施了一個禮,我卻迎上去來了一個西洋大禮。接著,我按照老規矩向他倆介紹了《鄉約》欄目的定位和採訪、拍攝過程中需要校方配合的幾點要求。
樊慶斌説,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武校大力支持你的工作。他安排接我的那輛子彈麵包車全程為我服務。我們談了一個多小時,樊慶斌就去開會去了,劉國慶也開始忙碌學校的事情。
中午,鄆城縣委宣傳部、鄆城縣政府辦公室的領導陪我共進午餐,並對我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賓主頻頻舉杯,預祝此次採訪圓滿成功。
下午,宋江武校辦公室主任送來了一大堆有關學校的資料。我翻閱了幾個小時,發現這些材料太空洞,沒有實在東西。於是,決定與兩位校長做一次面對面的長談。我打電話與樊慶斌聯絡,他回答説,正在外面開會,一連三天都是這樣回答。一個武校的校長怎麼有這麼多的會議呢?
放在床上的一份材料給我做出了回答——
樊慶斌,全國政協委員、國家級武術裁判員、鄆城縣政協副主席、宋江武校校長、曾榮獲全國體育先進工作者、山東省十大教育新聞人物、山東省十大傑出青年和新長征突擊手等光榮稱號。
劉國慶,山東省第十屆人大代表、全國武術館校組委會委員、山東省武術館校組委會副主席、鄆城縣體委副主任、鄆城武協副主席、宋江武校副校長。
啊——,怪不得樊慶斌的會議這麼,因頭銜太多了。一直與我同吃同住同勞動的麵包車司機張貴民對我説,樊慶斌一年中得有一半的時間是在會議中度過的。這時樊慶斌打來電話説,你別著急,我正在市裏視察民營企業發展情況,明天晚上視察結束。
原來,當地有關部門組織了一個駐菏全國政協委員視察活動,深入全市八個區視察民營企業發展情況。我一想,凈搞形式主義,樊慶斌雖然是全國政協委員,但他是搞教育的,讓他視察民營企業發展情況不是有些離譜嗎?而且讓企業迎迎送送,勞民傷財!
沒辦法,那就等待吧。走,喝酒去!這幾天,一頓兩個羊頭,一瓶酒,喝得很舒服。吃膩了羊頭,司機又拉著我吃貴州家鄉鵝,吃得很自在,依然是一頓,一瓶酒。
第四天中午,校方換了兩個陪酒的人,一個是學校招生辦主任王霞,一個是辦公室任,叫什麼名來的?忘了,反正也是一個女的。王霞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姑娘,那個主任是結婚不久的少婦。席間,她倆頻頻給我敬酒,出於禮節,每次我都端起酒巴杯,象徵性的表示表示。我心裏想,在山東的時候,我就是齊魯第一喝,打敗天下無敵手,跟你倆喝酒,簡直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可是,她倆讓酒的熱情不減,仍然是頻頻進攻。乾脆集中火力,消滅她倆!我一口氣與王霞喝了五碗,接著又跟辦公室主任喝了四碗。酒碗還沒有放下,聞訊趕來的鄆城縣旅遊局局長黃波又跟我幹了三碗,最後還校方的一個酒墩兒收尾。在一個小時內,喝了十幾碗,我這個齊魯第一喝,不行嘍——,頓時感到天轉,地轉,最後眼珠子都不轉了。
到了第五天下午,樊慶斌和劉國慶來了。我們在房間裏座談了一下午,採訪得非常成功。晚飯後,早已憋足了勁的我,回到房間,一口氣就把7000字的採訪提綱拿出來了。
按照製片人的計劃,我在山東採訪的同時,攝製組赴浙江另一個選題,之後我們在山西昔陽會合拍攝《中國唯一的農民作曲家史掌元》,接著轉入河南拍攝《中國第一位碩士村長霍清廉》,然後回北京。現在我的稿子已經出來了,拍照路線是否調整一下:上山西昔陽必須途經鄆城,攝製組在鄆城一停,拍完《武林高手樊慶斌》後,再拍攝山西、河南的兩個選題。我把自己的想法向正在浙江拍攝的製片人肖東坡一溝通,他同意了。我一方面讓學校安排訪談現場,一方面完善自己的稿子。樊慶斌善於講理論,劉國慶善於講故事,他倆一結合,這期節目就可能很出彩了。我就開始調整他倆的訪談內容,漸漸地兩位校長的人生軌跡在我眼前顯現出來了——
