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王筱磊:在畫面中這座房子的旁邊,有一個連遮風避雨都很難的小棚子。一般人可能會以為這是一個養雞養鴨的棚子。而實際上,就在一年前,一個年輕的媽媽卻就是在這個小棚子中生下了一個孩子,而且,生孩子的那天晚上還下著大雨。這個可憐的媽媽為什麼會面對這樣的困境,又有誰能幫助她走出這樣艱難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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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發生在雲南省硯山縣的一個叫紅泥塘的偏遠山村,2005年7月,村裏一個名叫張春香的女孩嫁給了同村的小夥子梁仁科。可是,婚後不久,梁仁科的母親就和張春香發生了矛盾,兩個人很快從言語不合發展到大吵大鬧,甚至一度把張春香趕回了娘家,這場糾紛一直鬧到了婦聯。
郭志榮(硯山縣婦聯主席):婦聯的出面以後,做了調解工作,還是基本上和好了,過年的時候他的母親好像有點兒為難那個張春香吧,然後就過年都沒能到家裏過,就出去了。
回到娘家不久,張春香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可是當她帶著這個消息來到婆家的時候,婆婆的態度不但沒有因此好轉,反而更加惡劣。
張春香的姐姐:就是她婆婆了,揪著她吵,還用電筒打她的頭。所以她就賭氣回去,就沒回來了。
原來張春香婆婆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認為兩個人結婚時間這麼短,張春香又回過兩次娘家,卻這麼快就懷孕了,孩子一定不是梁仁科的。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那個梁仁科,就不認這個孩子是他親生的,是外面的野種。
這樣的懷疑讓張春香非常氣憤,看到丈夫事事都聽從婆婆,她也只能再次回到娘家,可是,沒想到這一次,她卻被哥哥姐姐擋在了門外。
張春香的姐姐:因為生小娃,在這些地方,一般嫁出去的姑娘,都不在家裏生麼。因為據説會給家裏帶來不好的運氣。
沒有辦法,張春香只能在哥哥家的房子旁邊搭了一個小棚子,住了進去。
郭志榮(硯山縣婦聯主席):它那個棚子就是一個塑料布搭的棚子,有一張床吧,下雨的時候那雨還從地下流。
就這樣,幾個月以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張春香臨産了,附近的接生婆都不願意來,只有姐姐在一旁幫忙,折騰了六個多小時以後,她生下了一個男孩。
張春香的姐姐:看那場面,真是太難受了,看我妹子生小孩。
因為哥哥和姐姐的家境都不寬裕,生下孩子以後沒多久,張春香就開始背著孩子下地幹活了。缺乏營養加上沉重的勞作,讓張春香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而更讓張春香難以忍受的是,梁仁科不但從沒來看望過她們母子,還到處和村裏的人説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村裏人的閒言碎語就像是一把鹽,撒在張春香原本就已經備受傷害的心口上。
兩個月以後,張春香決定和梁仁科離婚,但是,在離婚之前,她必須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給孩子和梁仁科作一個親子鑒定。
在文山醫院,經過DNA比對,證實這個孩子確實是梁仁科親生的。這時候,梁仁科才提出,孩子要由自己撫養。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 張春香她就是絕對不放棄,她就説你既然懷疑我所生的這個孩子不是你自己的,我就把改為姓張,我不叫他姓梁,所以她那孩子就叫張霽。
一個月以後,法院宣判,張春香和梁仁科離婚,孩子由張春香撫養,梁仁科需一次性付給張春香撫養費九千元。
羅凱(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工作人員):我們這邊農村都比較窮,家裏也沒什麼東西,要執行這一點兒錢真的是很難。
案件判決後,硯山縣法院先後派出過幾組執行人員,多次來到邊遠的紅泥塘村,卻連梁仁科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過,最後,這個案子的執行被交到了執行局局長馬玉權的手中。
對於有著十幾年執行經驗的馬玉權,這個案子也很難辦。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 他是軟扛,躲、逃,逃避了就是,該躲的躲,該逃避的逃避,知道你法院要來,他該躲開的就躲開
為了把梁仁科堵在家裏,馬玉權曾經在半個多月中,每天在淩晨或是傍晚出發,趕奔紅泥塘村。可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樣的突然襲擊卻仍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很顯然,村裏有人在給梁仁科通風報信。如果只靠自己,找到梁仁科已經不太可能了,馬玉權想出了另一個辦法。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那這種情況,我就找到張春香家裏親戚,我就發動你們全部找,你們有信息,有消息,隨時打電話給我。哪怕是白天晚上都打。
馬玉權還找到紅泥塘村的村長,請求協助,可是,村長告訴馬玉權,如果是在家裏找到梁仁科恐怕仍然很難執行,因為梁仁科的母親非常厲害,連他這個村長都不敢和她正面接觸。
郭志榮(硯山縣婦聯主席):他的母親甚至我們去做工作的時候就睡在地下就耍賴,他就不聽你的,法院的去執行他們也是這麼説,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梁仁科的下落還是毫無線索,而這段時間裏,張春香的生活更加困難了。孩子因為從一齣生就營養不良,總是生病,張春香為了給孩子看病已經花光了手中的積蓄,因為帶著孩子,她又很難找到工作,眼看就要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馬玉權多次找到張春香,了解梁仁科可能躲藏的地方。張春香一直沒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直到最後她才想起,前不久,梁仁科買了一輛拖拉機,販運糧食掙錢。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 我是從良心上向她同情這婦女,所以我説不管再苦也要找,所以在我的心裏面一定要把他找到,而且要把她提供的這輛車找到,想法設法就是要找到就是這樣。
