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氫彈,他負責核試驗診斷;新一代核武器;他主持中子核物理理論研究;強激光技術,他曾擔任首席科學家。國家的需要是他永遠的專業,中國工程院副院長,應用物理學家杜祥琬,正在播出。
開場白:1959年,在錢三強的積極推動下,杜祥琬等三十名優秀的中國學生來到前蘇聯學習原子能。在此後幾年的時間裏,他們一直不知道在這裡學習這些高深的理論究竟是為了什麼?直到1964年10月16日的子夜,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揭開了這個謎底。
四川省綿陽市,一個神秘的地方,以發展我國國防尖端科學技術為主的綜合性科研生産機構──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的科研基地主體就坐落在這裡,中國工程院副院長,應用核物理學家杜祥琬每年都會來這裡,從事了40多年國防尖端科學研究,在這裡有著他太多的的記憶。
杜祥琬:這就是第一次核試驗。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下午三時,我國西部地區新疆羅布泊上空,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而那時,26歲的杜祥琬還是一名學生,正在蘇聯莫斯科工程物理學院學習。
主持人:咱們國內爆第一顆原子彈的時候,那時候您也在蘇聯?
杜祥琬:正好在我們要寫畢業論文,快要答辯的時候有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飯,一個同班的蘇聯同學,他説‘杜,你回國以後,你學的原子核到中國有什麼事可幹呢?’這個口氣,就是説中國那麼落後,原子核物理這麼高精的科學回去有什麼事可幹,就這麼個談話。結果呢,過了沒兩天一個晚上,我們是這樣,每天晚上學習或者是做作業或者是寫論文,一定要弄到十二點,要聽一段它的廣播,因為每個宿舍有一個小的喇叭。十二點是什麼意思呢?就是零點的莫斯科電臺要播一次它的國歌,所以蘇聯國歌我聽得很熟了,聽完國歌睡覺,就在他們的無線電裏頭聽到這條消息,莫斯科電臺播了一段中國原子彈試驗成功。很短的幾句話,報上就登了個報屁股,一條小消息。
主持人:報屁股?
杜祥琬:真是個小消息,小豆腐塊,但是就這麼一點在學校反應很強烈。正好第二天上午是我答辯畢業論文,我在走廊裏還沒有進答辯教室的時候,就這位同學興衝衝地跑來了,‘杜,祝賀你!我知道你回去幹嘛了。’
主持人:您的心態上應該有一個很大的變化,因為在這之前您並不知道……
杜祥琬:一點都不知道國內在搞原子彈試驗。
主持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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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祥琬:一點都不知道,保密的。
杜祥琬1938年生於河南開封,小時候對天文有著濃厚的興趣,高中畢業,他報考了南京大學天文學系,與此同時,他也在留蘇預備生的選拔考試中,以優異的成績被選中。最終,他選擇了服從國家需要,開始全力學習俄語,為留學蘇聯做準備。
杜祥琬:我們1956年到1957年在北京外語學院留蘇預備部,我是高中畢業被開封選了兩個留蘇預備那時候叫留蘇預備生。被選到北京來又學了一年外語,本來學完了,1957年就應當出去的,就是説兩國關係有問題了就不出去了,這樣分到北京大學又學了兩年。
主持人:那麼當時去應該説在國家背景上,上層的關係已經出現問題了,你們知道嗎當時?
杜祥琬:當時知道一點。
1959年的6月,蘇共中央突然致電中共中央,宣佈暫緩向我國提供原子彈樣品和設計的技術資料,並在一年後撤走了在華工作的全部專家,但那時卻保留了一個合作協議,蘇聯方面將要接收30名中國學生,前往莫斯科工程物理學院學習5年,而促成這件事情的是當時實施原子能事業的機構第二機械工業部副部長錢三強,不久,他成為了中國原子彈研製的技術總負責人。
杜祥琬:他這個人很有眼光,他一方面從國內調集了一大批專家來組織核武器研究院,同時他又派了一批年輕人去俄羅斯學習跟核武器有關的專業,為他們將來做後續的工作就派三十個人去學原子能。原子能這個範圍涉及到原子核物理,這裡面又包括理論物理、實驗物理、反應堆物理、加速器、計算機等等。就是跟咱們現在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相應的各個專業的組合。
主持人:當時根本不知道我們國家要發展原子彈核武器?
杜祥琬:當時對我們這些學生來説是根本不知道的,但是後來知道中央已經做了決策了,已經在組織隊伍了,所以我們這幫人走的時候,錢三強先生親自來給我們送行和講話。
主持人:那當時作為你們來講也是一件很大的事?
