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與父親

	彬彬

　　

　　大千中學是黑龍江省賓縣最好的中學，也是一個母親曾經想圓夢的地方。但此刻，一個名叫李淑艷的母親站在學校門前，眼瞅著學校，耳聽著教室裏傳出的瑯瑯書聲，想到自己的兒子當初也在其中，多少次自己來這裡看他，等他放學。可現在，人家孩子還在上學，只有自己的兒子回家了，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一、 開 除

　　李淑艷的兒子叫彬彬，今年16歲，這次到學校來，李淑艷是來接兒子回家的，因為彬彬被大千中學開除了。李淑艷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母親的夢就這樣碎了？

　　以前，每當別人談起自己家時，都説李淑艷找了個好丈夫，生個好兒子，她心裏都是美滋滋的，感到驕傲自豪。她時常想：孩子這麼爭氣，不説將來考個名牌大學，上個普普通通的大學還是沒問題的。從那時起，她就開始編織著這個夢，尋思著為兒子攢錢，該花的花，不該花她從不輕易花，都攢著等孩子有出息、考上大學的時候用。這些年，她都是在這個夢裏過來的。可現在，這個夢卻令人遺憾的碎了！

　　李淑艷一家三口生活在賓縣松林林場，丈夫養的40多只羊，是家裏的主要收入，李淑艷靠給人家做手工編織，每個月掙300多塊錢。兒子彬彬是獨生子，從小學習成績優秀，是全家人的驕傲，也是全家人的希望。然而，這次兒子被學校開除了，李淑艷終日以淚洗面。但彬彬卻早已厭倦了母親的淚水，只要看到母親流淚，他就不滿道：你就哭吧，等會兒我爸回來看見又埋怨我，再揍我一頓，你就舒心了。要不你就上一邊哭去，別在這邊哭。總哭總哭，誰受得了啊，這叫鱷魚的眼淚——裝哭。李淑艷抹乾淚説：媽不哭了，你爸不可能揍你。儘管母親李淑艷説不可能，可兒子對此還是頗有微詞：爸爸最好是別説我什麼，更不要在背後説我是什麼欠揍型的。爸爸想象不到我現在是一種什麼心情啊！這就是李淑艷的兒子彬彬。

　　小學畢業後，為了讓兒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彬彬被李淑艷夫婦倆從鄉下的林場，送到了一百公里以外的縣城裏念中學。為了方便照顧兒子，李淑艷在縣裏租了房，原打算讓兒子考個好大學，沒想到兒子剛念到初二就被學校開除了。更意想不到的是：現在的兒子，讓李淑艷感到陌生，感到遙不可及，母子之間似乎隔著千溝萬壑。

　　媽媽李淑艷常感嘆：人們都説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也許等他懂事了成家了，才能理解我這片心。盼我兒子能早點懂事，還能像原先一樣。現在兒子變化太大了，不是原來的兒子，原來的他不是這樣。那是什麼讓彬彬變化這麼大？又是什麼原因使學校開除了彬彬呢？這事兒還要從去年二月的一個晚上説起。

　　二、 訓 斥

　　那天晚上，母親李淑艷發現兒子半夜不見了，於是滿大街去找他，哪兒亮燈就往哪兒去……後來終於在一家網吧裏找到了：兒子半夜起來去上網了。原來，彬彬在初一下學期迷上了上網，經常逃課去網吧打遊戲。本就性格內向的兒子，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和李淑艷最常説的一句話就是：媽，我玩一會兒去。而且説是玩一會兒，可每次都是很晚才回。從此，李淑艷每天都在學校門口等兒子放學。可兒子卻尋找各種藉口，逃課到網吧打遊戲。半年多的時間裏，李淑艷走遍了縣城裏的網吧，找兒子回去上學。但母親的監督並沒起到什麼作用，漸漸地，彬彬結交了一大批社會閒散人員，16歲的他學會了抽煙、喝酒、打群架，學會了用拳頭説話。