馬玉權的調查重點轉移到了附近的集市,因為他相信,梁仁科可以為了躲避執行不回家,卻很難把原來的生意也放棄不做。
集市之間往往相距很遠,路又難走。可馬玉權還是在短短的五天時間裏,走遍了附近的十幾個集市。
很多商戶並不認識梁仁科,馬玉權就只能一個個地向他們描述這個人的相貌特點,請他們幫著回憶。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 我們在牛市場裏面遇到了一個知道他具體情況的人,就説他剛剛發現就説他開去拖拉機到丘北方向了。
丘北位於硯山縣西北的山區,馬玉權知道去那裏的一條近路,於是馬上帶人趕了過去,,在路邊靜靜等候梁仁科的出現。
隨著一陣拖拉機的轟鳴聲,馬玉權和同事們終於遠遠地看到了這個失蹤了幾個月的負心漢。
攔住了拖拉機的去路,馬玉權並沒有像同事們預想的那樣把梁仁科訓斥一頓,而是平靜地和他講起了張春香這幾個月來的艱苦生活,一開始還準備抗拒執行的梁仁科很快便留下了熱淚,他沒有再説什麼,只是把車鑰匙交到了馬玉權手上。
後來這部拖拉機拍賣了八千多元,作為撫養費交給了張春香。
主持人王筱磊:馬玉權從梁仁科手中收走了拖拉機,而梁仁科卻並沒有一點怨恨,他後來告訴馬玉權,趕走張春香完全是媽媽的態度,他沒有辦法阻止,而自己遲遲不付這筆撫養費其實是想讓張春香在無奈之下把孩子交回他的手上。而馬玉權也告訴梁仁科,如果法院的判決只是因為有人想賴帳就執行不下去,那麼這樣的判決還有什麼威信。自己如果連這樣的威信都沒法維護,還怎麼作這個執行局長。
但是在硯山這樣一個多民族的地方,因為語言不通習慣不同,執行中遇到的困難還有很多。在去年五月的另一起離婚執行當中,馬玉權就遇到了這樣的一次危險的情況。
原來,在幾年前,硯山縣阿三龍苗族鄉的一對年輕人張朝榮和王朝芬結婚了。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苗族的風俗自由戀愛,就按民族的風俗結婚,沒有到地方辦結婚證,就在結婚的幾年以後仍然沒有小孩,我跟你結婚幾年都沒有生小孩,就是男方也責怪女方,女方也責怪男方。
就這樣,兩人到法院申請離婚,可是判決後,張朝榮卻一直不肯按照判決中規定的,交出女方應得那部分財産,而且,對前去執行的法院工作人員出言威脅。
就這樣,這個難度很大的執行任務又一次落到了執行局局長馬玉權身上。他找到了一批很有執行經驗的同事,仔細研究了被執行人張朝榮的情況後,趕往阿三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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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出現衝突,他們特意選擇了大部分人都已經下田幹活的清晨時分。
來到張朝榮家,馬玉權當著全家人,宣讀了法院的判決。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那麼這個張朝林就説我不給,誰來執行我也不給。
楊增耀(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工作人員):他抵觸情緒非常強,當時他揚言這個案子説什麼都不執行,如果誰來執行我就讓誰死在這。他已經放出話來了,找了他幾次他都是這麼説。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他母親,他的小妹子他們全部來抗拒,全部來抓,全部來阻攔了。
馬玉權立即決定,把張朝榮和幾個主要抗拒執行的人帶上車,實行拘留。
可是車剛剛開到路口,就有一些被張家煽動來的村民把車攔住了。
警車被這些人砸得稀爛。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 當時派出所的那個微型車排氣管已經壞了,然後胎氣全部放了,幹警被圍攻在車上。
楊增耀(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工作人員):還有一個人就是拿一把鋤頭,就吉普車,一鋤頭就挖到吉普車頂上,挖那麼大一個印子。
馬玉權想到自己也是苗族,有語言優勢,便下車試圖向村民們解釋事情的原委,沒想到卻被這些不明真相的村民圍在中間撕扯圍攻。
楊增耀(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工作人員):就有人説,他就是我們苗族的叛徒,把他打死。
拳頭、農具紛紛向馬玉權襲來,形勢十分危險。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他就是手上拿起鐮刀,套在你的脖子上就這樣,就套你脖子上,今天你不把你拘留的這幾個人帶過來,不帶過來我們就把你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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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正和(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工作人員):他們用拳腳,用棍棒,還有吐口水。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把你打倒下面了以後,他把你提起來,把你拉起來,拉起來又把你拉到邊上,説你兩句,又給你一巴掌,説你兩句又給你一捶,説你兩句又給你一腳。
馬玉權(雲南硯山縣法院執行局局長):直到最後是打哪,也不知道疼了,只是知道小肚有點兒喘不過氣了,全部都已經打麻木了。
二十分鐘後,附近派出所民警們趕到這裡,才救出了馬玉權和其他幾位法官。
主持人王筱磊:就在當天下午,張朝榮和另外四個&&抗拒執行的村民被公安機關拘捕,並且依法受到了懲處。在這起事件中,馬玉權和幾位同事多處受傷,但是,通過對抗拒執行的那些人的處理,卻讓這個偏遠的苗家山村無形中開展了一次法制宣傳,很多人通過這件事才明白,法院的判決,哪怕是夫妻間的家事,也要一折不扣的執行。對於馬玉權和他的同事們來説,這樣的危險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了,執行工作總是和艱苦、危險這樣的詞聯絡在一起的。不僅要面對崎嶇的山路和艱苦的環境,還要面對群眾的不理解,語言的對抗,甚至是身體上的攻擊。
責編:邊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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