樊慶斌、劉國慶是鄆城武林中的嬌嬌者。他倆六歲習武,進的是同一個拳門,拜的同一個師傅。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一練就是二十幾年,炮拳、黑虎拳、掌洪拳、梅花拳、少林長拳、陰陽拳、二紅拳、佛漢拳,拳拳精湛;刀槍劍戟、斧鉞鉤釵、棍標繩鞭,樣樣精通。
為了提高自己的武術技能,他倆曾到東北幹過馬戲團,扔掉自己的生意到江蘇一家武校當教練,後來又回到鄆城的一家武校當教練。當了幾年武術教練的樊慶斌發現,民辦武校發展的方向不對頭,這就是重武術課,輕文化課,甚至有的武術學校為武術而武術。這樣下去,只能把孩子訓練成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一介武夫,這是犯罪呀。樊慶斌曾多次向校方提出建議,要文武並進,以文養武。可校方對他的建議並不感冒。一向對武術癡迷的樊慶斌,憤然離去,再也不願意當專門培養武夫的教練。武迷,還是武迷,既不願意當培養武夫的教練,又時時地癡迷武術。就在他陷入極度的困惑時,眼前突然一亮:咱為啥不能通過辦自己的武校來實現文武並進呢?他和師兄弟劉國慶一起去找師爺商量,中!咱們自己辦武校。辦武校,錢哪?兩個人把各自的家底翻出來,加在一起才有300塊錢。俗話説,一分錢就能難死一條好漢。他倆想出來一個辦法,膀著師爺去化緣。他師爺德高望眾,弟子三千。他倆帶著年已六十歲的師爺,騎著自行車,頂風冒雨,風餐露宿,行程幾千公里,跑遍了周邊六個縣市的60多村莊,找師叔,師兄,師弟借錢,三塊也行,五塊也中,多少不限。三個月下來共借到了近三萬塊錢,又通過銀行貸了四萬塊。建起了宋江武校。
為了培養文武雙全的學生,樊慶斌制定了“以德建武,以文保武,以文養武,文武並進”的辦學方針。建校之初,他們設立小學,初中兩個年級,到了1989年又增設了高中班。武科教學內容是十八種拳的基本套路、拳擊和散打。中華武術博大精深,而水滸英雄故鄉的武術又讓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孩子們感到驚奇,並由此加深了學文崇武的渴望。這種驚奇與渴望,恰恰是樊慶斌、劉國慶傳承武術文化的生命支點。
近十幾年來,自全國26個省市以及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南非、瑞士等國內外近四千名學生,在此學文習武。從1985年到現在的十八年裏,宋江武術學校向國家和上級武術院校輸送學生數千名,其中50名進入了國家運動健將或武英級行列。有近萬名學生走出校門,加入了各地的保安隊伍行列。
宋江武校自成立以來,多次參國內外重大武術比賽,先後奪得金銀銅牌一千多枚。1997年的山東省跆拳道比賽設將金牌16枚,宋江武校代表隊奮力搏擊,奪走金牌12枚。1999年,宋江武校散打隊在山東省錦標賽中獲六連冠,拳打隊獲三連冠。這個學校還多次代表山東省參加全國性比賽,而且每次都獲取前三名的成績。近兩年,宋江武校還培養出了全國散打王爭霸賽奪冠的邵金寶、張永健、樹懷清;亞洲散打錦標賽冠軍王曉慶;第六屆世界武術散打錦標賽折金的袁新東、康永剛等多名武林高手。
多年的努力,苦苦的追求,樊慶斌以德建武,以文保武,以文養武,文武並進的辦學夢,終於變成了現實,得到了社會的認可。文與武的結合結出了碩果,那麼,武術與藝術結合又會怎麼樣哪?而武術怎樣才能與藝術結合啊?這與當初創辦武術學校一樣:有了設想,你必須自己去尋找把設想變成現實的路子。
1994年的除夕,全國億萬觀眾圍坐在電視機前,盡情地收看《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倪萍向大家介紹説:
