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業的宴會嫂
央視國際 2003年08月18日 11:00
酒店,宴會剛剛結束。伴隨著殘留的飯羹和狼藉的杯盤,楊永珍滿懷笑容,和她的姐妹們不停忙碌在餐桌與走廊之間。這些在宴會中光彩照人,而在平時生活裏真純樸素的宴會嫂們,有著自己對生活的認知和與之而來的生活軌跡。“這幾小時站下來,別説腰疼了,連頭都疼……可我們還是要微笑啊。人家吃飯,還不就圖個舒心嗎?”楊永珍匆匆地看了一下手錶,挪動陪伴她多年的破舊自行車,踏上了夜色裏依稀的回家之路。回家對於她的意義不僅是讓身體得到放鬆,也意味著她今天又能賺到買菜的錢了。
夜色匆匆,人影綽綽,長安街上滲出了這個夏季少有的清涼。“每次幹完活回家,我心裏其實挺踏實的,畢竟自己還算有份工作。”對於這些“四零五零”的下崗女工來説,有份微薄得能以維繫簡單生活的工作已經是很知足的事情了。“現在的用人單位都要35歲以下,大專以上學歷的人……其實我們什麼苦活累活不能幹?不就是年齡大點兒嗎?”懷揣著對明天生活的隱隱憧憬,楊永珍瘦削的身體被高大的家屬樓所淹沒。宴會嫂的工作經常在夜幕降臨時分開始,在午夜來臨前結束。白天的人們又有幾個能讀懂這種夜晚的黑暗呢?
第二天,楊永珍沒有活兒。她和她馬上就要讀高三的兒子在逼仄的單間房裏吃著最簡單的飯菜。“這工作就是沒準兒,有時騎車騎一個小時去了,就讓你幹兩個小時。這樣幹一個月也就200多塊錢。”楊永珍挂著苦澀的笑容看著兒子,手邊利落地洗著衣服。此刻的她是原生活的她,是一位稱職的母親,又是一位勤懇的主婦。“愛人單位的效益不好,兒子又要考大學,幸虧有這份工作……不過我們平常粗茶淡飯慣了,也不愛吃肉,30多塊錢夠吃二十天的。”瘦黃的面龐烙著歲月的痕跡,也藏匿著一個中年女人面對生活本該有的艱辛。
落了微塵的組合櫃上放著一支當年同事送給楊永珍的口紅,這是她每次“赴宴”前必須用到的物品。歲月不饒人,一抹淡淡的紅色又能重拾起這些女人逝去的青春嗎?“必須抹口紅,不然不讓‘上崗’。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皮膚啊氣色啊,肯定不如以前了,用點兒口紅看著精神。”而她平時生活中卻不用口紅,素面朝天地買菜、做飯、洗衣。每次拿起口紅輕描淡寫的時候,楊永珍都會抑制不住地高興,因為照她的話説:今天又有活了。比起年輕女孩揹包裏的口紅,楊永珍的口紅少了幾許美艷,卻多了幾份被歲月沖刷過的凝重。
下崗後的生活一切從零開始。起初,楊永珍不敢直面周圍的鄰居,自己推著車去賣盒飯,也跑過無數家用人單位,可都被現實的“門檻”無情地阻擋在外。“去我們小區的市場賣盒飯,還沒賣錢呢,就先讓你交20塊的場地費。我一天也賺不到這麼多錢啊!”孩子即將進入高三的關鍵時期,丈夫還在醫院接受治療,楊永珍幾乎沒有時間埋怨,只能繼續靠自己的雙手和意志向生活妥協。“他住院太遠了,來回路費要4塊,夠我們娘倆吃兩天的,所以沒太多時間去看望他……我有時覺得自己心挺硬的……”説著,她眼眶閃爍過了一絲濕潤。兒子在陽臺看書,她不能啜泣,眼神堅定地躲避著作為母親的剛強。“我沒去街道申請低保,總覺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是個面子的事情吧。自己還能幹就不該向國家要錢。”楊永珍總説她已經沒什麼理想,就指望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可她對於生存的態度,已經無時無刻不在顯現著活的堅定和生的理想。
“在”就業的楊永珍和她的老姐妹們面對現實,面對社會,也許胸中覬覦著無數的期盼和嚮往,可生活依舊實實在在地鋪在腳下讓她們去奔波。華燈初上的城市,霓虹每夜絢爛無比,可這些浮華背後又隱沒了多少或平白或辛酸的故事。只有那些曾經真正觸摸過生活本質的人才有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