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書
1976年8月27日,唐山大地震一個月後,一個青年乘火車來到唐山,這就是時年23歲的張和。此時,他剛剛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唐山師範學校工作。可是眼前的唐山正在重建,很多地方都在清理廢墟和壓在廢墟下的屍體,在廢墟裏挖扒商品和物資。看到即將工作的單位還是一片廢墟,他站在大街上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希望在何方?
一、見證:卅載過去,難忘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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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30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心中茫然的青年,已成了 300萬人口的唐山市委書記。當年地震發生後,西方有媒體説:唐山從此從地球上抹掉了。當時憋在唐山人心中有一股勁,那就是唐山市民上上下下都有一股永不服輸、拼搏向上的精神。30年過去,當年不服輸的青年和所有的唐山人一樣,見證了唐山的變化。
當年,在街頭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抗震商店開始營業,商業戰線的職工不辭辛苦,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不是普通的菜市場,也不是普通的飯店,它藐視著地震造成的困難,顯示著唐山人民必勝的信念。從1976年地震到1979年的下半年,兩年多的時間,實際上是安置災民的生活。當時,唐山基本被地震夷為平地,為了災民的生存,從暫時安置的簡易房到入冬的簡易房,後來是半永久房:簡易房就換了三代。
震後不久,孩子們上學了。地震時正是暑假期間,有個14歲正上初二的孩子是班上的班長,震前放假時,他們班是50人,地震一個半月後復課,他回到教室給大家點名時,只有20多人了。那個時期,他好像一下把童年階段邁過去變成了大人。唐山屹立著,孩子們的歌聲又在唐山上空回蕩。他和同學們一起投入了重建家園中,他還管著學校的文藝隊,在學校裏搞了好多表達抗震精神,歌頌人間友愛互助的文藝活動,他和同學們一起表演、歌唱。
30年過去了,當年拽著妻子、孩子從廢墟中逃出來的礦工許和平,現在是煤礦的工會部長。其大妹許和蘭,在北京的一所師範畢業後,當上了小學教師;小妹許和玲南開大學畢業,現在是一所大學的副教授。許家三代組成了新的大家庭。他們時常對著父母的遺像道:爸爸媽媽,你們放心吧,現在我們兄妹三人生活得挺好,都成家立業了,你們已經有了兩個孫女、兩個外孫。你們安息吧!30年了,我們每天都在想念你們。小時候,知道你們時刻記惦著我們,現在我們都長大了,過得挺好,你們不用再惦著我們了,我們兄妹仨不會給你們兩位老人丟臉。
曾經的記憶揮之不去。張和在唐山抗震紀念碑前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我覺得好像回到了故鄉,感覺好像在這裡能見到我的爸爸。”2006年6月的一個早晨,王井茹母女三人從吉林回到了唐山,剛作了新娘的董謝軍,從小就對母親為自己起的名字不滿:我怎麼叫董謝軍,你為什麼給我起了一個男孩的名字?怪不好聽的,我想改名字,不想叫這個名字。媽媽對她説:你的名字不能改,它見證著你的生命來之不易。
二、恩情: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那是 30年前,小女兒董謝軍第一次到唐山的時候,還在母親的肚子裏。1976年7月27日晚上,已懷孕十個月的王井茹,從吉林千里迢迢來到唐山看望丈夫,準備第二天去醫院待産。可沒過幾個小時,唐山遇到了7.8級大地震。剎那間,丈夫在救妻子時喪生了。當人們從廢墟裏把他們扒出來時,只見丈夫在王井茹面前兩手扶著她的肩膀,保護著她的肚子沒讓垮塌物砸著。正懷著孕的王井茹,當時在房子裏被垮塌物壓了6個小時,幾乎是死亡在追蹤王井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被人從廢墟裏救出來後,王井茹的肚子一陣陣劇烈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大叫起來。一旁的大女兒一回頭,看到妹妹的一隻腳已經出來了。人們趕緊把王井茹送到了抗震救災的解放軍醫療隊。
王井茹被搶救了3個小時。她是難産,四位醫療隊的軍醫先把她救醒,接著又對瀕死的嬰兒嘴對嘴地進行人工呼吸,然後把她雙腳朝上地拎起來,使勁拍了幾下,剛出生的難産女嬰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這個在曠天災難中降生的嬰兒,被母親取名為董謝軍,就是要她記住解放軍的救命之恩、記住歷史。當媽媽給董謝軍講此事時,媽媽流淚,董謝軍也流淚。後來她就不問媽媽此事了,一問媽媽就情不自禁地淚流不止。