“觀眾朋友們,我們中央臺的春節晚會,實際上是全國人民一起來辦的,很多晚會的節目都是各地送來的,被譽為武術之鄉(作者點評:這句話有毛病,“武術之鄉”應該修飾地名,不應修飾學校。可能是主持人不認識鄆城的“鄆”字,她介紹時就給跳過去了。)的宋江武術學校的孩子們,這次給我們選取送了節目,這個節目被我們導演一眼就相中了,於是,就請示他們到北京來。啟程那天,村裏熱鬧得就跟過年一樣,十里八里的鄉親全都出來送行了,他們拉著孩子的手千叮,嚀萬囑咐,總之,一句話,到了北京你們千萬得好好地演,三十的餃子等你們回來再鍋,鞭炮等你們回來再點,就這樣,孩子帶著父老鄉親們的深情厚意,來到我們春節聯歡晚會上,給大家送來了這狗年的《狗娃鬧春》”
電視機裏,隨著一陣雞鳴狗叫和歡快的音樂,屏幕中出現了一群狗娃,節目名出來了《狗娃鬧春》,演出:山東鄆城宋江武術學校。表演結束後,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
《狗娃鬧春》一炮打響,轟動全國。樊慶斌的宋江武校實現了武術與藝術的完美結合。隨後,宋江武校成立了狗娃藝術團。這個藝術團隨即活躍于大江南北,先後參加國家級重大演出六十多次。1996年,狗娃藝術團一行80多人赴京參加了“中國共産黨建黨七十五週年大型文藝晚會”,演出了《星火燎原》和《太行山上》等節目;1997年春節全國“雙擁”文藝晚會上,演出的《軍營男子漢》節目,並受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1997年7月1日,狗娃藝術團赴香港參加了“龍的光輝 香港回歸大匯演”;由700多名學生排演的大型武術節目《中國船》,2001年6月進京表演,為北京申奧成功文藝表演增添了不少色彩。最近幾年,這些狗娃先後赴日本、法國、韓國進行演出。
人們通過《狗娃鬧春》,知道了宋江武校,認識了宋江武校。那麼,宋江武校的內部運行機制如何,基礎設施怎樣?這對外面的人來説,是一個迷。而樊慶斌、劉國慶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由於就制定了一個建設,兩個強化,第一,學校的校建設,改善我們的辦學條件,提高我們辦學手段,第二,就是加強師資隊伍建設,從學校總體上提高,提高再提高。
宋江武校,幾年跨出了幾大步,搞得樊慶斌已是精疲力竭了。但,他是一個不服輸的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當年創辦宋江武校時,他向別人説出辦校的想法時,別人懷疑他;他向別人借錢時,人家不借給他;他到當地最好的酒店請人家吃時,人家不理他。為了發泄內心對這部分人的不滿,樊慶斌和劉國慶還搞了兩次“示威”活動。
鄆城縣木材公司進了一根長12米,直徑1 5米的美國松,因為這根木頭太大,價格太高,賣了幾年也沒有賣出去。1983年夏天,樊慶斌的武術學校開始動工了。樊慶斌在買木料時,一眼就相中了這棵大木頭,喊來二十幾年青力壯的小夥子,把這根大木頭裝在拖拉機上,前呼後擁地上了路,他們邊走邊向路上的人喊:“閃開,閃開,別碰著你嘍,宋江武校的大木頭來了!” 就這樣,他們拉著根大木頭故意地圍著縣城轉了三圈,以展示我樊慶斌辦武校的決心。
第二次“示威”活動也是這年的夏天,那天的天氣非常炎熱。樊慶斌找來十幾個小夥子去買鋼筋。在裝車時,他們故意把長長的鋼筋一頭捆在車上,一頭搭拉在地面上,這樣,一走起來,鋼筋磨得地面嘩嘩作響。這些小夥子光著膀子,甩開大步,把四輛平板車排成一列,弄得滿街都能響到鋼筋響。路上的人問,你們這是幹什麼呀?這群小夥子異口同聲地回答:買鋼筋,蓋大樓,我們正在建武校!
……
這些只是樊慶斌人生軌跡中的小片斷,小把戲。但他追求的是更高的目標。前幾年,程龍、李小龍、李連杰的武打片子風靡一時,讓小青年們看得開心過癮。俗話説,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樊慶斌看了幾部這類的片子後,又一個設想産生了:武術能不能與影視結合?能想到,我就能做得到!
