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説:1964年10月13日,是一個令歌劇《江姐》所有創作人員最難忘的日子,那天,他們接到通知,到人民大會堂小禮堂為國家領導人作專場演出。
孫維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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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知道是重要的演出,肯定是給中央首長演出,具體誰看也不知道。
解説:出乎他們意料並讓他們深為驚喜的是,在周總理、朱德、彭真等國家領導人的陪同下,毛澤東主席來觀看演出了。
孫為敏:
演到一半的時候看到毛主席。情緒特別爆滿,我這個遊擊隊司令是一呼百應。
李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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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喜歡看第4場,最愛看蔣對章和警察局長和沈養齋的戲,毛主席看的時候就樂得哈哈大笑,我們就在邊上看毛主席。
解説:空軍司令劉亞樓當時正在南京召開空軍的重要會議趕不回來,但他非常重視毛主席對這部戲的反應。
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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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看的那一天,劉亞摟在南京開空軍級幹部會議,聽説毛主席來了,回不來,這邊每一個動作都給他彙報,説一號已經坐到什麼地方,一號上臺握手。
解説:看完演出後,毛主席等國家領導人走到臺上,和江姐劇組的全體人員合影留念。
楊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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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們在上面,腦袋嗡的一下,平時很遠地在鏡頭上看著主席,終於主席在跟前了很激動。
李燕平:
主席照完相後,下臺往回走的時候,我從邊過去的,正好迎著主席,也不會喊毛主席萬歲,什麼都不會喊,只會哎呀哎呀,主席樂了,招了招手,完了過去了,就會哎呀,什麼也不會,傻了,整個兒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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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領導和《江姐》劇組合影 |
解説:1964年9月4日,歌劇《江姐》正式公演。而公演僅僅一個月,毛主席就觀看了演出,而其後,幾乎所有的國家領導人都看過江姐,這對創作人員們是一個巨大的鼓舞。《江姐》在北京連續演出26場,場場爆滿,不久江姐開始到南方去尋回演出,每到一處都引起巨大的轟動。特別是在上海,更是盛況空前。
楊星輝:
演出完了,觀眾根本不走,全部都是在後臺的門口等著,看每一個演員。
黃紹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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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演出,廣播電臺連續轉播8個晚上的實況,頭天晚上演出的時候,排第二天的戲的隊就開始排上了,買票。有人拿著凳子,有人拿著被子就開始排了。
解説:也許是歌劇《江姐》中的許多音樂和表現形式借鋻於江南一帶越劇、婺劇等地方戲,上海觀眾對江姐情有獨鍾,特別能引起他們的共鳴。
羊鳴:
我到上海,一下火車,小孩的後背,不是繡紅旗就是紅梅讚,暖瓶上印一個江姐,手帕上印的是江姐,理髮店專理江姐髮型。江姐的短髮是當時的一種時尚。
解説:而在廣州,歌劇江姐和當時的一個樣板戲同時演出,江姐在當時的廣州大劇院演出,而那部部樣板戲卻只在一個小劇場演出。
黃紹康:
江青在北京,誰讓江姐到那兒去的,給我回去。”
解説:而最讓他們難忘的一次是到深圳的一場演出,這是專門為香港同胞演出的。而當時香港同胞要過來看一場戲,非常不容易。
鄭惠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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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澳同胞近來看戲,他們也一樣看的非常激動,劇場裏頭都能聽見哭泣的聲音。
楊星輝:
那時候的深圳不是現在,那時候像農村一樣,有一個劇場,香港的知名人士都過來看。連演機場,當時很轟動的,他們都挺喜歡看的。
黃紹康:
香港文藝界大小明星都到深圳來看這個戲。演完後就在旅行社招待我們主創人員,談得非常熱烈。這個地方是怎麼演的,這個地方是怎麼想的,都覺得很新鮮很新奇。