董謝軍隨母親、姐姐,在唐山尋找未曾見過面的父親魂歸何處。可救過她生命的解放軍醫生,如今又在哪呢?屹立在唐山市中心的抗震紀念碑上,赫然雕刻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那堅硬的花崗石後面,記載著多少悲壯、艱險、感人的故事!在大地震中,遭到滅頂之災的唐山市民,永遠記住了十多萬大軍星夜奔馳、奮勇搶險的身影,永遠記著數萬全國各地醫療隊,奮不顧身救死扶傷的恩情。
30年後,救護者和被救者在這裡重逢了。上海醫療隊應該説和唐山人民共同度過了最艱難最難忘的日子。唐山市民對醫療隊的感情,真誠而難以用語言來表達。當年,二個唐山小朋友曾寫信道:上海醫療隊的爺爺奶奶們,是你們把我們兄弟兩人接到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你們也就沒有我們兩個人……有個市民寫道:你洗手的時候,我説想吃點東西,你説再堅持兩天,我請你吃一個雞蛋。果然,過了兩天,咱老哥倆一起吃飯……我總盼望著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親人,今天可見到了……
過去的記憶,在尋找中漸漸走近。從江蘇來的唐小平母女,回到了闊別 30年的唐山。此時,母親雙目失明並身患三種癌症,不久於人世;女兒也身患遺傳性疾病,一個月後也將告別光明。他們千里迢迢來到唐山,只因為心中有一個難解的情結。地震時,她們所住的那個院子裏,被垮塌物砸了500多人,死了400多人。其中有些活潑可愛的孩子,是她的女兒和兒子的同學。
院落已不再熟悉,但記憶恍如昨日。地震發生後,三天未吃東西的10歲唐小平,遇到了一位從郊區來的陌生阿姨。她是趕過來找她媽的,可她媽死了。這個阿姨臨走時,給了唐小平一個蘋果。現在想來,那是個青色不大的國光蘋果,但當時唐小平非常高興,拿著蘋果就往她家臨時住的塑料棚裏跑。可他們一家五口人看著這個不大的青蘋果,誰也不忍心動嘴去吃。這個蘋果給當時才十歲的唐小平留下了長久的懷念。儘管 30年過去了,她仍覺得這個蘋果在自己腦子裏的印像是如此深刻。雖然在以後的30年裏,她吃過許多各種各樣的蘋果,可都沒有那種悠長的味道。當時那種酸甜的感覺,就像是沙漠裏的甘泉,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裏。
三、唐山:越來越美,越來越好
空闊的紀念碑廣場上,一位老太太在女兒的攙扶下蹣跚而行,不住地對著紀念碑喃喃道:我想你們啊,你們這些人都走了,你們在九泉之下安息吧,安息吧!這30年的變化多大呀,聽他們告訴我説:高樓大廈、綠化、大公路,比當年強多了。我向你們默哀了,你們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與抗震紀念碑遙遙相對,唐山市區南部還特意保存著地震留下的一片廢墟。那些在地震中失去親人的唐山市民,常常到此憑吊往事,追懷亡靈。夕陽西下,雜草叢生。許和平兄妹三人踏著暮色,在廢墟中徘徊不去。親人的聲音已遠去,熟悉的面容卻恍如昨日。是大地震使這個溫暖的大家庭撕碎、破裂:一聲巨響,天崩地裂,許和平的父親、母親、弟弟、二妹、三妹都在瞬間逝去。災難既然發生了,痛苦只能埋在心底,人還得往前走,還得活著,而且還得活得更好。
地震後,唐山市開始重建時,市民們並不是像外地人所想象的那樣,因家裏死多少人而整天愁眉苦臉,幹活有氣無力,而是鬥志昂揚,幹勁沖天的幹得特別歡,好像把痛苦拋在了腦後。是的,他們不是把痛苦拋在了腦後,就是壓在了心底,而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儘快重建唐山。
2006年6月,離唐山大地震30週年只有一個月了,在唐山市中心,又一座現代化的大型商業中心即將竣工。面對此,面對整個唐山,唐山人民有一種自豪感:唐山沒有從地圖上抹掉,一個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新唐山,又在中國、又在東方屹立起來了。而且從過去的資源型城市,發展成一個擁有自己唐山港等兩個港區的一個海港城市,在全國都能爭得一席之地,唐山人為之自豪。
唐山市中心馬路上,這天走來了一位盲人,他叫韓東生,會拉手風琴,會編曲。30年前唐山地震後,有關方面曾成立過一個盲人宣傳隊,韓東生是其中的核心人物。韓東生生在唐山,長在唐山,可他説:自己每天都像到了一座陌生的新城市。他抱怨:馬路太寬,商店太大了。有一次,他經過一個環島,想到百貨大樓裏購物,可圍著環島轉了半天也轉不到頭,怎麼回事呢?但抱怨裏卻分明透著一種喜悅:現在呼吸就感覺舒暢,我在南方呆了好多年,回來後感到這裡跟南方也差不多少了。唐山在變,韓東生也在變。不久前,他去南方學習盲人按摩。他説:他要在唐山開一家大的按摩院。其實,有夢想的唐山人,何止他一個呢?
過去,唐山是個靠資源起家、吃資源飯的內陸城市;現在,唐山正在向一個沿海城市、開放城市轉變。新唐山邁著矯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來:1989年,唐山市進入GDP超百億元城市行列;1996年,唐山跨入全國綜合實力50強;2005年,唐山市GDP達到2027億元,佔河北省GDP總量1/5,成為華北平原舉足輕重的大城市。2006年,唐山又將會取得哪些令人驕傲、自豪的成就呢?唐山城市的面貌,只會越來越美;唐山市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責編:如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