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提示：2003年12月23日，2006年3月25日，不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重慶市開縣高橋鎮先後發生了兩起特大天然氣洩露事故。第一起震驚全國的突發井噴事故竟然造成了234人遇難。事隔三年之後，開縣再次發生井漏事故，會不會再次造成那麼多的死亡人數呢？面對比三年前的井噴更加難處置的井漏，救援人員又該如何處理呢？
河底涌出死亡“氣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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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災難的往往是悲傷、痛苦甚至死亡；面對災難時體現出的，永遠是人的膽魄、勇氣和責任。
2006年3月25日，重慶市開縣高橋鎮再次發生了特大天然氣洩露事故。
陶林，重慶市消防特勤支隊支隊長，這已經是他和他的隊員們，第二次來到開縣高橋鎮了。“自己心裏清楚，叫我們去就是其他的不行了，處理不了了，叫我們上了，相當於戰場上的敢死隊。”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鎮，房子甚至還是那個房子，沒變化的場景，讓陶林感覺似乎是故地重遊，但心情卻是格外的沉重。“在一個老傷口，再發生創傷的話，我知道技術難度或者造成的災害可能就比較大。”陶林向記者解釋著此行的艱險。
重慶市開縣高橋鎮是典型的丘陵地形，在離高橋鎮只有幾百米遠的地方，就是中石油川東氣礦羅家天然氣井，這是西部地區最大的一口天然氣井之一，今年3月25日，就是這口井，再次發生了天然氣洩露事件。
這次的井漏是由於地下2190多米至2600米之間的鋼管受到了侵蝕破壞之後，造成了含有大量硫化氫毒氣的天然氣體從鋼管的裂縫中洩露出來，洩露出的氣體又順著地層的縫隙，不斷地從離井口只有百米之遙的河面下大量噴涌而出。
“看那水像開水一樣，” 肖燕麗，當地報社的記者，兩次開縣天然氣洩露事故，她都在現場，“噗噗的冒形成了兩邊，這邊是清的，那邊是混的，混的那邊水就使勁地咕咕地跳，當時跳這麼高，兩個小時以後跳這麼高，到了下午就跳到尺多高了。”
含有大量硫化氫毒氣的天然氣體不斷通過河床泄漏出，河水上空的空氣逐漸崢嶸，人們開始感到難受，眼睛刺痛。
陶林告訴記者，“開縣高橋鎮那個天然氣，含硫化氫量特別大，是我所參加過井噴和了解的井噴，它是硫化氫含量最高的，人一旦吸入就容易死亡。”
眼前從上百個洩露點上噴涌而出的硫化氫毒氣，到底會給開縣帶來多大的災難呢？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開縣的消防隊員們，不得不再次回憶起了三年前的那次井噴事故。
不堪回首的記憶
2003年12月23日，對於所有經歷過那次災難的人們來説，這天僅僅只是痛苦回憶的開始——
“（泄漏氣體）隨著風，風飄到哪，就死到哪兒……” “給我們的感覺就是一個字——慘，真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讓經歷過那次慘劇的人們心痛。
井噴是從晚上10點鐘左右開始發生的，這個時間對於冬季農閒的村民來説，已經是上床休息的時間了，大多數已經入睡的村民，根本還不知道死亡正在悄悄地向他們逼近。
“我們都快睡覺了，突然就發生一聲響，好像打雷一樣，好大好大的聲音，聞到一股好像特別難聞的氣味。”
“那個牛都倒下了，我都看到的，那個牛翻過來，翻過去，我都看到的……”
“下面（豬圈）的豬基本都死完了。”
…… ……
村民的回憶中透著淡淡的哀傷。
高橋鎮黨委副書記袁明高，還記得當時有三千多戶，涉及的有五個村。井噴一發生，鎮政府就迅速組織了人力疏散受災的村民，可是由於高橋鎮地處丘陵地區，周邊分佈的村莊又都很分散，再加上通往村民家中的山路大多無法通車，村民家裏又大多沒有電話，所以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疏散所有受災的村民，而硫化氫氣體還在源源不斷的噴涌而出。
