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好先給大家報告一條舊聞，2007年3月23日淩晨4時許，長沙市洪山旅遊管理區生活農場內一週姓戶主民房突起大火，待大火被撲滅後，消防官兵從廢墟中找到周先生妻子的遺體時看到，她的整個身體像大傘一樣包裹著孩子，2個月大的孩子被她緊緊抱在胸前，她的背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當人們試圖把孩子從她懷中抱出的時候發現，孩子被她抱得很緊，以至於人們用了很大力氣才把孩子從她懷中取出。鄰居們見此情景無不潸然淚下，大家認為她已經盡力在保護孩子了，但可惜沒能如願。接下來我們再給大家看一條更舊的舊聞，2006年，在北京市發生一起車禍，當時車上有父子倆，車禍發生後，父親做出了另外一種選擇。

　　2006年3月26號晚上，一輛夏利小轎車在北京市西北五環主路從西向東直行過程中撞在廂紅旗出口與主路之間的隔離欄上，車輛隨即燃起大火。

　　任警官：11點鐘左右，我們支隊事故科接到中隊的上報的情況。

　　與122聯動的北京市急救中心迅速通知急救人員趕往事故現場。

　　張國利：十分鐘後我們到達現場，看見一輛小客車正在燃燒，火勢較大，人員已經無法靠近

　　北京市消防局頤和園中隊也以最快時間趕到了火災現場。

　　副隊長李士龍：當時到場以後火勢比較大，車的四個輪胎都已經給燒沒了，而且車的方向盤已經露出鐵圈。

　　而這時，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更是讓消防員們冒著車輛隨時可能燃燒爆炸的危險，加快了滅火的節奏。

　　戰鬥班班長 錢維：滅火的過程中，經警察的通知説裏面有人，我們邊救人，一邊是邊滅火邊救人。

　　幾分鐘後，消防員撬開了仍在發燙的車門，車內人員的情況讓人慘不忍睹。

　　戰鬥班班長 許磊：看見了幾乎已經燒的辨認不出來男女，年齡都辨認不出來了，頭上的肉已經燒沒了，已經剩的像白骨一樣，已經很小很小。

　　根據體形判斷，被燒死在副駕位置上的是一個兒童。那麼開車的司機哪去了呢？在調查中，一個目擊者的話讓案情顯得有些撲朔迷離。

　　任警官：有一個目擊證人已經走了，他呢打電話跟他了解，他説他看見一個夏利車由西向東行駛過程中撞擊右側的隔離欄，然後著火，著火，他停車以後，把這個司機從這個司機這個車門給救了出來，救出來以後，司機下車以後就跑了，就離開現場了。

　　肇事司機為什麼要逃離現場？辦案交警做出了分析。

　　警察：有幾種可能，一種呢，可以説是無駕駛證，或者飲酒後，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觸犯到法律了，他要，當時的想法就是逃避法律。一種可以説是膽小，怕事，還有一種那就是不可預測的其他的情況那我們就説不好了。

　　不可預測的其他的情況是什麼呢？目擊者提供的另一句證言讓案情變得更加複雜。

　　任育新（海淀交通隊事故科民警）：司機下車以後呢，也沒有説裏邊還有一孩子，他只是搖著手，搖著頭，不讓他，不讓這個，就是這個拉他出來這個人報案，拉他出來的人報案。

　　肇事司機為什麼不讓救助他的人報案？他和孩子究竟是什麼關係？車輛起火後為什麼不救孩子？辦案民警認為，要解開這一個個謎團就必須得找到肇事司機。27號淩晨，徹夜未眠的辦案民警終於得到一條讓他們欣喜的消息。

　　任警官：但是在淩晨的5點半左右，肇事司機的姐夫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孩子的傷情，後來咱們又與這個司機的姐夫聯絡，最後找到了這個肇事司機的家，從他家裏咱們將肇事司機帶到交通隊，這時候已經27號的11點。

　　這名頭上纏著厚厚紗布的中年男子就是夏利司機殷明六，在這起事故中，他的頭、手以及胸部多處燒傷、撞傷。在交警隊，關於自己被過路司機救出後的去向他這樣説。

　　殷民六：從那車裏面給我拽出來的時候，我還暈著，暈了，暈了，後來在下面，河溝下面躺了半個多小時，不到一個小時。

　　殷明六還説他是在回家後才想起自己把孩子落在了車裏。

　　後來回家我姐他們，我媳婦看見了，那時候我才清楚説我們家孩子説沒有弄出來，我才跟我媳婦説，我説壞了，我把我們家孩子弄丟了，這時候我才清楚我們家孩子在車裏。

　　殷明六還一再強調由於自己受傷而使意識陷入了混亂之中，所以未能救孩子。

　　當時我不暈，當時我會救我們家孩子。

　　殷明六説事故中被燒死的小孩兒是他才三歲的兒子童童，童童這幾天都住在奶奶家，由於他們兩口太想兒子，26號夜晚將近十點鐘的時候，他就忍著疲憊去把兒子接回來，沒想到卻由於自己疲勞駕駛讓兒子失去了幼小的生命。

