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筱磊：秦皇島是我國著名的海濱旅遊城市，他秀麗的風景吸引了無數遊人流連忘返，特別是到了夏天，在海灘上曬一曬太陽睡上一覺，是多麼愜意的享受，然而，2006年8月4日淩晨，一通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位於二河口漁港外3.6海裏處有一艘運沙船翻沉，船上有15人，其中7人在船翻的一瞬間被甩進了大海，其餘幾人下落不明。

　　在接到險情報告之後，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立即啟動了《基地應急救助預案》，由基地主任親自挑選9名救助人員前往救助，同時，“華英395”號救助艇在秦皇島基地碼頭進入緊急待命狀態，根據現場需要帶上了救援設備，準備增援。

　　此時，不僅是“華英395”號救助艇上變得格外忙碌，就連參加救助的漁船也處於緊張狀態，救助隊員一面組裝救助設備，一面向著二河口漁港全速前進。

　　這一刻，時間就是生命，救助人員不敢耽擱一分一秒。

　　雖然此時是炎熱的八月天，但是海上的淩晨卻依然寒冷，風浪並沒有像救助員希望的那樣減小，救助艇頂著風浪艱難前行。

　　幾個小時的航行後，救助艇終於發現了那艘翻扣的運沙船。通常來説，船在海上航行遭遇翻沉時，基本上都是120度左右的側扣，船弦和桅桿會同時在海底著地，然而，現在這艘翻扣的運沙船卻讓這次救助的指揮何延柏感到束手無策。

　　何延柏（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副主任）：整個這個船是180度，船底下像一個停機坪似的，很平地這麼扣過來，也覺著很奇怪。因為當時有一定的風浪，有陣雨，也考慮了這個船扣過來以後，這個穩性是沒有把握的，所以這個船潛在的危險是有可能翻轉。

　　雖然救助人員發現了難船，但是救助艇卻不敢貿然靠近。因為像這種翻扣的船隻，都會隨救助艇靠近時産生的水流而加速漂移。更重要的，是水下還有很多不清楚的情況。而船之所以遇險後還會在海上飄浮，是因為被翻扣的船艙最上部還儲存一點空氣，隨著船體的下沉，空氣會變的越來越少，也就是説，翻扣在船裏的人很快就會窒息而死。

　　於是，救助人員立即換成小漁船，慢慢靠近遇險船。

　　很快，救助人員靠近了翻扣的運沙船，開始尋找運沙船內可能有人的地方，他們小心翼翼地趴在船底，猛烈敲打船體，試圖聽到裏面的回應。

　　現場：真有人，裏面真有人，有有有，有，是吧。有有，剛才我聽見了。裏面剛才響了一下。對對對，我聽見了。

　　王筱磊：在運沙船翻船時被甩出的7個人，到目前為止，都已經被救助人員先後救出，暫時轉移到了離翻船地點不遠的一艘採沙船上。在這7個人中，有一個男人堅持不肯離開翻扣的船，他説，在船翻扣的瞬間，他是拉著自己的妻子一起從船艙跑出來的，但妻子沒有他這麼幸運，被浪衝進了船艙中，可他相信他的妻子還活著，而且就在船下面。

　　現場：小蓮，救你的人來了。

　　根據救助人員多年的經驗判斷，這種不大的運沙船，翻船時能夠儲存在船艙裏的空氣並不多，被翻扣在裏面的人最多也就能堅持十個小時。隨著時間的推移，氧氣含量逐漸的減少，裏面人生還的希望也就越來越渺茫。

　　而此時，這艘運沙船已經在這裡翻扣了5個多小時，也就是説，時間每過一分鐘，被翻扣在裏面的人離死亡也就近了一步。

　　通過向遇險船喊話時艙內的回應，以及向獲救的7人詢問，救助人員分析，艙內至少有2個人還活著。

　　為了儘快救出被翻扣在船下的人，救助人員在小漁船上激烈的討論著救助方案。由於時間緊迫，所以有人建議用電鋸在船底開個洞，把人拉上來，但是運沙船底部就是船的輸油管道，稍有不甚，電鋸的火花就會引起爆炸，到那時不僅救不了被翻扣在下面的人，就連救助人員也會有生命危險。

