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建中:“我欺騙了好多人,我現在可以説就是一個騙子 我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沒有辦法。”
張金懷:“我又不知道,我認為它是真實的。學生一走,我就能搬進來住,違法我也得住。”
主持人:“大家看法大家可以參與的新聞。剛才您看到的這兩個人,一個叫老齊一個叫老張,都是山西的農民,而且就住在同一個村裏。老齊就是一開始説自己是騙子的那個人,還曾經是這個村的村委會主任,而老張看上去也是老實巴交的,可是這些年老齊和老張之間一直有爭執,他們倆之間究竟有什麼矛盾?為什麼老齊説自己是個騙子而老張又口口聲聲説自己要搬到希望小學裏去住呢?我們來看今天的熱度故事。”
張金懷:“先是借了我2500元,這2500元,是98年的時候,臘月裏。”
老張的煩心事還得從98年那會兒説起。那時侯,村里正熱火朝天蓋希望小學,沒曾想,樓都蓋了一半了,卻遇到了資金上的難題,當時的村主任和書記輪番找到老張借錢
張金懷老婆:“説2001年就還給我,每個月給100元好處費。”
石咀鄉射虎川村雖然就坐落在五台山腳下,但仍然非常貧困,村裏連個像樣的學校都沒有,現在要蓋希望小學了,老張覺得是好事,而且村幹部承諾,借款的利息比信用社的還高,老張和老婆一合計,決定拿出家裏所有的積蓄。
張金懷:“一共12500元,是借了2次,他就給我打了借據,還蓋了公章。”
可是,1年過去了,那12500,老張甭説拿不到一分錢利息,還款的事情村幹部也不再提起。老張只好硬著頭皮找村幹部要錢。
張金懷:“以後問他們要,他們説,修公路、公路兩旁有樹,樹賣了以後再給你。”
老張耐著性子等啊等,終於等到村裏把樹賣了,而老張卻還是拿不到一分錢。老張於是又一趟趟找村裏要錢,村幹部又肯定地對老張説。
張金懷:“以後又説,徵了修公路的地,修公路徵地國家不是給錢,給了錢我再給你。給了這錢,也問他們要,他們就説鄉里扣了,村裏沒幾個了。鄉里都扣了,照樣沒錢,一拖拖到現在。”
老張平時靠種地為生,一年辛辛苦苦下來,頂多1000多元收入。而這1萬多借款,就是老張一家全部的積蓄。為此,老張的老伴又急又愁病倒了。
“錢還不了了,怎麼辦?”
“想辦法再説嘛!”
而在射虎川村,和老張有著同樣遭遇的,還有孫二良等村民,當初,村裏也説是為搞工程,急需資金,好説歹説,向孫二良借了5000元,並保證十天半月就還,可幾年過去了,村裏卻壓根不再提還錢的事。
孫二良:“過年時候在找,有時候和人家碰上了也要和人家説,反正就是沒錢。”
村子窮,老張和老孫他們就是日日磨破了嘴皮子,也討不回一分錢。就這樣4、5年過去了,2003年6月,當初向老張他們借錢的村支書突然去世,而村委會主任也面臨著換屆走人,老張和老孫等村民擔心,人走茶涼,他們借款到底該怎麼辦,下一屆村委會還會認帳嗎?
“早知道這樣千萬不借給他們,後悔也晚了,早知道現在,何必當初?”
就在村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從村裏傳來消息,昨夜,村委會一幫人秘密擬訂了一份協議,把希望小學抵押給了老張等村民。老張等村民多年欠款似乎有了著落,而另一些村民卻不樂意了。
村民:“假如你給不了人家錢,人家住進去,學生哪兒唸書去?人家唸書咋辦?”
村民:“不能抵押,上不了學了,學校哪能抵押,不能抵押。”
村裏的希望小學建於1995年,由團中央、山西省希望工程辦公室批准,北京華銀金屬品公司等各界捐助20萬元興建。全校4個班級50多名學生。對於被學校被村委會抵債的事,學生和老師們還蒙在鼓裏。
那麼希望小學是否真的被抵押?如果被抵押孩子們又該到哪去上學呢?