1996年,電影《小醉拳》在宋江武校舉行了開鏡儀式。電影中的那群小和尚就是由宋江武校的學生扮演的。從那之後,宋江武校的學生參加了多部電影、電視劇的拍攝。而十八集電視連續劇《水滸少年》則是宋江武校的學生通過屏幕再現自己的生活。
2003年12月10日晚22時許,製片人發來短信説,浙江選題已拍攝完畢,明天上午抵達菏澤,如方便請接站。
第二天上早,我帶著那輛子彈頭直奔60分裏外的菏澤火車站,迎接大隊人馬入山東。夥計一上車,我就以東道主的口氣向大家説了一句:山東人民歡迎您。車裏頓時飛出了一串笑聲。
到了鄆州賓館,製片人立即看我有稿子。我通過他眉宇間的變化,就感覺到這篇稿子出事了。此時,製片人也察覺到了我的心理變化。他把稿子放下説:你只寫了人生軌跡,沒有反映出樊慶斌的精彩人生。我頓時明白了,這是自己對“人生軌跡,精彩人生”出現了理解上的錯誤,筆向沒把準,歪了。當天下午,肖東坡與樊慶斌座談,我在一邊作記錄。兩個多小時的採訪,該搞明白的都搞明白了。晚餐後,我打開電腦,還是用“五指禪”輸入法,連夜將7000字的稿子寫出來。
山東省鄆城縣宋江武校從1984年創建以來,規模不斷擴大,如今佔地面積已達十六萬多平方米,固定資産達一億多元。全國各地來此就讀習武的學生達四千多人,學校設有從小學到高中和中專的文武結合班五十二個;摔跤、散打、拳擊、柔道、跆拳道等全武班三十個,擁有教職員400多人。2002年,宋江武校被評為全國十大名武校之首。(據考證,目前宋江武校所處的位置就是當年宋江開武館的地方。)
走進宋江武校的大門,一棟棟倣古建築群威嚴屹立,在廣場中央豎立著宋江、晁蓋、盧俊義三位水滸英雄的高大雕像。巨大的刀槍劍戟,斧鉞鉤釵排列在雕像的兩側,頓時讓人感到武俠之氣撲面而來。
訪談現場就選擇在三尊雕像的前面。
2003年12月12日上午,宋江武校的校園內,鑼鼓喧天,旌旗漫卷,吼聲陣陣,絲竹齊歡;雄獅騰躍,掌聲不斷;巨龍起舞,春滿校園。大型戶外訪談節目《高手——樊慶斌》開拍了。三細攝像機各就各位,我扛著另一台攝像機爬上十幾米高的大門樓上,就成了居高臨下,俯拍大全景的四號機位了。
賓主問答有序,其樂融融。樊慶斌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滯目沉思,時而仰天感嘆,時而語無倫次;而主持人肖東坡則靜心相觀,穩步深入,遇事不亂,胸有成竹。樊慶斌的人生軌跡,精鄉土情懷,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漸漸地展示出來了。
樊慶斌是武林高手,國家級武術裁判員。肖東坡是媒體領域敢想敢做的電視人,而敢想敢幹,是他幹事業不需去超市購買的動力能源。在訪談中,肖東坡又敢想敢幹了,要與樊慶斌交交手:第一回合,手剛伸出去,就被樊慶斌摔倒在地;他爬起來,以礪再戰,第二回合,被樊慶斌高高地舉起來,並在原地轉了幾圈兒。頓時,在場的觀眾勝利者以報以熱烈掌聲和歡呼聲。
樊慶斌笑了,肖東坡笑了。
我想,他倆笑是一樣的,但笑的內因是不一樣的。可能樊慶斌的笑因是:我能把一百五十多重的大活人,高高地舉起來並在原地轉了幾圈,説明我寶刀不老,銳氣不減,身體還行,因為身體是幹事業的本錢嗎?
肖東坡的笑因是:我敢向武林高手挑戰,而且是義無反顧、勇往直前,這説明自己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儘管我是一個戰敗者,但我能敗在武林高手的腳下,這不正是給我人生寶庫裏又進了一筆別人想得而得不到的財富嗎?
整個訪談現場,動靜結合,文武兼備,進行得非常順利。
結束時,賓主從桌上酒罈裏倒出滿兩大碗酒,舉碗齊眉,相互祝願,一飲而進,盡顯水滸好漢的風采。
午飯後,製片人肖東坡帶著攝製即赴河南省拍另一個選題。我在鄆城停了一天補拍完鏡頭後,返回的北京。
《高手——樊慶斌》節目的後製作的工作效率很高:兩個通宵完成了初編,十二個小時在非線上完成了精編,下載。工作效率如此之高的原因,主要是對工作方法進行了改進。
一、編輯前,先看素材,選定編輯內容,把與主題沒有緊密關係的談話內容框出去,刪繁就簡,心中有數。
二、在目前的設備條件下,把大量的工作放在對編機上完成,壓縮在非線機房的工作時間。
三、夜間幹活,無干擾,效率高。
(站點維護:李晨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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