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酸潑向工商執法者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31日 11:01

　　四天前，彭強等8名湖南省寧鄉縣工商局的執法人員在執法時遭遇暴力抗法事件，被硫酸潑中，造成不同程度的燒傷。5月28日，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對這起事件做出了批示，全力救治受傷工商執法人員，對暴力抗法者要依法嚴懲。那麼，這起事件是如何發生的？受傷的工商執法人員現在傷情如何呢？《經濟半小時》的記者熊曼琳和盧小波在長沙湘雅醫院見到了他們。

　　

　　從醫生那裏，記者了解到，燒傷面積達到20%就已經是深度燒傷，而賀志華全身燒傷面積接近30%。醫生説，一般的結局就是嚴重中的增生性疤痕。即使減輕到最小，但是要跟好人一樣是完全不可能的。

　　對於賀志華來説，更嚴重的是，不僅他的面部被硫酸燒燬了大半，容貌損毀非常嚴重，而且部分硫酸還潑到了眼睛裏，造成了感染，據醫生介紹，如果嚴重的話，有可能失明。

　　與賀建華傷勢同樣嚴重的還有彭強。彭強的眼睛至今為止都無法睜開。妻子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幫他上藥。因為擔心細菌傳播，妻子也穿上了病號服。記者看到彭強還不時地勸妻子不要難過，她的妻子哭著對記者説，“他自己這樣，還老是勸我。我最擔心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以後最好是不要殘廢。”

　　不僅是眼睛受到損傷，彭強的面部也大面積的被燒傷，頭上可以很明顯的看到硫酸遺留下的像蚯蚓形狀的黑色燒傷的痕跡。

　　與彭強和賀志華相比，彭險峰與張勝初硫酸燒傷的總體情況稍好，但是病情也很嚴重。彭險峰燒傷面積達到了30%以上，嘴唇浮腫，説話很困難。眼睛無法睜開。張勝初是四個人中病情最輕的一個。他因為後背受傷，所以三天來在床上只能保持一種姿勢。

　　據醫生介紹，這四位患者治療時間至少還要一個多月並且很難預料他們將來能夠恢復到什麼程度。

　　彭強和賀志華他們幾位的傷情讓人慘不忍睹。但醫生們現在更擔心的問題是，如何才能讓傷者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因為，即使治好了身體上的創傷，深度燒傷留下疤痕也會跟隨他們一生。容貌受損甚至落下殘疾，給他們和他們的家屬帶來了沉重的心理壓力。

　　當記者準備採訪傷勢最嚴重的賀志華的時候，意外的遭到了他妻子的拒絕，“對不起，他不想公開他本人的正面。請你們理解。好吧。”

　　同賀志華一樣，彭強也是被大面積燒傷。他的臉上幾乎找不到一塊正常的皮膚。這副樣子讓彭強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兒子。他告訴記者，兒子看到爸爸這樣，肯定叫怪獸來了，會做噩夢的，所以不敢叫他來。

　　彭強的兒子彭浩宇只有三歲半，是彭強的掌上明珠。他平時休息的時候，最喜歡帶兒子去公園玩，而現在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年幼的兒子。出事之後，小浩宇就被送到了爺爺奶奶那裏，他至今也不知道爸爸躺在醫院裏。

　　彭強的兒子彭浩宇，至今也不知道發生在爸爸身上的不幸。可是，這個謊言又能維持多久呢？彭強現在不敢想像。在這起事件中，除了他們4人受了重傷，還有4人輕傷，目前正在寧鄉縣人民醫院治療。據主治醫生介紹，4名輕傷員的病情已經穩定，沒有發燒、畏寒等症狀，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8人同遭硫酸燒傷，究竟是誰向他們下的毒手呢？

　　湖南寧鄉縣這起罕見的暴力抗法事件發生在資副鄉望群村。2004年5月26日，根據寧鄉縣工商局的統一安排，縣工商局會同偕樂橋工商所共計13名執法人員在資福鄉進行農資市場的專項檢查，上午10點半左右，檢查組來到了農資經營戶周孝明的家裏。當時縣工商局共出動了13名執法人員，前往這個村檢查無照經營農資的情況，可萬萬沒想到最後只有5人面對飛來的硫酸，倖免于難。而把硫酸潑向執法人員的那個人叫周孝明，是望群村一個賣種子、化肥的農戶，他是如何釀成這幕慘劇的呢？來看看記者的調查。

　　寧鄉縣資福鄉望群村是距離縣城近40公里的一個山村5月29日，當記者來到發生暴力抗法事件的現場的時候，周孝明的店面已經被寧鄉縣工商局貼上了封條；而就在這個店的木門和墻上，仍然可以看到濃硫酸潑灑在上面腐蝕的痕跡，木門上潑灑過硫酸的地方都已經碳化成了黑色，水泥墻上也是被腐蝕成一片白色。作為當事人的偕樂橋工商所副所長曹志強向記者講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在執法檢查的當中，就發現當事人也就是周孝明這個店主，我們局裏面檢查的時候，要他出示農資經營證件。他既無營業執照，又無農藥化肥經營許可證。”