究竟多遠的距離才安全？當時中石油的工作人員告訴袁明高，説兩公里以內，但看到現場的危急，將距離一直延伸到五公里。五公里以內就屬於危險地帶。
五公里的範圍，分散居住著幾萬名群眾，慶倖的是，當時是冬季正值無風天氣，洩露出來的硫化氫氣體全部都沉積在了低窪地帶，沒有再隨風擴散，受災的區域都只集中在了一兩個村莊。
從23日晚上開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下午， 連接著高橋鎮的道路上，全部都是向外撤離的村民。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逃亡的村民們很多都沒穿鞋。當時正是冬天，原本正在睡覺的人們都已經脫衣服了，出來時穿的都是單層，為了逃命，赤著腳，凍得瑟瑟發抖，有的人已經與親人失散了，還有的人已經知道和親人從此訣別。
一連兩天，方圓5公里範圍內的4.1萬名群眾，陸陸續續都疏散到了安全的地區，然而那些居住在低窪地帶的村民們，卻仍舊沒有能出來，他們的親人們惟一能做的只是向上蒼祈禱，只有默默地等待。
然而令人們難以接受的是，這次突發的災難，最後竟然造成了234人死亡。
事隔三年之後，開縣再次發生的井漏事故，會不會再次造成那麼多的死亡人數呢？面對比三年前的井噴更加難處置的井漏，救援人員又該怎麼辦呢？
泄漏點迅速增多
2006年3月25日，三年前的陰影尚未散去，三年後的危機現場讓消防隊員們感到了這次的井漏要比三年前的井噴更加可怕，因為三年前的洩露點只有一個，而現在，整個河面上到處都是從地下向上噴涌出的，含有大量硫化氫毒氣的天然氣。
剛開始還僅僅是一個點，後來迅速擴散成一條線，六公里長的一條線狀區域，全部冒著死神的毒氣。
消防隊員張思勇對記者説，“那個氣體是到處竄，有的地方大，有的地方小，處置起來相當難。”
根據當時的情形，要想解除河面上噴涌而出的天然氣，對河床周邊幾公里範圍內行成的中毒威脅，就只有針對硫化氫易燃的特性，儘快點燃所有的洩露點，燃燒掉裏面的硫化氫毒氣，
但似乎新的危險又出現了。中石化的工人帶著監測器，開始發出嘀嘀的報警聲，提示空氣中的硫化氫超過了正常的界限。
按理説，硫化氫經過了河水的過濾並且又被燃燒之後，它再飄散到空氣中時的毒性應該是大大減弱了，可是監測器的報警聲又為什麼會響個不停呢？瀰漫在河岸邊的硫化氫氣體又是從哪來得呢？
原來包括河床周邊在內的整個區域，地層都非常疏鬆、地下裂縫也非常多，舊的洩露點剛剛被點燃，新的洩露點又在其他的地方不斷出現，連河床周邊民房的墻角也開始出現了洩露，一時間離河床洩露區最近的消防隊員和石油工人，都處在了毒氣的包圍當中，面對這些不斷出現的新的洩露點，他們該如何處置呢？
為了不讓硫化氫氣體再進一步向更遠的地方擴散，消防隊員們只有24小時不間斷的守候在洩露區，監視著整片洩露區的情況，每出現一個新的洩露點，就及時用水槍澆水和點燃洩露點的辦法，來稀釋、燃燒掉硫化氫毒氣。
熊熊噴涌的火焰使得整個河床的溫度驟然升高，亮如白晝的烈火中映襯著消防戰士一個個年輕的身影，在巨大的災難面前，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他們無畏的擔負起了自己的職責。
實施壓井
就這樣整整一天過去了，洩露點依舊在不斷地增加，現場指揮部決定立即採取壓井方案，徹底阻止天然氣的洩露。針對這類的天然氣洩露，惟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大功率壓漿車，將重金石泥漿強行灌壓到井下，以次來封堵住洩露點，這就是人們常説的壓井。
然而壓井的過程卻是及其危險的，因為天然氣洩露時産生的壓力大得驚人，而且壓力還及不穩定，大功率壓漿車能否抵住這股巨大的壓力，指揮人員誰也沒有把握，而如果一旦壓井時出現意外的話，那麼處在現場的所有人都將無一生還。
