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在香山》 胡德平
央視國際 2004年12月08日 18:45
(視頻)
主講人簡介:
胡德平,男,漢族,1942年11月生,湖南瀏陽人。中國曹雪芹研究會第一任會長。1966年5月加入中國共産黨,1967年9月參加工作。北京大學歷史系畢業,大學文化。全國政協常委。2002年12月任全國工商聯副主席、黨組書記。
內容簡介:
千古絕唱《紅樓夢》給後人留下了諸多難解之謎,而關於其作者曹雪芹創作《紅樓夢》時的社會生活環境,學界也是爭論不休。1971年,在北京西郊香山地區正白旗村39號院的一個重要發現震驚了整個紅學界,而後,從北京大學歷史系畢業的胡德平聞聽此事興奮不已,直到1980年,他親自到正白旗村進行走訪考察後,一個個意外發現,讓他把曹雪芹晚年創作《紅樓夢》的生活環境鎖定在了北京西郊的香山地區。香山正白旗39號究竟發生了什麼?而胡德平的一個個意外發現果真能把曹雪芹晚年的生活鎖定在香山地區嗎?
早在1963年,《北京日報》刊載了著名紅學家吳恩裕採訪香山正黃旗張永海老人的文章,就有據其祖輩傳説,曹雪芹在乾隆二十年以前曾居住于四王府西邊的正白旗,門前有棵大槐樹,還有一個名叫鄂比的朋友贈送給他的一副對聯:遠交近貧以禮相交天下有,疏親慢友因材絕義世間多。張永海老人的口頭敘述是真實的嗎?僅憑一副對聯就能斷定曹雪芹在香山地區生活過嗎?1971年,發生在香山正白旗村39號院的一件事情,印證了張永海老人的口頭敘述,而這件事情震驚了整個紅學界,許多《紅樓夢》研究者和愛好者把目光鎖定在了香山正白旗村39號,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全文)
各位朋友好,曹雪芹現在有文字可據的,誰都不能否定的,曹雪芹的幾位好朋友,張宜泉、敦敏、敦誠,這些人留下來的詩句,把他的生活環境,他離開北京之後,已經鎖定在西郊西山一帶。你比如説張宜泉就有詩:“愛將筆墨逞風流,廬結西郊別樣幽”。他一開始就把曹雪芹這個人,他的才華,他對人們的吸引力,他的魅力就説得這麼清楚。“愛將筆墨逞風流”,他那一支筆,非常生動,非常幽默,是中國最吸引人的這麼一部小説。他住的地方是廬結西郊,一個很幽靜的地方。然後,他還寫到,“寂寞西郊人到罕,有誰曳杖過煙林”。敦誠也説:“阿誰買與豬肝食,日望西山餐暮霞”。把西郊、西山的方位説得是很清楚的。
西山一帶,整個北京城,可以説整個全中國,什麼地方凝結對曹雪芹的傳説最多?什麼地方對曹雪芹他的著書,對他的書的愛好,人們的流傳,對他的掌故、對他的歷史,最多的地方是在哪?就是北京西郊西山的香山地區。在1962年的時候,周恩來總理,這個故事是很豐富的,周恩來總理就責成當時的一個民主黨派的副主席,也是北京市副市長,叫王崑崙,1962年就責成他,準備曹雪芹的若干資料、研究成果,我們要搞一次曹雪芹有關活動的紀念。其中在當地的張永海先生,就向他們介紹了一個當地對曹雪芹流傳的一個對聯:這個對聯呢,就是“遠富近貧以禮相交天下有,疏親慢友因財絕義世間多。”就徵集了這麼幅對聯,這副對聯我覺得當時最好的一點是什麼呢?把它印成書了,1963年出版了這本書,這有文字可考,留下來這個調查記錄,在當時認為是個傳説,這有多大價值呢?當時的紅學家們,正好把它記錄下來,把它出版,把它印成了書。1963年就出了這本書,除去這個之外,我再説些在當地的老百姓,在當地的環境對《紅樓夢》的傳説,現在在正白旗村旁邊,有個四王府小學,現在它學校的體育器材室,那個房檐上還畫了很多畫,這些畫中《紅樓夢》的畫是佔大部分,當時我們和故宮的徐邦達先生一起看過這個畫,他是最有名的書畫鑒定家了。