　　偕樂橋工商所所長劉朝明也告訴記者，周孝明大約是在去年年底開始從事農資經營的，本來按照規定，個體工商戶應該先辦理農資經營許可證和工商營業執照後，才可以營業；因此，對於周孝明的做法，工商所管片的執法人員賀志華就幾次上門進行督查，要求周孝明辦理營業執照，但至今仍然沒有辦理。劉朝明的話也得到了周孝明鄰居的證實。

　　記者：你看到他的營業執照辦下來了嗎？

　　鄰居：沒有，沒有營業執照，至今都沒有下來。

　　按照2003年3月1日由國務院頒布實施的《無照經營查處取締辦法》第十四條規定，　對於無照經營行為，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依法予以取締。曹志強對記者説，“我們當時認為他還挺配合我們工作的，在事發之前根本沒有一點暴力傾向。”當記者問訊目擊者當時他們是否發生爭執時，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就在檢查組人員依法對周孝明店裏的農資進行清查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周孝明的兒子拿著刀子在那裏講，“誰敢動我的種子，動我的東西，我就砍死誰！”

　　一名當時的執法人員向記者描述了當時的情況，“我一轉頭就看見他拿著菜刀向我砍下來，我就本能的用右手去擋，我想奪他的刀，結果就被他砍傷了這個無名指。從中間刮開有這麼長的口子，血就一下子冒出來了。”

　　伍勇的無名指被刀砍出了一個大約6厘米長的口子，鮮血涌了出來，而就在伍勇幾個人上前奪下周孝明兒子手拿的菜刀時，令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名目擊者描述到，“我站在那裏，我看見周孝明從這裡出來，有一個工商所的執法人員就站在這裡，他就手裏提一個塑料桶，手裏拿一個瓢，好像是很氣憤地樣子，直接這樣潑，向那個執法人員潑了前面一身。然後那個執法人員就不知道臉上是什麼東西，硫酸掉到了眼睛裏。”

　　由於事發突然，站在門口的工商執法人員都來不及躲閃，8名工商執法人員被潑到。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後，他們才知道周孝明潑出的竟然是濃硫酸；而站在周孝明面前的賀志華、彭強、張勝初等四名工商人員由於被潑到身上的面積比較大，灼傷的痛苦使他們跳進了附近的水塘裏和水田裏。

　　目擊者劉晉湘告訴記者，“灑了硫酸以後工商人員就往水塘裏跑，還有的跑到稻田裏泥巴裏滾。好慘！”

　　在寧鄉縣公安局刑偵大隊，記者也見到了當時工商執法人員身穿的衣服，灰色的制服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即使沒有破的地方也被燒焦，變成了黑色，還有一些揮發後的硫酸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事情發生後，周孝明父子立即被工商執法人員和目擊者扭送到派出所，現在二人已經被以涉嫌妨礙公務罪和故意傷人罪批准逮捕。寧鄉暴力抗法事件引起國務院、省、市各級政府的重視，在湘雅醫院，我們記者還遇到了前來看望受傷人員的湖南省副省長楊泰波和湖南省工商局局長張漢良。楊副省長表示，“今天我就是代表吳儀副總理，代表省委省政府，代表楊正午書記，代表周伯華省長來看望你們。對不法分子，對暴力抗法的，一定要懲治于法，依法嚴懲。醫院他們也進行了專門研究，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把你們救治好，你們就安心養傷。”

　　我們的記者從寧鄉縣工商局的上級長沙市工商局了解到，這起觸目驚心的暴力抗法事件，是長沙市工商系統近年來遇到的惡性事件中，後果最嚴重的一次。一個普通的農戶為什麼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舉動？罪魁禍首周孝明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寧鄉暴力抗法事件的主角周孝明，是望群村一個普通的農民。和妻子離異後，他一直與自己的父母以及兩個兒子住在一起。事實上，自從去年年底他那家沒有執照的農資店開業之後，工商人員曾經4次要他辦理相關證件。可是，他每次都當作耳旁風。但工商人員怎麼也沒想到，26日這次上門竟然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採訪中目擊者劉晉湘告訴記者，就在幾天之前，他和工商幹部賀志華就到過周孝明的農資經營店，賀志華就督促周孝明辦理營業執照，當時周孝明的態度很惡劣，而且一直就是這樣。

　　那麼，在鄰居眼裏，周孝明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在事發現場，記者隨意採訪了幾個周孝明的鄰居。，“就覺得他的性格琢磨不透，他們夫妻的關係也不很好，一直以來幾年也不很好。”

　　儘管大家對周孝明的印象不是太好，但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它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舉動；在寧鄉縣看守所，記者見到了今年38歲的周孝明，記者注意到，周孝明在將硫酸潑向工商執法人員的同時，也將自己的臉部燒傷了。周孝明也向記者證實，從去年年底開業至今，他還沒有辦理營業執照。