解説:歌劇江姐的公演,還在全國上下形成了一股江姐熱,當時幾乎每一個城市的每一個劇種都在排演《江姐》。
楊星輝:
全國100多個劇團都在演,專業的業餘的都在演。
黃紹康:
我們到了武漢,一個市裏同時上演8台江姐,有歌劇,楚劇,漢劇,8台劇,盛況空前。
胡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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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春節時上海春節晚會演江姐,每個劇種演一場,誰都不能漏下。
解説:從1964年9月至1965年10月,《江姐》公演共257場,創造了中國歌劇史上的奇跡。在經歷了初演的輝煌後,十年文革開始了,《江姐》經歷了當時所有優秀文藝作品同樣的命運被停演,而這一停就是整整13年。
解説:1964年,《歌劇》江姐初演時,扮演第一代江姐的是萬馥香、蔣祖惠和鄭惠蘭,四十多年過去了,萬馥香已經去世,蔣祖惠移居國外,而鄭惠蘭在扮演了第一代江姐後,在60年代就離開了空政歌舞團,到北京自來水公司作了一名普通的女工,已經70多歲的她提起當年的往事,仍然激動不已。
鄭惠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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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年演這個戲的時候,各方面的基本功都不具備,那時還不到30歲,都沒有很深厚的底子,大家群策群力,給你提意見,給你提要求,一句一句,一個動作,一個轉身,這樣排練,一句唱腔能練好長時間,當時我們3個人,別人休息的時候,我們都到排練場去。練一個轉身,一個動作,一個手勢,你看這樣一個動作都練了好長時間。怎麼樣更合適,適合這個人物。
解説:由於當時江姐在唱腔和形體設計上都借鑒了傳統戲曲的許多元素,因此,對演員的表演有很高的要求。這對學西洋唱法的鄭惠蘭來説是一個挑戰。
鄭惠蘭:
江姐的唱腔每一段不是上口就來了,光有一個漂亮的聲音都不行,每個拖腔的拖法,每個字的咬法,都有非常嚴格非常細緻的要求,比如説,春蠶到死絲方盡,留待他人禦風寒,那個腔呀,每個字,每一句的尾巴上,拖多長都是有要求的。
解説:在演江姐時,鄭惠蘭感覺到自己無論從閱歷還是精神境界上和江姐都有差距,而當時提出的口號就是演江姐學江姐,因此,鄭惠蘭努力去縮小和江姐的距離。
鄭惠蘭:
你沒有這個魂啊,你找不到江姐內心世界的核心,在舞臺上光是表現光是一個高昂的唱腔或者是一個有力的動作都不行,關鍵還是要抓住江姐的核心氣質。
解説:1978年,在停演了13年後,空政歌舞團決定重排《江姐》,由於當年扮演江姐的演員都相繼離開了空政歌劇團,他們開始重新到各大軍區去物色江姐的人選,昆明軍區空軍文工團的孫紹蘭也是候選人之一。
孫紹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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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11個(候選)人裏面,突然選中我了。他們64年的服裝全部都拿出來,穿上以後,站在一塊石頭上,導演、作曲都看,一個一個看,看了以後,最後決定在形象啊各方面都不錯,在唱方面也有一定的能力.
解説:當時,孫紹蘭年僅20歲,年輕的她該怎樣去把握既是妻子和母親,又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的江姐呢,除了反復閱讀小説《紅岩》外,孫惠蘭開始深入到重慶渣滓洞監獄去體驗生活。
孫紹蘭:
我們到渣子洞去體驗生活去,我們兩個主角體驗一下當時那個老虎凳怎麼坐的。綁在那個老虎凳上,我們就開始放磚頭, 完了就是竹籤,那個竹籤真是很寬很長,那個東西怎麼打到那個,當時聽了心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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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關押江姐的牢房 |
解説:孫紹蘭還親自到江姐曾經坐過的牢房去體驗了當年江姐坐牢時的感覺。
孫紹蘭:
很黑很暗,很潮,很潮濕,什麼都沒有,他們就放了幾個亂床板,到處四壁冰涼。感觸最深的,就 是在這麼大好的年華被關在這麼個失去自由的地方,但是她又要為自己的崇高理想,為自己追求這個理想能堅定地在那兒,在那兒跟敵人做鬥爭。我覺得她是心目中的女性比較的完美那種人。
解説:由於剛粉碎四人幫,一切都百廢待新,江姐的重排,在當時受到了最大限度的歡迎,觀眾的熱情,給了孫紹蘭最大的鼓舞。
孫紹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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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孫紹蘭 |
那個時候演戲,就是台下的觀眾同時在跟我們進行創作的感覺。到了第6場,那個江姐被抓以後,就基本上下面就哭聲不斷,一直哭聲不斷.