他説這是光緒年間的畫,這一個畫面是不是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子在撲蝴蝶呢?大家再看看那個字,寫的就是“滴翠亭”。這就是《紅樓夢》書中的第二十七回的“滴翠亭楊妃撲彩蝶”,這是光緒時候就畫的這個畫。下面一個圖,就是“孽海晴天”,就是《紅樓夢》第四回説的故事,警幻仙子和賈寶玉,賈寶玉的梳粧和現在也差不多。這一些,就是我充分地説,在當地香山對他的傳説是相當得多,而且有實物留下來。
香山正白旗在1971年4月4號發生的一件事情,正白旗這個原是個軍營,現在這個地方還在,叫正白旗村,在北京植物園的裏面。這個正白旗村當時它的位置這就是金山,就是臥佛寺的旁邊,在臥佛寺的東南面,就是正白旗村,正白旗村有個39號。39號我們去的時候,是1979年1980年去的時候,相當殘破,相當古老,它的磚瓦、它的窗欞,它的梁柁,誰去那兒,都覺得是個年代久遠的一個房子。這個呢,在唱小曲的時候經常唱,説曹雪芹住的是什麼地方呢?“門前古槐歪脖樹,小橋流水野芹麻”。也是很美麗的地方,現在的房子是破了,但是風景並不影響,風景還是相當好。就是“門外山川供繪畫,堂前花鳥入吟謳”,這個境界。這個也是張宜泉給曹雪芹寫的詩,也是寫得非常好的。這間屋子沒有想到在1971年4月4號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一天舒成勳,房主人叫舒成勳,他就進城來辦事,他的愛人收拾房子。他們家是北房四間,東三間是連在一起的,他們在那兒住,西面有個小單間,就在那兒做飯,有個小床,他愛人在搬家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墻皮一塊,他愛人發現怎麼裏面還有一塊,還有白色墻皮,而且還有字。結果他的愛人就慢慢地剝,慢慢地剝,越剝字越多,越剝字越多,把她也嚇壞了,她也不敢剝了。在當時文化大革命還沒結束呢,她説我別剝出什麼反動的東西來,我也擔待不起。結果晚上,舒成勳房主人來了,她説咱們家出新聞了,他説咱們家這個破房子還有什麼新聞呢,她説你去我們西小院看看,墻壁上出現了字,結果舒成勳先生他二話沒説,拿起電棒,天色已晚,就跟著進去看。哎喲!確實有些字,結果他們就慢慢揭,慢慢揭,結果他一邊揭,他愛人還一邊問,説這沒事吧?因為舒成勳先生在二十七中做過老師,他教過各個方面的課,他有見識,他有文化、有知識。他説這是古代的事,這是過去的事,和現在這沒有關係。他們揭了三天,西墻壁揭出來的字,佔西墻壁的60%,其中有8組詩文,8組詩文中,7組的筆體是一樣的,有兩處署了名,都叫“拙筆”。就是笨拙的“拙”。非常讓人興奮的是,這8組詩文的正中間就是那首對聯,這首對聯和傳説的又有些不一樣了。就是説呢,“遠富近貧以禮相交天下少,疏親慢友因財而散世間多”,而且還很白話。最後評論是“真不錯”,他一點也沒有追求雅,“真不錯”。這一點説明了什麼呢?就説明了我們的口頭傳説、口頭文學,張永海先生的口頭傳説得到了印證。
1977年又來了個工人,這個工人叫張行。他看得很仔細,他看完了之後他就問了個問題,説什麼叫“處士”?不是有居士嘛,處士嘛,什麼叫“居士”啊?什麼叫“處士”啊?什麼叫“芹溪”啊?問了之很多。沒過多久,房主人和這位工人又見面了,這個工人拿出了他一副箱子,一對箱子,箱子上畫的有蘭花,畫的有怪石,在箱子上出現了個“題芹溪處士句”,那這不得了了,“芹溪”就是曹雪芹的號,“題芹溪處士句”,而且署名又是“拙筆”,“拙筆寫蘭”。這個“拙筆”和墻上的“拙筆”又可以對上了,而且筆體完全一個樣。