　　時間越來越少了！

　　此時，海面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翻扣船隻裏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海水的冰冷、黑暗中的恐懼一起向船下的遇險者湧來。

　　經過詳細的推敲，救助人員決定利用供氣管放潛水員下水，找到遇險人員的準確位置，然後再利用供氣管從水底拖出遇險者，這是此時唯一穩妥可行的辦法。

　　現場：現在只有一套供氣管可以用，什麼，現在只有一套供氣管可以用，只有一套是吧，對。

　　何延柏（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副主任）：這個船它的穩定性沒有把握，就是隨著這個涌浪有可能翻滾，就決定只能用一套管供的設備進行救助，就是留一套在上邊，一旦這個船翻滾了以後，把這個潛水員的退路堵住以後，我們有一套潛水設備，從另一個方向，從它的上方能夠進去，解救潛水員和被困者，這樣的話在現場臨時改動。

　　潛水員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迅速向船底游去。然而，在水流每小時5海裏的海底中，潛水員在雜亂的水底遇到的困難是難以想象的。

　　祖旭峰（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應急分隊長）：往下下的時候感覺不到水流，但是一下水之後，它那個船的通道都是開的，門都是開的，水流就是衝得我在下邊根本就待不住，一把抓住東西之後，人是橫著待的，不是像人下去之後應該站著，它是橫著的，你不抓住，順水流就走了。所以就在下邊就是屬於那種爬的那種感覺，一把一把往前倒，找這個艙門。

　　由於船翻扣之後，艙內的整個佈局都變成了反向的，以前是下樓的現在變成了上樓，要找到遇難者，潛水員就要在漆黑的水底摸索著爬過三層樓。

　　何延柏（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副主任）： 它這個樓梯不是像咱們樓的樓梯一樣，直接轉彎就能上的，它是下了一層，然後走它這個廊道，然後再找到樓梯已經才能再往下下，再往上上，反過來以後就變成了往上上。

　　潛水員在水下不僅要適應變向的樓梯，清理水中漂浮的生活用品，還要克服水流，克服海水巨大的浮力，然而，讓他們感到疲憊的不僅僅是這些，更重要的是，要時時刻刻注意那些供氣管，如果一不小心拉壞了供氣管，潛水員的生命就會面臨死亡的威脅。

　　祖旭峰（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應急分隊長）：咱們都知道，要拐了幾個彎之後，這個包括繩子都拉不動，何況我們的供氣管。我就是拐過一個彎去，倒過一些供氣管，再找第二個彎，找到之後，我又走不動了，這回再回來，再把供氣管再往前倒，再往前拉，拉到夠用了，我再轉

　　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的祖旭峰，在水下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一個半小時之後，他最終失望的浮出了水面。

　　王筱磊：這時候，有一個人比潛水員祖旭峰還要失望，他就是我們剛剛提到的那個守著自己妻子的男人。潛水員在水底的一個多小時裏，這個男人一直站在漁船上看著水面，就在他看到潛水員出水的那一瞬間，他徹底崩潰了，跌倒在漁船上嚎啕大哭。其實，潛水員祖旭峰這時的心情更加難過，沒有找到遇險者的位置，後面所有的救助工作都不能進行。而祖旭峰的體力已經透支了。

　　溫度在持續下降，雨來得更加不是時候，被翻扣在船下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遇險者在水下還能夠堅持多久，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敢輕下判斷。

　　救助人員緊急商議之後，決定派另一個潛水員繼續下去尋找。

　　祖旭峰（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應急分隊長）：要換個人，我説不用換，因為什麼，下邊情況我最熟，我哪去過哪沒去過我知道，別人再去又得都重頭走一邊，還是我來。

　　休息了不到十分鐘，祖旭峰再次潛入水中。儘管這是一次風險很大的潛水，但面對時間的緊迫，救助人員即使很擔心自己隊友的安全，也只能選擇眼前這個唯一節省時間的方法。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在水下已經搜尋兩個小時的祖旭峰在通往第三層的樓道上，找到了一個先前逃生出來的人從未提起過的門。

