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11日,一個叫做胡潤的英國人第八次發佈了他的中國內地富豪排行榜;其中廣東順德金冠塗料集團董事局主席周偉彬以個人財富八億,第五次躋身這個富人榜,排名第438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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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上榜的500名富豪中,438名並不是一個很靠前的名次,但是已經連續五次登上胡潤富豪榜這一新聞背景,還讓是周偉彬這個名字佔據了當地一些報紙的主要版面。成為很多市民街談巷議的話題。
就在同一天,一輛順德法院執行局的警車開向了周偉彬旗下的金冠塗料有限公司。因為之前長期拖欠員工工資,拒不履行勞動仲裁判決,在通知、協商、勸告等手段都無效的情況下,執行局長陳躍北決定,要對周偉彬以及他的公司實施強制執行。
王筱磊:1991年,28歲的周偉彬用8000塊人民幣起家,辦了一家小型塗料廠,十年之後,那家小廠已經擴張成了擁有好幾家分公司的塗料集團。周偉彬個人身家八億,號稱中國塗料大王,不説在廣東,在全國也是數得著的成功人士。
然而從2005年開始,周偉彬作為金冠集團的法人代表,卻一連成為了十幾宗案件的被告,案由主要是拖欠工人工資,數額不算太大,加起來才三十幾萬人民幣,和周偉彬的八億財富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不過這個周偉彬似乎並不怕人告,從2006年6月開始,包括廣東省委主要領導在內的很多人都相繼接到了這樣一封投訴信,説周偉彬這個人勢力太大,大到順德法院的某些法官在接到有關周偉彬的執行案件時,都故意拖延時間,長期不作為。這些投訴信在經過了各級領導的批示之後,先後被送到了順德法院執行局局長陳躍北的案頭上,要求儘快落實。
事實上,在接到這些轉來的投訴信之前,金冠集團的欠薪案件就已經引起了執行局長陳躍北的關注。
這並不僅僅因為被執行方的法人代表是一個身家八億的富豪,真正讓陳躍北感到奇怪的是,這些案件的申請人並不是金冠公司的普通員工,而是曾在周偉彬手下任職很高的管理層人物。
陳躍北(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局局長):這麼大的企業,欠的錢不多,還要通過訴訟解決,真的奇怪。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作為我的老闆周偉彬他應該是一個有魄力的老闆,從能力方面確實是非常強的,但是對待員工的問題上,確實是有欠妥當的地方。
陳忠康,周偉彬原來的特別助理。在2005年之前,他和金冠集團企業辦主管梁耀駒因為負責企業的對外法律事務,經常和法院打交道,在法官們的印象中,他們一直深得老闆周偉彬的器重和信任,堪稱周偉彬的左膀右臂。
誰也沒想到,就是這兩位在金冠集團工作了將近十年的元老級人物,如今卻不得不到法院申請執行,向金冠集團討要被拖欠的十三萬元工資。
梁耀駒(申請執行人):我希望法院不管他是什麼人,加大力度,對我們有一個交代。
從昔日老闆身邊的紅人到如今反目成仇對簿公堂,他們和金冠集團乃至周偉彬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恩怨呢?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主要的原因就是説,可能是我們要求他發完我們的工資吧。
這裡就是金冠塗料集團,據陳忠康講,就在2005年,周偉彬第四次榮登胡潤富豪榜、被外界公認擁有八億財富的時候,包括他在內的一些金冠員工,已有將近半年沒有拿過一分錢工資了。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結果到那個時候一直拖到12月的時候,我們的工資還是不發。那時候我們確實我們也沒辦法支撐下去了,那時候,我們就跟周偉彬老闆提出,這個工資總該發了吧,