　　終於，在2004年12月，彬彬就這樣被大千中學開除了。父母狠下了心，把兒子領回了家。但讓李淑艷更加為難的是：性格倔強的父親和處於叛逆期的兒子水火不相容，兩人的關係空前緊張。就在彬彬回家後的第二天一大早，父親讓彬彬去放羊。父親也知道：孩子才這麼點大，能放啥羊幹啥活啊，就是讓他體驗體驗，在現實中認識一下，到底是學校好還是放羊好？

　　李淑艷不忍心就這樣放棄了希望，她決定和彬彬一起去放羊：山上靜，或許在那兒可以和兒子好好談談，跟他溝通溝通，最起碼要知道他咋想的。然而母親卻遭到了兒子的拒絕。兒子藉口要回家接電話，不願和媽媽談話，拒絕了和媽媽溝通，這讓爸爸的火氣更大了。彬彬放羊剛回來，家庭戰爭就再次爆發。

　　彬彬一進家門，爸爸的話就像狂風暴雨般地向他撲來：滿林場沒有一個同學被開除的吧？你當初是林場學習最好的吧？現在你從賓縣開到英傑，從英傑開到家；去年開，今年開，你説你被開除多少次？你還好意思嗎？你説説：我們做家長的盡沒盡到責任？這些話我以前從不跟你談，你知道為了供你上學大人使了多少勁？每次你從學校回來，讓你幹活你幹了嗎？

　　爸爸的話並沒使兒子服氣：你説來説去，不就是差錢的事麼？等我長大賺錢後還你們。爸爸道：給了你這麼多機會，看你以後後不後悔？兒子道：不後悔。爸爸説：不後悔，不後悔今天為啥讓你放羊，你不去呢？兒子道：我又不是奴隸？爸爸説：你不是奴隸，可你是從學校開除，沒人要的渣子，你回來大家都丟臉，整個林場都在為你丟臉。兒子反駁：丟臉也不丟你的臉，那是丟我自己臉。爸爸説：那你是誰家的人啊？彬彬搶白道：我讓你生我了嗎？爸爸説：有你悔恨的那一天，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我跟你説實話，沒法跟你談，腳上的路靠自己走，你自己要明白。

　　一旁的母親李淑艷嘆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以前他可聽話，可懂事了。彬彬説：你們能不能不總是説我？總這麼説我，咔吧的全死了得了。李淑艷道：不説了，不説了。

　　三、 對 立

　　彬彬被開除回家後，不和任何人溝通。難道他真的不想上學了嗎？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一天晚上睡覺前，彬彬的一段話被記錄了下來：論小學文化，我比你強；初一的，也比你強；初三不會，在初二下學期時，就開始混了。彬彬對記者表示：他不恨網絡，只恨自己！他説他最願意和人在網上聊天了，他那些朋友都是狐朋狗友。如此看來，彬彬對自己的問題認識得非常清楚，只是處於叛逆期的他不想和父母説，也不想消除這條橫亙在兩代人之間的代溝。

　　一晃，彬彬離開學校已兩個多月了。這天早飯時，李淑艷夫婦決定冷靜下來和兒子談談。李淑艷問兒子：你有什麼打算？還想不想上學了？兒子説：沒什麼打算，但還想學習。他要去學電腦，不到學校去上課，不一定非得要上大學才有出息啊！爸爸説：我認為你還是要好好尋思尋思，應該從初二開始上學，你就是學電腦，最起碼也要初中畢業才能學去。你看你，那眼睛瞪的！瞪啥啊，學電腦，你還開飛機呢？

　　媽媽説：你別喊了。彬彬道：我喊了嗎？是爸爸剛才眼睛都瞪得翻出來了，像要幹仗似的。媽媽説：你先喊的，他瞪你，你就溫和點兒，不就過去了麼！爸爸對彬彬説：不用説了，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媽媽道：他不知道現在所處的這種情況麼，你還不讓啊？爸爸道：哪種情況？進監獄我也不管。李淑艷説：人家拉，你不拉，你沒責任啊？沒想到彬彬説：進監獄我樂意。爸爸對兒子道：昨天和你不就説到這裡麼，你別白到世上來了一趟。兒子反駁道：誰願意和你説話啊，一説你就先喊。爸爸道：我喊啥了？今早我喊了嗎？兒子説：你跟我瞪眼睛，就像我是多餘的人似的，我看你還咋的。李淑艷勸丈夫道：都40多歲的人了，也不聽勸，那個也不聽，我夾在中間説誰吧？一大早，一家三口不歡而散。