杜祥琬:當然是很大的事了,因為生活道路都變了。我本來是想學天文,後來分到北大又是數學力學系,這麼一改變呢,就變成了學一個小原子核。
主持人:從最大的到最小的。
杜祥琬:但這個微觀的東西後來發現是非常有趣味的。
1959年9月,30位中國學生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車,來到了當時蘇聯最重要的原子能研究教育的學府─莫斯科工程物理學院,在那裏,集中了全蘇聯2/3最優秀的物理學家。組織上為杜祥琬選擇了理論核物理,而這時,中國的原子彈研製也悄悄上馬,代號“596工程”,在學習途中,他們不時接到國內的指示。
杜祥琬:國內通過中國大使館曾經給學理論核物理的同學轉達過一點希望,就是要他們注意學好中子在宏觀介質當中的輸運。有這麼一句話,但是當時對這句話是不懂的。我當然懂得中子,也懂得輸運。
主持人:不知道那是幹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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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祥琬:幹嘛用的不知道。
主持人:那如果你不知道幹嘛用能把它學好嗎?
杜祥琬:我知道這個學科的東西我可以把它學好,回去,學它的任務、背景是什麼我不太清楚。
主持人:但您可能有一種潛意識就是覺得回去可能要有用?
杜祥琬:肯定有任務。因為有佈置嘛,因為傳達信息了嘛,一定是有任務,那就是國家需要幹什麼就幹什麼,所以也沒有太多想。
主持人:沒太多想。
杜祥琬:也不用太多想。那時候一切聽從組織安排,就是這個習慣。
主持人:那當時使館給您,給這些中國學生傳達這個任務,當時有沒有一下子理解過來這個任務跟核武器有關係?
杜祥琬:因為派出我們的是錢三強,他是主管核工業的副部長,我們知道我們回去肯定是幹核工業,但具體任務並不清晰。
同期:
杜祥琬:這個樓一直留著,這是當年的辦公樓。
記者:你剛來的時候工作就在這,那時候你來的時候覺得這神秘嗎?
杜祥琬:剛來的時候是這樣一個心情,當時有一首歌嘛,就是《我們走在大路上》,我們獻身這壯麗的事業,無限幸福,無限榮光。
記者:現在還會唱嗎?
杜祥琬:就是這句話的心情。當然會唱,我們獻身這壯麗的事業無限幸福,無限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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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當時無數熱血青年一樣,帶著建設祖國的熱情,1964年,杜祥琬回到了國內,他結束了蘇聯5年的學習生活,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被分配到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理論部,在這個中國核武器研究的龍頭部門參與核武器的研究。
主持人:您回國首先接到的任務是什麼呢?
杜祥琬:回國第一天接待我的研究室領導要我看那本格拉斯頓的《中子輸運理論》,我一下就懂了要幹什麼事。那時候正是面臨著原子彈突破以後要突破氫彈,給我的任務就是你要參加氫彈原理的突破。
主持人:那您剛才説的那個《中子輸送(運)理論》是不是跟這個有關係?
杜祥琬:有關係。因為這裡頭要計算這些不管原子彈還是氫彈的過程,可以説中子是開啟核能的鑰匙,核能不管是核裂變、核聚變都離不了中子跟原子核的反應,這是一個基本點。所以後來搞中子物理也是因為這個,而我們要研究的是一個原子彈它是一個裝置,有很多層,各種材料要做介質,中子在裏面怎麼走怎麼反應,這就叫中子輸運,要研究這些東西。
主持人:所以從這看的話,從您恍然大悟的那一天往回倒推,能看出來實際上這是錢三強先生他們定的一個非常宏大計劃,非常有遠見的?
杜祥琬:非常有遠見的計劃。
主持人:你們出國學習,甚至包括1957年開始學俄語準備出國,到1959年出國再到1964年,我們原子彈爆炸,爆炸之後您再回來這已經七、八年,八、九年過去了?
杜祥琬:對。
主持人:但説明在這之前錢三強先生他們就已經想好了出去要學什麼,並且中途會告訴你們要重點學什麼內容,這都是為了回來以後要用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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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祥琬:是的。
主持人:這實際上是一步大棋,是一步戰略性的大棋。而且他意識到這件事不是一代人能夠解決的,兩代人,而且要走好幾步,走原子彈這一步,氫彈這一步,小型化,武器化等等,一定要需要幾十年的努力。
杜祥琬:1980年開中國物理學會年會,錢老是我們的理事長,散會時碰到他,我説錢老您是改變我生活道路的人,他説你後悔嗎,我説我一點都不後悔,我追隨您的事業覺得很榮幸,這是我的心裏話。
責編: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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