作為在金冠集團工作了近十年的老員工,陳忠康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向周偉彬提出發工資的要求後不久,他和助手梁耀駒竟然因為工作中一個的小小過失,被周偉彬雙雙開除。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 調動辦公室的位置,當時我跟梁耀駒助手反應慢了一點,他就找了10個保安過來,把我們押出去了,然後工資也沒有給。
那一天是2005年12月10日,陳忠康和梁耀駒在幾名保安的監視下無可奈何地離開了公司。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跟這個老闆十年了,最後的結果是這樣,有點感慨。
為了拿回被拖欠的工資,梁耀駒和陳忠康找到了順德區勞動仲裁委員會。一個月後,他們拿著勞動部門的仲裁決定書再次回到了公司。
按照仲裁,金冠公司需要補償他們二人自2005年5月直至離開公司期間的全部工資,共計十三萬元。
然而當天在金冠公司,陳忠康和梁耀駒不但沒有拿到屬於自己的工資,甚至連公司大門也沒能進去。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不理不睬,不見,不讓進門口。在這個過程中,我跟梁耀駒先生都受到了很多的恐嚇,包括我,受到很多的恐嚇,但是我們也沒有放棄,因為我們從離開廠那一刻,我們就做好了思想準備了。
王筱磊:萬般無奈之下,陳忠康和梁耀駒這才來到順德法院執行局申請執行,在那裏,他們詳細地講述了和周偉彬矛盾的前前後後,希望法院能儘快幫他們要回屬於自己的工資。然而幾個月過去了,負責案件的執行法官卻沒能為他們要回一分錢,這讓兩個人感到十分的著急,也讓他們對執行法官的能力産生了懷疑。
梁耀駒(申請執行人):他説沒有錢,講不過去,他是八億身家,為什麼我們的工資現在還沒有給。我希望法院不管他是什麼人,加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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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按照執行程序,負責案件的邱永鴻法官早就向金冠集團發了傳票,要求金冠集團派人到法院就此案進行協商、申報,然而一段時間過去了,金冠方面對此卻沒有任何回應,為了引起對方重視,邱永鴻又按程序在金冠公司貼出了限期執行的通告,沒想到,金冠方面對此仍然是不聞不問。
邱永鴻(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法官):有同事反映,金冠塗料集團公司,就有這個賴皮,有拖欠,故意拖欠的嫌疑,後來我自己經歷了這個案子,我也感覺到有這樣一個行為。
找不到周偉彬,是陳躍北和他的同事執行中最大的煩惱,而讓人奇怪的是,以前經常在公共場合高調亮相的周偉彬,那段時間竟然深居簡出,一度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在此期間,負責案件的執行法官曾多次來到周偉彬所在的金冠公司,希望能對此事進行調解,而金冠公司的保安往往以老闆周偉彬不在為由,拒絕讓執法人員進入。
邱永鴻(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法官):去到他們公司門口的時候,他保安也是故伎重演,百般阻撓,一直説哪個不在哪個不在,一直不讓我們進去。
更讓執行法官們感到困惑的是,他們在金冠公司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供執行的財産,號稱擁有八億財富的周偉彬連同他的金冠公司,賬面上居然只剩下了不到四千塊錢。
陳躍北(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局局長):應該説還有財産,問題是經過我們細查,確實也沒發現他有什麼財産,查銀行有三千多塊,還有就是房産也查不到他,甚至公司建的那麼大,可能外邊人以為是他們公司,其實我們經過房産登記查也查不到是他,車也沒有。
轉移財産,是很多被執行人為躲避執行而採取的辦法,周偉彬會因為這不到三十萬的欠款,而將自己的全部財産轉移到別人名下嗎?又或者,周偉彬的八億財富只是炒作,他的公司可能真的已經陷入了危機了呢?