解説:特別是在演到《繡紅旗》那場時,孫少蘭更是激情澎湃,和劇中人物融為了一體。
孫紹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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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姐》劇照 |
那個旗子非常大,站在高處的時候,從心底裏往外撲的感覺,就是那個旗子也撒開了,心境也撒開了,理想也撒開了,就是整個人是向上的感覺,00:30:01“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繡啊繡紅旗,熱淚隨著針線走,與其説石碑不如説是西(音),一陣陣…”就是越唱越往上走,越唱越往上走,線就撒開了,就是都是從心底往用走的東西。就是完全沉醉於自己的理想當中。
解説:作為第二代江姐,鄭紹蘭把江姐演繹得出神入化,她扮演的江姐還得到了江姐的兒子彭雲的認可。
孫紹蘭:
江姐的兒子有一年到後臺來看我,他説,你真像我的媽媽,他説的是你演得很像我媽媽,當時我還小,鬧了個大紅臉,但是化了裝,好像是看不出來。
解説:由於歌劇《江姐》的巨大影響力,1978年,上海電影製片廠打算把歌劇《江姐》拍成舞臺藝術片,瀋陽軍區空軍文工團的楊維中當時也在舞臺上扮演過江姐,被選中在電影中扮演江姐。
楊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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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全國跑了一圈,凡是演江姐的地方他們都看了一下,當時我是在哈爾濱,我們團是到哈爾儐給部隊演出,當時他們是趕到哈爾濱去看我演出,給我拍了一些生活照,正面的,側面的,過了一段時間就通知我到上海試鏡頭。
解説:楊維忠在江姐劇組可以説是一個外來人,因為除她之外,其他的演員都是空政歌舞團的原班人馬,許多還是64年演江姐時的老演員。這使楊維忠感到了很大的壓力。
楊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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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藝術片《江姐》 |
因為歌劇江姐江姐是最主要的角色,主要是看江姐,要拍電影了,把他們的主要演員換下去了,我來的時候感覺到大家不了解我,也不認識我,後來老同志給我講,當時確定我來演江姐,當時團裏還是開了會的,要大家齊心協力幫助我拍得好一些。
解説:由於在舞臺上表演離觀眾比較遠,因此動作要求相對誇張一些。已經習慣了在舞臺上扮演江姐的楊維忠首先面臨的就是從舞臺到銀幕上的轉換。
楊維中:
電影上的要求和舞臺不一樣,電影需要更生活,當時要求動作不能太誇張,要會運用眼睛,面部表情,一齣場一亮相,舞臺上和電影上就稍稍有一點不同,舞臺上需要的動作稍稍誇張一點,如看長江,隨著音樂江姐出來,這是第一個亮相,走到應該站的地方還有一個比較大的亮相,根據音樂,在電影上動作就不能這麼大。
解説:由於不能在電影裏通過外部的動作來塑造江姐,楊維忠就竭力去尋找江姐的內心節奏和性格,著力表現人物豐富細膩的內心世界。。。。。
楊維中:
我理解江姐應該是一個很踏實很穩重不是那種很風風火火很張揚的那種人,我無論在舞臺上還是在電影裏,都要把握江姐的這個基調。她是外柔內剛,之所以是英雄,跟普通人不同的一點就是她有信仰,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捨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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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藝術片《江姐》 |
解説:由於電影是在分好鏡頭後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拍攝的,演員的情緒時時會被打斷,再由於是先期錄好音對口型去唱,儘管電影的影響遠勝於舞臺,但楊維忠還是覺得不如舞臺表演過癮。
楊維中:
就覺得沒有在舞臺上那麼連貫,沒有那麼過癮,舞臺演員更喜歡在舞臺上演出,因為它能連貫下來,一氣呵成。電影分好鏡頭,你到那兒必須停,不管你情緒怎麼樣必須停。
解説:1984年,在歌劇界有一個大事件,那年,舉辦了一個全國歌劇調演,作為歌劇《江姐》的原創單位,空政歌舞團開始再次重排江姐,以便參加歌劇調演的一個示範性的演出。空政歌舞團年輕的歌唱演員金曼被選中扮演第三代江姐。當時,金曼27歲,她參加過當年轟動一時的新星歌手大賽,並以一首《金梭和銀梭》唱紅全國,扮演江姐的重任自然落到她的肩上。而這一年剛好是歌劇江姐公演20週年,離78年的復排又過了6年。