“一個是壓井時，管道很可能破裂，破裂以後出來的那個重金屬泥漿，相當於子彈一樣，撞到誰，誰就洞穿身體；第二危險，如果壓井失敗，噴出大面積硫化氫，如果不燃，形成了一個爆炸性混合氣體，瞬間一爆，它不是你液化氣爆炸，它是原子彈炸了，可能大型炸彈炸了。” 講到壓井失敗的危險，陶林臉色嚴峻。
2006年3月26日，也就是井漏發生後的第2天，壓井方案最終敲定，通過大功率壓漿車，將重金石泥漿強行灌壓到井下，以此來封堵住洩露點。由石油工人來執行壓井任務，除此之外再由十幾名消防隊員組成的突擊隊，負責壓井現場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陶林對任務解釋説：“我們肩負和保衛他們石油工人，一旦他們壓井失敗，衝出的那些石子，産生火花和天然氣形成燃燒的話，我們要及時把它撲滅。”
實施壓井，最終決定在第二天進行，高橋鎮其他的人員和車輛連夜全部撤離到了十公里以外的安全區域。
第一次壓井失敗
2006年3月27日上午10點整，壓井正式開始實施，十幾輛大功率壓漿車，源源不斷的將重金屬泥漿壓下井底，十幾名消防隊員全神貫注的注視著井口的每一絲變化，十幾公里外撤離到安全區的人們更是焦急地期盼著壓井現場的訊息。
“我們看不到，但我們感受的到。當時的感覺，一秒一秒跟平時都不一樣，當時我們看那時間，它是以秒甚至更精確的方式在計算，那時候一分鐘都會感覺過了很久……心情很複雜，是悲壯、焦急、激動、擔心都有。” 肖燕麗和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望著壓井的方向。
10分鐘過去了，30分鐘過去了，直到80分鐘的時候，壓井現場傳來了訊息，因為井下地層結構太複雜，正好處於地層裂縫和空洞的斷層地帶，洩露的天然氣井正好又跨越了好幾個地質斷層，造成了上百個洩露點的出現，增加了施工難度，這次的壓井最終失敗了。
壓井雖然失敗了，但惟一值得慶倖的是，壓井前人們最擔心的意外沒有發生，也就是沒有出現任何的人員傷亡。但所有的人們依舊高興不起來，因為壓井一天不成功，救援人員就一天不能離開現場，開縣就一天不能脫離硫化氫毒氣的威脅。
壓井失敗的巨大陰影一時間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裏，接下來再實施壓井的話，是否就會成功呢？如果這下一次的壓井再出現意外的話，又該怎麼辦呢？
這時候他們不得不再次想起了03年在實施壓井的前夕，那種生死離別的悲壯情緒。
制服“氣龍”
2003年12月27日清晨，天色剛剛有了一絲亮光，參加壓井任務的所有人員就已經準備就緒了，離別的感慨一時間充斥在了空蕩蕩的高橋鎮。
“當時心裏很複雜，也有一種驕傲，作為突擊隊的指揮員，也有一種驕傲和滿足，男人嘛，戰爭年代馬革裹屍而還，男人嘛，就是一種悲壯，也是一種幸福，更主要的是完成這種使命。” 雖然也有對千萬不捨，千萬眷戀，陶林還是帶著他的突擊隊衝上了“戰場”。
壓井開始之後，遠在安全區的人們，焦急的期盼現場的結果。焦急的等待，終於迎來了勝利的好消息，壓井成功了，陶林告訴記者，他和隊員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終於可以回家了。” 03年一次就壓井成功的好運並沒有能帶到今年，在今年的3月27號第一次壓井失敗後，到了3月29日又實施了第二次的壓井，結果依舊以失敗告終。
直到3月31日，也就是井漏發生的第7天，壓井現場終於運送到了一種新型的黏稠性極強的壓井材料，在經過了近3個小時的漫長壓井過程之後，肆虐了多日的地下“氣龍”最終被“降服”了。
壓井終於成功了，令所有人欣慰的是，在7天7夜的時間裏，已經洩露出來的那些硫化氫毒氣，並沒有傷害村民，高橋鎮沒有出現一起硫化氫中毒的事件。
原來，因為有了三年前井噴事故的痛苦經歷，如今的高橋鎮每個村落之間都連通了道路，家家戶戶也都安裝上了電話，所以今年的3月25日井漏事故發生的當天，所有的村民都及時的接到了通知，全部撤離到了安全地帶，沒有出現一起群眾中毒事件。因為有了三年前那段不能忘卻的記憶，這次井漏危機在全體救援人員的努力之下成功解除，生命在勇氣和智慧中得以延續。
責編：福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