齊建中:“出賣大隊的集體財産也好,甚至我成千古罪人,我認為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他叫齊建中,石咀鄉射虎川村前任村委會主任,當年,老張他們的錢是他上門去借的,抵押希望小學的協議也由他來擬定。
齊建中説,前幾年,村裏在資金沒有到位的情況下,建希望工程,修大橋,填堤壩,大搞基礎設施建設,結果,欠下了村民40多萬元。
齊建中:“糊塗事是啥呢?有多少資金幹多少活,不能一下子搞那麼多工程,造成了這麼多麻煩事。”
齊建中説,為這盲目上馬,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工程蓋好後,他也就沒了安生的日子,家裏每天坐滿了前來討債的村民
齊建中:“我家裏最多時候不下五六十人,家裏做下豆腐,以後最後沒辦法你把豆腐帶走。下了小豬,沒辦法。”
齊建中説,在萬般無奈下,他簽下了這份協議,先將學校的上樓西北三間抵押給張金懷,樓底西南三間抵押給高懷德等人,如3年後村委會仍無償還能力,那麼所抵押的學校就歸個人所有。但是,齊建中説,他早已留有一手。
齊建中:“你可以進去住,但是看你有那個膽量沒有,看你有那個能耐沒有,你敢去不敢?”
在這份協議上,除了村委會和鄉幹部的簽名,沒有蓋公章,沒有寫日期,沒有公證部門公證,更沒有寫合同的甲乙雙方。齊建中説他的這一手很巧妙,任何人在法律上找不到他的任何麻煩。
齊建中:“他也找不上我的麻煩,明天你上訪去,我説你這張紙也等於無效,我就告訴他説。”
記者:“這不是欺騙村民嗎?”
齊建中:“欺騙就是欺騙他們, 因為啥,我反正,我的事就完了,我還管他們的事。”
齊建中把抵押希望小學的協議一擬訂,自己就下臺不幹了,卻把難題扔給了下一屆的村委會。
孫村長:“一個我要是接受了,我就知道違法是違法的事情,不接受吧?拿了老百姓的血汗錢,我也沒法交待。所以我在左右為難,弄得我頭疼得不行。”
但齊建中説,這有什麼可為難的,以前還不都是這樣幹的,根本就沒啥。當年,村裏也曾和村民簽訂協議,把樹林抵押了出去,雖然協議上也白紙黑字寫著,如果村委會到期未能還款,村民有權砍樹。但是,到頭來,這還不是一紙空文。
齊建中:“你也不能隨便砍人家樹,我那上面就是説,你砍樹必須得經過大隊,不管哪一屆誰上任,都得經過大隊。”
記者:“為什麼採取這樣糊塗的辦法?”
齊建中:“這就是説,最糊塗也是最精明的辦法。”
張金懷:“如果學生一走,我就能搬進來住,違法我也能住,我又不知道違法不違法。”
孫二良:“這白紙寫的黑字,你還能不相信?村裏幹部説話不算數 ,那他怎麼能當領導呢?”
孫村長:“3年以後,如果大隊沒有資金還村民,可能有人就住進去,怎麼辦?我面臨著解決這個問題。
新一屆村委會覺得很茫然,如果3年後村裏仍然無力還錢,那麼,欠老張他們的 40多萬元的債務到底該怎麼辦?如果村民非要住進希望小學,村委會又該如何處理?孩子們該去哪讀書呢?
主持人:“現在村委會已經換了一屆又一屆,可是這筆糊塗帳還是沒有辦法解決。當初老主任為了順利交接,明知道像希望小學這樣的社會公益設施不能夠作為抵押的財産,可還是採取了欺騙的手段和老百姓簽了一份不可能兌現的協議。這也讓新上任的孫主任左右為難,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接受了這一紙協議,自己就違法。不接受,只能夠眼睜睜看著村民的血汗錢打了水漂,面對村民的追問,他也沒法交待。其實説來説去,最無辜的還是這些村民,當初就是因為相信村幹部,所以就把自己的家裏的積蓄全都拿了出去,而因為不懂法律,還稀裏糊塗地簽了那一份協議,直到現在他們還是相信這白紙黑字簽下的協議是有效的,如果拿不到錢的話,還真有可能會把希望小學佔為己有。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家裏就窮,這錢拖了很多年要不回來,如果現在連房子都沒有了,你讓他們能怎麼辦呢?下面就進入我們今天的互動環節我們今天的核心話題是面對無效協議這些村民應該怎麼辦今天和我們連線的是現任石虎川村村委會的孫主任,石咀鄉的白鄉長還有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他們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建議呢?我們先接通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主任孫主任。孫主任您好,一般老百姓要攢多少年,才能夠攢得起一萬塊錢?”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如果你要説攢除了自己的費用下來,攢這一萬塊錢少則也得三年,多則得五年。”
主持人:“所以這説筆錢對於你們那兒普通的村民家庭來説,還是非常的寶貴的一筆錢。”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對。”
主持人:“希望小學已經被抵押出去了,您認為希望小學是不能夠被抵押出去的?”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我是堅決反對,不是説不能抵押,堅決不能抵押希望小學。”
主持人:“現在有沒有村民住到希望小學裏去?”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村民抵押的沒有,他們有時間就來我家找我。”
主持人:“他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來找你。”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對。”
主持人:“那麼現在欠村民的這40萬塊錢怎麼辦呢?有什麼打算嗎?”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我現在的打算就是給上級彙報,現在切實的好辦法我也沒有解決。我們現在實在是沒有這個能耐,村裏邊也沒有這個收入,我們也沒有其他經濟來源,只好跟上級彙報這個事,慢慢解釋,我現在只能這個態度。”
主持人:“鄉里邊什麼態度呢?”
