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的吹,夜沉沉的醉。
據説,我朋友老六醉酒的標誌之一就是清唱羅大佑,最嚴重的時候他可以一字不拉地唱完《現象七十二變》全本。要知道,老六是經典的少飲輒醉型選手,悲壯款,每喝必醉。但是,聽他唱歌這還是第一次。
誰又在午夜的遠處裏想念著你,遠處的午夜的夢裏相偎依,仰望著藍色的天邊的回憶,好像你無聲的臨別的遲疑……老六用一口假牙奮力地唱著,雙手像擠奶工一樣在胸前摩挲,瞳仁的邊緣偶爾從上眼皮鑽出來打個招呼,更多的時候我們能看到的只是他親切而渾濁的結膜……這首《告別的年代》老六唱得很煽,我顯然被感動了,當場露出了陳製片的猙獰面目,責令在座的兩個同事張小幺和李小只:“今天加個晚班,用這段音樂做一個《現象一九八○》的片花。”
《現象一九八○》是我們正在完成的一個系列紀錄片,半年前開始策劃,目前第一批節目已經出鍋裝盤並淋上了明油,CCTV-1夜間一點半和CCTV1O下午兩點兩檔時間同時在播,單等您享用。第一輯中包括了“長漂”、“傻子瓜子”、“少年班”、“知青回城”、“海峽開放探親”等十個一九八○年代有影響的事件或現象,具體播出日期詳見《見證》欄目主頁。
做這個節目,我希望達到的目的是,讓觀眾通過這些節目能回到或部分回到當年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時間坐標點上,透過節目主人公的雙眼,重新審視那個躁動的、充滿夢想的大時代前夜。一些年輕編導在了解了當年的故事之後,倍感今天生活的平整無趣。但他們不了解,那個時代所生出的每一枝新芽都飽含艱辛:羅中立為了參加全國畫展,不得不在油畫《父親》的肖像上增加了一支“帶有時代色彩的”圓珠筆;年廣久每次雇人都心驚膽戰地觀望政策;張薔因為不屬於任何一家演出團體一直無法出現在官方的演出場地上……也正因為有當年的那些人無奈的承受和堅韌的抗爭,才有今天我們對理性的逐漸回歸。
做節目的過程中,我們時常為一些人物的命運感嘆。“當初如果他(她)選擇那樣,結局會如何呢?”我們假設著,但歷史是沒有假設的,正如劉若英唱的那樣,後來我總算學會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八○年代那些人物,有混得好的如柳傳志、李寧、鄭淵潔……至今還在舞台中央被眾人注視,但更多的人像寧鉑、步鑫生、馬勝利、龐中華、張惠康、郭凱敏、穆鐵柱、李燕傑、汪國真……這些當年的風雲人物我可以列一個無限長的名單,他們曾影響過一代人,但今天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專屬於八○年代的背影。時間,無情。
八○年代對我個人來説也是最重要的階段,我離開家鄉、讀書、畢業、戀愛、拍片……這是我個人記憶中最為飽滿的部分,我今天的一切都應該感謝八○年代所賜,我對那個年代充滿感激。但也正因為這種情感因素,我選擇了更年輕的導演群體來實現對這一時代的影像梳理,他們和八○年代有陌生的距離感,更理性,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能敏感地捕捉到最有別於今天的鮮活記憶。
值得高興的是,這批小朋友經歷了開始現象搜尋的艱難和辨別時間鏈結的枯燥,終於走到了人物命運凸現的興奮和最後完成的成就感,他們漸漸喜歡上了八○年代,喜歡上了這次記憶狂歡的旅程。和老六喝完酒回到辦公室,二十分鐘後,樓下機房便響起了羅大佑乾燥的噪音,張小幺和李小只在剪片花,歡天喜地的。
道一聲別離,忍不住想要輕輕地抱一抱你,從今後姑娘我將在夢裏早晚也想一想你……天吶,年輕人,你們對八○年代也生出了抱一抱的衝動了?嗯,我很欣慰。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