　　民警：怎麼發生的事故？

　　殷民六：當時有一點點睏了。

　　民警：為什麼還駕車？

　　殷民六：我們家孩子説想他媽，想我，不吃飯。

　　殷明六説他連幹了兩天體力活，車開著開著自己竟然睡著了，後來他被人從車中救出，糊裏糊塗地回了家，滿心歡喜的妻子見到渾身是血的他嚇得暈了過去。

　　妻子：他回來我就問他，孩子呢，他説孩子沒了，我説孩子哪去了，他説孩子出事故了，撞車了，我説你咋沒給我弄回來，當時我就暈了。

　　殷明六的妻子説讓殷明六去醫院看傷，但是殷明六不願意去，最終還是在姐姐的勸説下，他被帶進了306醫院。

　　後來我讓他上醫院，他不去，他説不去了，孩子沒了。

　　殷明六説，童童的死給他們這個四口之家以很大的打擊，雖然他們兩口還有一 個比童童大一點的女兒，但對於才從外地農村來到北京的他們夫妻倆來説，健康聰明的兒子才是他們的希望所在。他們説他們腦海裏總會出現童童還活著的幻覺。

　　當時我真的不相信，我説孩子肯定還活著。

　　民警在做筆錄時也常常會被他們的這樣的提問所打斷。

　　殷民六：我跟你打聽一下，現在能跟他聯絡到咱們家孩子嗎？

　　殷明六説因為自己無視法規、疲勞駕駛而葬送了兒子的性命，而且讓兒子幼小的生命竟然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告別了人間，這份悔恨將伴隨他一生。

　　記者：一直在嘆氣，你是不是特別後悔現在？

　　殷民六：對。

　　主持人：節目看到這裡，似乎這起交通事故初步有了一些結論，比如肇事司機是誰，他和被燒死的孩子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會發生事故，他又為什麼沒救孩子，等等。可是我們都會注意到，這些話都是肇事司機殷明六自己説的，都有待於進一步調查核實。而且，他不能解釋他為什麼不讓救助他的人報案？他被撞暈了不知道救孩子為什麼自己往家跑呢？那麼，調查的結論是什麼？他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呢？

　　對於這樣一場事故，有關方面的人員都説很少見到。

　　警察：就是像這個，親爹把兒子或者孩子放在車裏，自己跑了，這是頭一次碰見。

　　副隊長李士龍：沒有，第一次，因為以前在中隊出這種火警非常少，第一次。

　　急救中心的救護人員在事故現場也為童童的慘死而動容。

　　張國利：心裏特別感覺惋惜，因為就那麼大一小孩，沒有親人在身邊。

　　負責北京西北五環路産維護工作的路捷通公路養護公司的工作人員也提出了質疑。

　　路捷通公路養護有限公司 王明鋼：我不太相信這個。這個自己孩子誰都，為人父母吧，自己孩子在車上，這人的本能嘛。

　　地方有關媒體對此事進行報道後，許多人表示不可理解。

　　戰鬥班班長 錢維：根據一種親情的關係來説，這個好像是不合乎常理。

　　有的群眾甚至認為肇事司機殷明六説的不是實情。

　　男1：但是來説你既然能夠救護你自己，你怎麼不知道救護別人，何況是你自己的孩子呢。如果你要覺得，這個忘了，不知道救護了，我覺得這個，這個世界上這種謊言誰能相信。

　　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記者在事故發生的第三天來到殷明六曾經就醫的306醫院，採訪了當晚為他治傷的醫護人員。醫生説當時殷明六意識很清醒。

　　醫生：我們多少還要問一下，就是説你這個傷是怎麼受傷的，他説是車禍受傷的，然後我説當時有沒有意識模糊，昏迷，他説沒有。然後縫完以後也挺清醒的。

　　306醫院的醫生還告訴記者，殷明六來就醫時就推斷童童已經死亡。

　　他就説既然車子都已經燒著了，那孩子肯定就死了，這樣説。聽起來我們心裏也覺得挺難過的，就沒有再細問。

　　而306醫院的護士提供的一個情況讓記者感到震驚。

　　護士：他可能剛開始喝了點酒。

　　記者：你怎麼能肯定他喝了點酒呢？

　　護士：有酒味嘛，身上有酒味，然後後來就問是不是喝酒，他説對，喝了一點酒。

　　306醫院的護士也同時證明，當提到童童時殷明六表情確實十分痛苦。

　　護士：就看著比較傷心那種。

　　為了查明殷明六被過路司機救出後的確切去向，記者在事故發生的第四天來到事故現場進行實地勘察。

　　記者：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當時事故發生的現場，到現在為止我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當時車輛燃燒的痕跡，兩邊路上馬路牙子邊上，以及周圍的灰草已經全部給燒沒了，根據殷某所交待他在事故之後在溝道裏睡了半個小時，從目前來看，兩邊的隔離網根本就不允許他在這個地方待上半個小時不被人家發現。