　　記者：當時潑硫酸是一個什麼樣的想法？

　　周：當時潑硫酸的想法，就想把他們趕走就可以了。

　　記者：就想把他們趕走？為什麼選擇這樣極端的做法？

　　周：我不想事情了，腦袋裏邊不想事，我只曉得這個比較辣人，我就潑。

　　周孝明告訴記者，為了辦這個農資經營店，他從銀行貸款了8000元，又從親戚朋友那裏借了2000多元，並且現在店裏的種子也是賒欠的，因此，5月26日，當工商執法人員檢查時，周孝明由於害怕將他經營的農資全部查扣，一時衝動，就將硫酸潑向了工商執法人員，而他最簡單的想法，就是想儘快將工商執法人員趕走。

　　記者：你覺得你爸爸這種做法對嗎？

　　周的兒子：肯定是不對啊

　　周孝明也告訴記者，硫酸是1995年他在修理舊電瓶時，從舊電瓶中倒出後存了下來的，以備今後用；但如今這一舉動不僅給工商執法人員及其家庭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也毀了自己的家。

　　記者：那你考慮過後果嗎？

　　周：那個時間我不曉得考慮後果了，我一著急，腦袋不想事，現在曉得了。現在曉得了已經晚了。

　　雖然，一次執法8人受傷的事情在寧鄉縣工商局還是第一次發生。但是，縣工商局告訴我們，平時的執法過程中，暴力抗法並不少見，甚至可以説已經成了他們的家常便飯。

　　在寧鄉縣工商局，顏德輝局長告訴記者，雖然出現這次這樣嚴重的暴力抗法事件比較偶然，但實際上，在平時執法監督管理中，由於所觸及的都是一些不法商販的利益，因此，工商執法人員經常遇到被毆打、責罵甚至遭到圍攻，屢屢出現暴力抗法的現象，感覺執法難度還是比較大。

　　其實不僅僅是寧鄉縣工商局會遭遇暴力抗法，記者隨意打開互聯網，輸入暴力抗法和工商兩個關鍵詞，搜索的結果就有5000多條。而僅僅在今年4月份，下面報道的這些暴力抗法的事件就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2004年4月初，重慶市工商局在查處地條鋼窩點重慶光大東豐軋鋼有限公司時，遭到暴力抗法，執法人員李蘭榮被一個茶杯擊中頭部當場休克，其他執法人員也有不同程度受傷。

　　4月19日，瀋陽市鐵西區工商分局在轄區內開展取締非法傳銷大行動，但遇到傳銷人員惡性暴力抗法。

　　4月28日，西安市煙草、公安、工商等部門對捲煙市場進行統一檢查行動，一天就發生12起暴力阻礙執法案件。

　　4月 30日，安溪縣工商局人員在查處城區 “黑網吧”時，網吧業主揮拳弄腳，威脅推搡執法人員，砸毀違法經營工具，以暴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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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地頻繁發生的暴力抗法事件，對執法人員而言，威脅到的是他們的生命安全，那麼對執法機構來説，暴力抗法除此之外，還會帶來哪些問題呢？我們還專訪了湖南省工商局局長張漢良。

　　記者：像周孝明這樣的暴力抗法的事件，你覺得僅僅是一個偶然嗎？

　　張：不是個偶然。這一次周孝明的暴力抗法事件，在我們湖南省發生過。只不過是程度不一。

　　記者：因為這樣的情況受傷的，您的士兵多嗎？

　　張：不多但是有。有的是輕傷，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在執法的過程中間經常遇到一些挨罵、挨打、受傷的情況。

　　記者：那您覺得他們面對執法人員，他們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膽子來做這樣的事情呢？您覺得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張：這個原因，應該講令我們要深思。

　　記者：工商部門執行的一些法律法規中間，規定的一些強制措施不多，所以工商部門在執行過程中間操作比較困難。另外現在社會上個別人、個別單位法律意識不強，不學法、不懂法，也不願意遵守法律，那有沒有什麼辦法來減少這類事情的發生，然後讓你的士兵更安全地去執法？

　　張：一個是對廣大幹部群眾要加強法律的學習；第二個方面我們都應該依法行政，依法執法，來體現法律的正確性，法律的尊嚴；第三個方面我們也希望各級黨政領導，一定要依法治國，要強調法制，要加強一個方面的認識。就是要認識到法治才是經濟發展的最根本保證。

　　實際上，最近幾年不僅是工商、城管、技監、稅務部門，就連法院、公安等部門也都受到暴力抗法的困擾。這種現象阻礙了法律的執行，已經成為推行法制的一大障礙。遏制暴力抗法的勢頭，不僅是為了營造一個安全的執法環境，更是要維護法律的權威和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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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2套《經濟半小時》首播：21：30，重播：12：35。

　　記者：盧小波 熊蔓琳 樊金鋒 李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