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瑪多吉是一位藏族攝影師,以前是我的同事。十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他正在青海塔爾寺拍片。那部片子用了他三年時間,後來遇到了一些波折(寺中的活佛滯留國外不歸),片子胎死腹中。後來,他在滇西北又拍了一部紀錄片,也被戛納電視節選中,去了法國,但這部片子同樣沒有在國內播放。屢次不順,多吉有些心灰意冷,幾年前從央視離開,回到了中甸老家的村子居住,便沒了消息。
長假期間陪父母到中甸,住下之後便去川滇的黃教中心松讚林寺(漢名歸化寺)遊覽,忽然又想起多吉來,趕緊聯絡仍然在央視《新聞30分》的多吉的媳婦白馬央金,得到的答覆是:班瑪就在松讚林寺旁的克納村裏,開了一家叫松讚綠谷的家庭旅館。這真讓我喜出望外!
找到這家旅館的時候,班瑪剛好站在門口,黑黑的,憨憨的,還是老樣子。見到我們,他吃驚得合不攏嘴。握手擁抱之後,班瑪直接領著我們一家進了小院,院子不大,就是班瑪家的宅基地,但滿院的花草,奪目得撩人。這時,聽見班瑪在電話裏一通埋怨,顯然是打給白央的,大意是説,為什麼我來她沒有提前通知?
多吉顯然是錯怪白央了,我們只是來看看他,看看他家這傳説中中甸最好的酒店。而多吉緊張的是,旅遊旺季,所有的房間都滿了,他家的生意甚至好到了二十多間客房一直到明年4月的預定單都已接滿,敦厚的多吉是擔心慢待了北京來的老朋友。
客人很多,又正好是晚飯的時候,餐廳裏坐滿了很多金髮碧眼的遊客。好容易給我們在餐廳的一角找了一張桌子,旁邊是暖洋洋的木炭爐。很快,沁人心脾的酥油茶上來了,熱騰騰的,陳樂同學呷了一口説:“為什麼叫酥油茶?這不就是奶茶加了鹽嗎!”但挑剔的他一樣覺得好喝。多吉家只做西餐和藏餐,我們選擇了藏餐。主菜是藏式火鍋,各種各樣的菌子和肉圓,一大鍋,讓人有到了家的感覺。此外,土豆包子鬆軟香嫩,做得非常精緻,我和父母每人只吃了一個,剩下的整整一盤全部被陳樂同學包圓了。藏點是用奶酪裹的雞蛋皮和蜂蜜,有點腥,吃起來不是特別習慣,酥炸羊排和牛幹巴則相對好接受得多。
我在這兒説這些絕不是給班瑪作廣告,現在,松讚綠谷最不發愁的就是客源。今年班瑪又買了一百畝地,蓋了二十二棟藏式樓房。明年四月份就要竣工,到時候將由法國的酒店管理集團負責經營,生意一樣不用擔心。
以我在中甸的所見,班瑪家是去香格里拉的絕佳住處。它讓你有塵世之外的感受,小院子靜靜地座落在松讚林寺和古老村落中間,面對一片早已乾涸成草原的湖泊,群山環抱,成群的牛羊,翱翔停歇的鳥群,誦經的喇嘛,勞作的藏族村民……所有的美好都在咫尺之間,觸手可及,你甚至已經是其中的一部分。説誇張點,你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天空劃過的鳥鳴聲唱和。
班瑪過來和我喝酒。問起他這兩年怎麼樣,他説,就做旅館。我恭喜他説,“發財了吧?”班瑪靦腆地笑道,“是啊,掙了點錢,但這兩年實在是太累了,玉珍也很少照顧。”玉珍是多吉和白央的女兒,我曾經打趣對她説:“給我們家做兒媳婦吧!”這是個超級漂亮的藏族小姑娘,黑黑的,兩隻大眼睛賊亮賊亮。
一邊喝酒,我一邊問多吉,“明年可以做甩手掌櫃的,是不是有更多的時間去陪陪玉珍了?”班瑪低著頭,想了半天,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有錢了,我還是想,去拍紀錄片,或者是電影。”他語速很慢,像下決心似的,“但我想拍自己想拍的東西,再不想給別人拍了。”
我以前就説過,紀錄片是迷魂藥,一旦吃了,一輩子都很難戒掉。班瑪多吉就是這樣。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