石虎川村現任的村委會孫主任:“鄉里邊愛理不理,就是這個態度。”
主持人:“好的謝謝孫主任接受我們的採訪,孫主任給我們表了兩個態,第一個村民們不能住到希望小學裏去,第二個欠村民的錢當然應該還,可是錢從哪來呢?他説只能夠去找上級領導,但問題是,鄉里邊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似乎並不積極。接下來我們就請導播為我們接通白鄉長的電話,來聽聽他是一個什麼樣的説法。”
主持人:“這電話一直打不通,其實我們為了了解事情的進展之前,也曾經試圖聯絡白鄉長,可是他一聽我們問起這件事情,就馬上挂斷了電話,再也不接了。我想這件事情可能對於鄉里邊來説,也是很為難,可是面對這樣的一份協議,這些村民難道真的只能夠無限期的等待下去嗎?現在我們再請導播幫我們接通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的電話。”
主持人:“葉教授,您好,您認為這份協議是有效的還是無效的?”
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僅就它表明了村裏願意還錢的這麼一個意思,這個部分而言應該説是有效的。但是如果説這個協議本身所包含的處分集體財産,或者是拿集體財産做抵押,甚至可能採取其他的一些很特殊的一些辦法的話,這一部分內容應該説在效力上是有缺陷的,甚至可能是無效的。”
主持人:“您怎麼看村幹部的這種行為呢?”
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我覺得村幹部這種行為可能有幾個方面吧,一個方面辦一個集體的公益事業,應該説是一個很重大事。當時村委會以這樣的一個名義去向村民去集資也好,借錢也好,我覺得應該説是不慎重的。村幹部應該説在有些地方上,我覺得是很不負責任。另外一個方面就是,從法律上來講的話,集體的公益設施應該説不能夠以抵押的方式來作為債務處理的保證,所以在這一點上來講呢,應該説村幹部的行為既不合理,也有違法的地方,這個事情不是在他的任上發生的,等於是前面遺留下來的一個問題。”
主持人:“您給他們能夠提供一些什麼樣的建議?”
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村委會應該説是一種特殊的法人了,我們國家的民法通則明確規定是法人的負責人或者是進行機構負責人的變動,並不影響他們所簽訂的合同的效力。因此在這一點上來講,即使是前任村委會的幹部以村委會的名義來進行的這樣一個借款的活動,應該由後任的村委會繼續來承擔,不能夠採取回避。”
主持人:“這些農民現在該怎麼辦呢?”
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可以請求法院就債權債務的部分,就是借錢的部分,做這個判決。”
主持人:“葉教授,難道這些村民非要通過法律途徑才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嗎?”
人民大學法學院的葉林教授:“應該説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通過訴訟的辦法只是方式之一。如果通過協商的辦法來解決最好,比如説村委會有沒有其他的一些收費的途徑,我當然我是指合法的收費途徑,比如説像村民小組在土地承包的過程當中,能不能通過土地承包費用的調整或者土地承包費的這種變更降低等等辦法,來解決農民的對農民的欠款問題。”
主持人:“好的,謝謝葉教授接受我們的採訪。現在看來這件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需要各級領導部門一起坐下來協商,想一些切實有效的方法來解決村民們的問題。當初村裏的領導修路建希望小學也是為了要改變村裏的貧困和教育落後的現狀,出此下策恐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事情過去這麼久了,讓現任幹部來解決這件事情呢,也確實很為難。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是無論怎樣,作為百姓的父母官,如何對待欠款這件事情,是積極地想辦法還是無奈的推託,可能會直接關係到村民的合法利益是否能夠被保護。”
責編:西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