　　顯然，事故發生後殷明六的去向並不是象他説的那樣，在事故現場附近睡了半個小時。這一結論也得到了負責清理事故現場人員的支持。

　　男：也沒有找到司機，邊上也沒有躺著的，我們最後就找到一塊牌子，車牌子，沒有看見司機。

　　關於車輛起火的原因交警這樣認為。

　　任警官：碰撞過程中，車輛發生變形，有可能造成易燃的油料，或者是塑料物質著火，這都有可能。

　　但由於未能找到事故發生時的現場目擊者，記者難以掌握事故發生時殷明六的真實言行和他兒子童童的實際狀況，記者的調查陷入了僵局。直到一年多以後，記者才得到了兩位最早趕到事故現場、對殷明六施救的目擊者所提供的情況。那麼當時司機殷明六擺手是什麼意思呢？

　　齊先生：我説了句裏邊有小孩，然後他就擺了擺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張先生（目擊者）：他説還有一孩子呢，拍著大腿説，我説啊還有孩子，那趕快啊，他説不行了，不行了，真不行了，在前面坐著呢，肯定不行了，他説您別過去，待會兒炸了，這時候前輪輪胎就開始爆，磅一炸，我以為車炸了。

　　原來，殷明六擺手是因為他擔心車會爆炸，覺得救孩子沒有希望就放棄了。而這一點也得到了較早趕到事故現場的999急救車司機的印證。

　　司機：旁邊那個路過的司機去救孩子，發現那個司機不見了，那個火那時候當時，當時那個司機説那火已經起來了，沒法再救，再沒法下手了。

　　齊先生也證明，在他報警的時候，殷明六正設法離開現場。

　　齊先生：報警的時候，他已經到馬路邊上了。

　　記者：司機離開現場的時候，他的步伐是什麼樣的？

　　齊先生：抖，小抖，看著不太有力量。

　　司機殷明六曾説他在事發後在溝裏躺了半個小時，這句話屬實嗎？

　　齊先生：我跟警察説，我説那司機跑了，趕緊追去。他就順著溝走了，然後那110開著車帶著保安追去了，追了有個幾百米吧就回來了，他説沒看見人，那邊有個護欄開了，估計從那裏面跑了。

　　這一點和記者的調查結論是相一致的。至於為什麼殷明六説錯了自己在事故發生後的去向，有關方面分析認為，他當時可能由於心痛、傷痛、恐懼而導致短時意識錯亂，發生了記憶錯誤。那麼在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童童狀況如何呢？

　　齊先生：前邊副駕駛座發動機那塊先著的。

　　記者：小孩坐的那個位置？

　　齊先生：對對，小孩坐那塊兒先著的。

　　記者：小孩被卡在裏邊了？

　　齊先生：對，卡得死死的。鐵架子撞過來以後，正好擠在身上。

　　齊先生忙於救人並沒有留心童童的具體傷勢，但是在起火及救人的過程中，童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車上燃起的火很快就吞沒了童童所在的位置。但306醫院的醫生卻認為，不管當時童童是死是活，作為父親的殷明六都應該把孩子先弄出車外，然後自己再逃生。

　　醫生：我就覺得是不是不管他是不是真正已經死了，要把他拿出來看一看，確認一下，然後再怎麼樣。

　　作為這起事故最早趕到事故現場的兩位目擊者，他們也是後來才知道司機殷明六和小孩是父子關係。儘管他們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是對於很多對殷明六不利的猜測，他們表示不能認同。

　　齊先生：我感覺他應該就是撞懵了，應該就是撞暈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張先生：故意謀殺這不大可能吧，從我在現場看到的情況看，我能理解這種説法，就是在這種猛地被撞擊以後，這個人大腦完全亂了這種狀態，本能性地自己逃命了。

　　有關部門對童童屍體進行了DNA和屍體檢測後，確認童童為殷明六的親生兒子，童童的死亡是由於車內起火導致。 並把這起事故確定為司機殷明六的單方事故，殷明六負全責。

　　主持人：這個節目在我們欄目組引起了相當大的爭議，有人認為，事故發生時，殷明六選擇逃生那是出於本能，雖然丟下兒子不管，但在那種情況下，他可能真的懵了，可以理解；反對的人馬上就説了，那是他兒子，保護自己的孩子不也是家長的本能嗎？要不然怎麼會有節目一開始説的那條舊聞呢？同樣是家長，差距咋就這麼大呢？我看這事得這麼理解：有無畏的人，就有膽怯的人；有負責的人，就有逃避的人；有遵守交規的人，就有疲勞駕駛、酒後開車的人。人的複雜更在於，無畏的人也會膽怯，負責的人也會逃避，平時遵守交規的人也會疲勞駕駛、酒後開車，全看彼時彼刻的具體環境。殷明六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己也未必説得清。所以怪不得古希臘阿波羅神殿的門框上會有一句來自神靈的警示：人哪，認識你自己！

責編：西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