我再翻回去説,這個墻壁詩為什麼不會是假的呢?因為它兩層墻皮中間糊了一張紙,這種紙是乾隆萬字不到頭的印花紙,説乾隆不到頭,並不是説光緒時候他不能用乾隆的紙。反正兩個墻壁之間糊了這麼一張紙,因為年代久遠,這張紙已經鈣化在外墻皮的內側上,這是沒法來做假的,時間解決問題,時間説明問題。所以兩個墻壁它粘不到一塊,他是有意保存下來的。這回這個箱子上呢,又有“題溪處士句”,落款就是“乾隆25年”。而且不得了的發現就是兒這也有“拙筆”,那麼這個的出現,如果説是偽,咱們以後這再説,就是説這個拙筆和墻壁詩的拙筆又可以聯絡起來,第二個環節和第三個環節也可以聯絡起來,聯絡點就是“拙筆”。本來這個墻壁詩,已經説明了“拙筆”寫的這個對聯,這個對聯就是送給曹雪芹的,那這個房子不是曹雪芹的,他把對聯寫在別人家裏,別人願意嗎?你就這麼寫,這禮貌嗎?現在又出現了“拙筆”,又和芹溪處士的關係,題他的詩句,為他寫蘭。這一個就更加座實了“拙筆”和曹雪芹不但熟悉,不但送給了他對聯,而且是好朋友。在他這個箱子上也留有他的文物的字跡,而且這個箱子還有一行字,叫“清香沁詩脾,花國第一芳”。而且這個箱子裏面呢,還有編織的目錄,有五行條目,就是為芳卿編織文樣所擬歌訣,為芳卿畫的彩圖,還有芳卿自己的編織紋樣等五條目錄。最後呢,在這箱子裏面還有一首悼曹雪芹的悼亡詩,這都很豐富。就這個環節證明了什麼呢?就是“拙筆”這個人不管她的筆名怎麼樣,反正和曹雪芹的關係,通過墻壁詩,通過這個書箱子,關係就很大了。
芳卿這是誰呢?而且還在編織的,搞紡織還編成書。在當時曹雪芹寫《紅樓夢》是“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有沒有時間來編這個東西呢?曹雪芹對這個編織懂不懂呢?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著名紅學家吳恩裕,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就研究一本書,叫《廢藝齋集稿》。《廢藝齋集稿》有的紅學家説真,有的説假,説假的是多得多,但是《廢藝齋集稿》是誰供給的?也是一個旗人,叫孔祥澤的先生來供給的。《廢藝齋集稿》,他就説有八冊書,《廢藝齋集稿》意思是什麼?“廢藝齋”就是給殘廢的人,教他們技藝,讓他們有謀生自養的手段。這本書呢,第一冊是講印章的;第二章是講做風箏的;第六章是講園林的;第七章是講烹飪的;中間這幾本書,都是講編織、講印染、講宮燈、講宮扇,紡織類的就很多。就説《廢藝齋集稿》,當時吳恩裕説這是曹雪芹的,研究工藝品的。曹雪芹不但是文學大師,他還是個偉大的工藝學家,對不對呢?這是他的結論,我同意他的觀點。但是我再補充幾點,就是曹雪芹家做江寧織造,三代四人,做了65年的江寧織造,《紅樓夢》書中也有,説榮國府“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黻黼”就是很華麗的衣服,華麗衣服的花紋,這叫黼黻,煥煙霞,他們給皇帝來做衣服,給宮裏面來做衣服,應該是中國紡織業中最高的水平,他們可不是外行領導內行,他們也真是學。