到底該如何執行,陳躍北和他的同事們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而對於執行法官們的猶豫,申請執行人陳忠康和梁耀駒卻感到非常不理解。
陳忠康(申請執行人):他的生活嚴格來説也不是太奢侈,那確實也是事實,他在北郊高爾夫那裏有一個別墅,他自己開兩台車,一台是奔馳,一台是淩志,也不能説是,就是説生活過不去,也不是説效益不好,那講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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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還是要找到周偉彬,幾個月後的一天下午,陳躍北接到申請人的舉報,他們剛剛發現,周偉彬開著自己那輛的淩志車去了金冠公司。接到消息,陳躍北立刻帶人趕到了那裏。
經過和保安人員的一番交涉,陳躍北和同事終於進入了金冠公司的停車場,在那裏,他們果然找到了一輛淩志牌汽車。
雖然舉報人確認,此前周偉彬就是駕駛這輛汽車進了廠區,但是金冠公司的人卻一口咬定,他們的老闆周偉彬並不在這裡。
無奈之下,陳躍北當場決定,對金冠公司進行依法搜查。
陳躍北(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局局長):畢竟我們説公司那麼大,欠了錢不是多,你避我們法院不是辦法,就是今天找不到你,明天我一樣可以找到你,我們也有這個決心去找到你。
一個小時之後,陳躍北和他的同事終於在一個廢棄不用的餐廳,找到了躲藏在裏面的周偉彬。
陳躍北(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局局長):我們已經搜查過一次都沒發現,我們執行人員不死心再去搜,聽到在酒吧上面有響聲,後來一看發現他們老闆躲在那個酒吧下面用臺布蓋住就把他找到了。
一個身家八億的富豪,為了躲避三十萬的欠款,竟然鑽到了吧台下面,這讓在場的執行法官感到無法理解。不過從酒吧下面出來的周偉彬卻很快恢復了鎮定,他先是不停地打電話,不久又找出了自己的政協委員證,向工作人員出示。
邱永鴻(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法官):他就好像一個過來人一樣,反而給我們上起課來了,做人要怎麼勤奮,要努力,要有誠信,不能怎麼樣怎麼樣。他就不著邊的在那裏談,我幾次糾正他的説法,我説你這個案子,我們還是應該把案子先處理了。
然而當執行人員提出要周偉彬支付欠款時,他立刻表現得非常惱火。
邱永鴻(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法官):我對這個勞動爭議我不服,我説你現在才説不服,這個勞動爭議已經過了半年多了,明確告訴他,不管你現在對這個服還是不服,這個生效的仲裁裁決書,到了我們法院申請執行,我們法院無條件的要執行。
在陳躍北和同事們的堅持下,周偉彬最終簽下了一張五萬元的支票,並同意用自己的淩志車作為擔保,兌現所拖欠的工資款。
這是幾個月來,執行局從周偉彬那裏拿到的第一筆欠款,帶著那張五萬元的支票,邱永鴻興衝衝地去了銀行,然而銀行方面的回答卻讓他們大吃一驚。這張有著周偉彬親筆簽名的支票竟然是一張無效支票,因為賬戶裏面全部金額只有三千多元人民幣。
消息傳到執行局,一向以好脾氣而著稱的陳躍北也動了肝火。
陳躍北(廣東佛山市順德區法院執行局局長):肯定他的行為妨礙了民事訴訟,我們按照民事法的規定肯定要對他罰款、拘留,就是誰求情也不能變的。
第二天一早,陳躍北帶著十幾名幹警趕到了金冠公司,決定依照法律對拒不履行判決的周偉彬進行司法拘留。不過這一次,他們找遍了金冠公司的每一個辦公室,卻始終沒有發現周偉彬的影子。
現場: 你們作為辦案的,周偉彬先生的事你們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們哪知道?
周偉彬先生已經在裏面了。
這一次,金冠公司的這位高管確實沒有説謊,周偉彬的確不在公司。
幾天后,有關周偉彬的新聞再一次上了很多報紙的頭版,這些消息稱,周偉彬因涉嫌鉅額偷稅已經被當地公安部門刑事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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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相關報道分析,周偉彬公司偷稅的金額可能超過三千萬,作為集團法人,周偉彬可能會面臨非常嚴重的刑事處罰。並將成為胡潤百富榜發佈以來,第一位被拉下馬的廣東富豪。
王筱磊:相信這時候您已經能夠了解,周偉彬為什麼會長期拖欠工人工資了,或許賴賬就是他致富的秘決之一,跟工人賴賬還不過癮,還想跟國家賴賬,這回後果嚴重了:不但要連本帶利一還,還要準備接受刑事處罰。周偉彬落馬了,執行局長陳躍北和他的同事經過努力,終於為陳忠康和梁耀駒要回了大部分的工資,其餘的部分,他們還將繼續努力。有關工人工資的案件要優先執行,這是陳躍北當上執行局長那天立下的規矩:無論怎麼困難,都要執行到位。
責編:邊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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