　　彬彬説：我不願意看到爸爸，也不願意和他説話，一聽他説話就生氣，無論他説啥我都生氣。説什麼進監獄不進監獄的，讓我進監獄，我偏不進；越説我沒出息，我非得有出息，我讓他看看，看看他當初咋評價我，我讓他後悔一輩子。

　　看來，彬彬還是懂得是非曲直的，也知道要為自己的將來負責，只是他不願意和父母交流。其實，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彬彬對被學校開除這事也是非常後悔的。前幾天，他在後山坡沒人看見的地方，自己打過自己幾個嘴巴：為什麼要離開學校，為什麼學習不好？彬彬是個有什麼話或心裏委屈什麼的，總願意憋著，不舒服也不願意跟別人説的人。平日和父母也從不説心裏話，今天爸爸和彬彬説話那種態度，讓彬彬覺得根本不可跟他聊下去。在他看來：爸爸從沒表現出對自己好的那方面。他希望爸爸能變得像別的家長那樣，和自己的兒子相處得就像是哥們似的無話不談。可他又不敢對爸爸説這話。一跟爸爸説，爸爸就要跟他長談：先自己把話説完後，再莫名其妙地狠狠地生一通氣、發一陣火。這時，若是彬彬再要跟他説什麼，那就要挨揍了。

　　四、 理 解

　　又過了兩個月。轉眼，彬彬已離開學校4個多月了。父子倆就在這樣互相抵觸、互不理解的情緒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然而，一個意外情況的發生，讓父子二人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今年開春時，彬彬的爸爸得上了肺結核，每天打針吃藥，臥床不起。一家人突然失去了頂梁柱，這讓16歲的彬彬第一次感到了生活的艱辛和沉重。他主動承擔了照顧爸爸的責任，再也不和爸爸頂嘴了，而重病在身的爸爸，也對自己的行為有了一些反思。

　　爸爸對彬彬道：作為爸爸，我以前確實在這方面對你了解較少，往後爸儘量對你各方面多關心、多照顧一些。從我的性格和脾氣上來説，我得改。兒子説：你別像以前那樣就行，別的我啥也不要求。咱倆就像朋友似的，三兩天地好好嘮嘮，不能像以前沒啥説的，也別像以前那樣對我就行。爸爸答應道：你放心，爸爸絕對改。彬彬也表態：我下學期就去上學，一定要好好學習，再不惹事了。這是父子倆一年多來第一次和睦的交談，去山上放羊回來的彬彬媽媽得知這一切後，喜出望外：橫亙在兩代人之間的代溝終於被填平了。

　　經過這次談話，彬彬由衷地認識到：説起來，人生這幅畫是最好畫的，也是最難畫的，就像是畫一個句號。爸爸是一塊橡皮，媽媽是一支鉛筆。爸爸幫我把錯的地方全都擦掉了，媽媽又幫我重新畫好了，這就是人生。媽媽李淑艷也表示：彬彬，你的學習就是一個圓，爸爸媽媽一定幫你畫好這個圓。

　　現在，彬彬一家三口已搬到哈爾濱生活，李淑艷夫婦倆在哈爾濱一家工廠打工，一個月能掙1000多塊錢。彬彬在哈爾濱一所中學裏讀初三，學習成績不錯，他目前的理想就是考上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習軟體開發。

　　我們都希望孩子能夠快樂的成長，但在這個過程中會存在著一些不容忽視的傷痛，甚至還會和自己的孩子存在著代溝。希望這篇文章能給那些沉迷于網絡的孩子們提個醒兒，同時也希望天下父母都能夠多和孩子溝通，多聽聽他們的心聲。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10套21：40和1套次日淩晨1：40《講述》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