金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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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學聲樂的人,都期望最後能夠演歌劇,我非常的幸運趕上了這個時候。那麼再一個幸運,就是它是一個成熟的劇目,又是一個中國歌劇史上一個非常經典的劇目,我有機會能夠趕上演這樣經典劇目的一個重要的角色,我覺得這是我一生的幸運。
解説: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剛剛經過了改革開放,人們的思想更加解放,審美意識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為了適應新一代觀眾的需求,金曼也想在原有表演模式的基礎上有所突破。
金曼:
我淡化很多這些程式的東西,就是太有棱有角的東西。我覺得一個角色,應該是內在的東西,氣質的東西,精神和心理的感受,我就要從一個可愛的女人,一個有理想的女人,一個非常這個懂得情感的這樣一個女人,去關注這個角色。所以從表演的層面上我盡可能的自然,非常的自然。
解説:金曼的做法,在當時遭到了一些老同志的質疑,因為歌劇江姐經過20年的歷驗,已經成為公認的民族歌劇的經典,它的表演已經形成了一套固有的模式和程式,由於舞臺表演比較誇張,金曼便著眼于尋找人物內心的張力,慢慢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種表演方式,就是更自然,更貼近生活。
金曼:
你比如説上臺以前得要有這樣一個動作,她有一個臺詞,叫“敢叫山河換新裝”,換新裝那個動作就是換新裝那樣的動作,我覺得那個時候動作很生硬,換新裝你完全用不著高聲的去説,我就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是這是江姐的一個她的心理,她用不著高聲説,但是她很堅定,她對這個理想,她追求的東西執著、堅定,我覺得不是用那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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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曼扮演的江姐 |
解説:20年扮演江姐使金曼有了強烈的江姐情節,她的人生也因此發生了很大的改變。2000年,金曼離開空政文工團,開始從事文化産業,她首先選擇了歌劇江姐作為自己創業的開始。她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使歌劇江姐不僅能夠發揚光大,為更多的人所欣賞,而且能在原有的基礎上有所發展和突破。
金曼:
這樣一個經典的東西,我希望它以後能夠有傳承,能夠留下來。你必須改變你自己的一個操作的方式,你的方式應該是什麼樣才會更被今天的人接受。這個是我首先要思考的東西啊,藝術,一定要創新,創新是要符合這個時代的要求。
解説:在新世紀,怎樣讓這部紅色經典既能保留她原作的精華和韻味,又能被現在的觀眾普遍接受呢?金曼找到了交響清唱劇這種形式。她開始自籌資金打造全新的江姐。
金曼:
一個傳統的歌劇,我們這個歌劇需要3個小時,然後還是那些的布景,還是那些的東西,不會再給人帶來新意了,我無論怎麼做,我可能都不如那個原版的江姐,那麼今天這個故事已經不用再去用戲劇的東西,,我可不可以用非常純粹的一種音樂,我去説這個故事,那麼交響清唱劇,它更強調音樂性,它不是戲劇結構。
解説:2002年,交響清唱劇江姐在人民大會堂公演,引起強烈轟動。除金曼在劇中仍然扮演江姐外,歌唱家戴玉強、羅天禪、聶建華、張曉玲等在劇中飾演主要人物。全劇80名交響樂隊成員,60名合唱隊成員和7名主要歌唱家組成近150人的強大陣容,構成立體擴展的音樂空間,使《江姐》這一紅色經典煥發清唱劇這一藝術形式所特有的激情,給觀眾帶來視覺、聽覺和心靈的全新震撼。
金曼:
比如説就是像這個,江姐上場之前的音樂,怎麼表現這個當時的環境,有一大段音樂去表現這個環境,然後在第二段哭人頭(音)的這一段,也是用這個音樂去,閃電的感覺讓你有強烈的那種要出事了,要有事情發生了,用音樂鋪墊這個情緒。
解説:1992年,空政歌劇團再次重排《江姐》,青年演員鐵金扮演第四代江姐,當時,江澤民總書記親自觀看了演出。此後,空政歌劇團解散,合併為現在的空政文工團。除了後來上演過根據歌劇《江姐》改編的舞劇外,他們再也沒有排演過整場的歌劇《江姐》。
責編:李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