　　而此時由於風浪變大，遇險船開始漸漸漂移下沉，如果在短時間內不能救出被困的兩個人，那麼這兩個人以及水下的潛水員都會在空氣越來越稀薄的艙底遭遇死亡的危險。

　　祖旭峰（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應急分隊長）： 當時我找到一個門， 被救人員説機艙的門是個水密門，但是我到那之後，它不是個水密門，就是一個防火門，普通防火板的防火門。

　　在陸地上開一個鋼制的門都要費一番力氣，更何況現在是在幾十米的水下，潛水員不僅要克服海水巨大的浮力，還要時刻注意供氣管。

　　此時，岸上的救助人員從對講電話中密切聽著祖旭峰的一舉一動，指揮這次救助的何延柏再三囑咐他，打開門後一定要用隨身帶的繩子把門固定好。

　　祖旭峰（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應急分隊長） 裏外水壓有壓差，打開這個門很費力，因為潛水員在水下是不受力的，最後腳蹬著通道的對面墻壁，把門慢慢頂開。

　　何延柏（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副主任）： 這個艙室的這個門，它是隨著水流、隨著涌浪的來回擺動的，潛水員進去如果不把這個門固定好，等於他的退路被堵，不但使這個救助的時候逃生的通道被堵，潛水員撤離的通道也等於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現場：佟師傅，纜拴好了沒有，拴好了，放心吧。現在只有一套供氣管可以用，和平帶另一套過去，進來吧，我把這套給他，對，你把你這套給他，你在裏面等著。

　　祖旭峰找到遇險者後，立即通知了水上面的救助人員，同時他把自己唯一的呼吸面罩戴在了遇險人的臉上，而他自己卻失去了氧氣面罩，要隨時面臨死亡的危險。

　　即使如此，祖旭峰依然沒有猶豫，讓出呼吸面罩的他靜靜的陪著遇險人員一起等待著另一名潛水員下來營救。

　　佟和平（交通部北海救助局秦皇島基地潛水員）船裏邊的污油很多，水質根本就看不見了，全靠感覺了，到什麼位置，跟眼睛閉上是一樣的。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裏，要想帶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出來是非常困難的。潛水員只能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把遇險者從船艙底部挪出來。

　　現場：來了，來了，拉呀，一個人出來了。別怕，別怕，沒事，已經到了。一個人已經救出來了，現在剛浮出水面，拉住繩子，穩住船頭，好，拉手，拉她的手。好了，好了。

　　驚魂未定的遇險者在救助人員的安撫下，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船。於是放聲大哭，呼喊自己的丈夫。救助人員為了讓她安心休息，立即聯絡了她的家人。

　　現場：出來了，出來了，讓他接電話，讓他接電話

　　就在女遇險者向家人報平安的同時，救助的潛水員又跳進了大海裏，準備用相同的方法對第二個遇險者進行救助。

　　現場：用不用待一會，我看他挺累的。

　　潛水員佟和平不顧疲勞潛入了船艙底部，幾分鐘後，他帶出了第二個遇險者。

　　現場：來了啊，好，慢點 ， 慢點，好，好，好，好 ，趴著拽，趴著拽，上來，好，上來，上，好滑，拉他手，不行，衣服抓著，扯他衣服，拽他褲帶，這邊，這邊，好了，又上來一個，好了，讓他歇會。

　　就在遇險者一個一個浮出水面被轉移到安全地點的時候，讓出呼吸面罩的潛水員祖旭峰已經在空氣稀薄的船艙中呆了兩個多小時，他所面臨的危險和遇險者是同等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他的隊友一定會接他一起出去。

　　在安置好兩名遇險者後，潛水員佟和平第三次跳進了大海，這一次，他要迎接的是他引以為豪的隊友。

　　現場：又出來一個，佟和平出來了，祖旭峰呢？後面呢。和平從這邊上吧，一二三，再來一下，再來。

　　王筱磊：我相信，潛水員祖旭峰在漆黑船艙中的兩個小時並不好過，但同時，我也相信，那時的他，內心一定不會是恐懼。經過八個多小時驚心動魄的大營救，被困船艙的兩人終於獲救，那個被送到安全地點的男人也終於見到自己毫發無傷的妻子。這是北海救助局第一次實施潛水員水下救人的方案，經過這一次漫長的救援，這個救助隊伍更加成熟了。

責編：西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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