你看在《紅樓夢》的92回裏面就説了,賈母就對巧姐説,你得學學女工,學學女紅。巧姐説,我也在扎花,我也在學拉鏈子。賈母説我們家不學這個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們也得知道點,我們知道這些怎麼個做法,才不受人捏拿。你做這個事,你是個外行,人家內行騙你,那就叫捏拿你。實際上就説了曹家65年,幾代人,成為世家了,對這個問題都是懂啊,曹雪芹也是極端聰明,對這個也極端了解的。你看他寫《紅樓夢》,寫這個,所以説他編《廢藝齋集稿》有寫編織的,這一點也不奇怪。而在書箱子裏面芳卿,為曹雪芹寫得悼亡詩,也有這麼兩句話,“織錦意深(bi目+卑)蘇女,續書才淺愧班娘”。就是曹雪芹去世之後,他給曹雪芹寫了悼亡詩,一開頭就是“不怨糟糠怨杜康”,她的意思就是説曹雪芹的死是喝酒,是杜康,不是糟糠之妻沒有招待好他的生活,沒有保養好他,是他喝酒太多了。最近我聽友人説,説現在周汝昌先生也在研究,説曹雪芹可能是喝酒去世的,其實人家悼亡詩在二三十年之前就説了這個問題了,香山一帶的人都是這麼説的。香山一帶的人也很怪,説的有些話讓人也覺得很生動,而且都可以和現在紅學家們的某一派、某一論觀點相符。你比如説香山地區就説,曹雪芹這個人,生在羊年,死在羊年,兒子死在中秋節,他本人死在大年除夕,你死都死絕了。紅學家就有一派觀點,就認為曹雪芹生在康熙已未年,是個羊年,死在乾隆癸未年,未,也是羊年,生在羊年,死在羊年,曹雪芹有另一種觀點,説他是遺腹子。他出生之前,他爸爸就死了,所以悼亡詩中,芳卿給他的悼亡詩中説“乩諑玄羊重克傷”,就是説羊年怎麼那麼倒楣,你生下來的時候你爸爸死了,這是個克傷,怎麼到了乾隆的羊年,怎麼你又死了。這都可以連起來呀。
就是説,曹雪芹想幫助殘廢人,他搞《廢藝齋集稿》,而芳卿呢,也説我“織錦意深(bi目+卑)蘇女”,我把文集、錦樣編織,我把書寫好,把工藝傳下去,但是我鄙視,我鄙夷蘇女,如果你死了,那麼我再寫我這些書,為芳卿所編的紋樣,我要再“續書”,但是我“才淺愧班娘”,我比班固的姐姐,班昭叫曹大家,是個有名的人,是個文學家,這是東漢時候的,那我比她的才學要淺得多,我續不了這些書。蘇女是個什麼人呢?蘇女也不是個壞女人,蘇女是南朝時候叫竇滔的,他的妻子,竇滔在外面做官想遺棄她,蘇女也是織錦、編文,而且還編了個回文詩,編出來的詩歌給她丈夫,她丈夫一看了以後,覺得對不起蘇惠,那麼就又回心轉意,他們又和好了。
但是在芳卿看來,蘇女這樣的編織態度、編織目的,她是為了一己,夫妻的感情,我這個編書,是要追隨曹雪芹的,她對這一點,她看不起蘇惠,這也説明芳卿這個人也是心比天高,才華也是出眾,而且理想事業是追隨曹雪芹的,在92回,沒有想到在《紅樓夢》92回,把班昭、蘇惠,曹雪芹也寫在《紅樓夢》裏了。這都可以吻合的,這都不是孤證啊。
曹寅對曹雪芹有什麼影響呢?曹寅又是一個什麼人呢?我覺得曹寅這個人也相當不簡單,他雖然是只做到是內務府郎中差,他是當差,他和康熙都是吃他媽媽的奶來長大的,你看看他和康熙是多近的關係。就是曹寅的媽媽孫氏,是康熙的奶保姆啊,曹寅也吃孫氏的奶,康熙也吃她的奶,關係已經很深了。而且他這樣的人,他不管是當差、搞紡織、搞織造、管鹽政,他都有文化。全唐詩是他刻的,《佩文韻府》是他刻的,他刻得最好,全唐詩是他刻的,他的文化水平,我們可以知道他有多高了。他當差20多年,他非常想念自己的家鄉,他家鄉在哪兒啊?你別看他在南京來當差,當江寧織造,但是那旗人都知道,這叫當差。在外面當差,北京才是他們的故鄉,北京之前東北的白山黑水是他們的故鄉,他們統治了中國之後,北京就成為他們的第一故鄉。曹寅因為他當差二十多年在外,非常想念北京,想念他的第一故鄉也好,第二故鄉也好,他反正沒有把江寧當做自己的家。
曹雪芹的爺爺寫這首詩,他是什麼意思呢?“淮海維揚衽席間,臥遊終日似家山;破窗風影千帆盡,欹案茶香六夢刪”。《江閣曉起對金山》,他這個題目是“對金山”。他説我在金山玩,在鎮江的金山玩,我躺著也想金山,起來也在金山玩,我感情之和諧呀。我愉快,玩得就像我在家山一個樣,家山北京只有一個地方叫金山。這個金山也怪了,這個金山就在現在正白旗村的後面,就叫金山。明代有一個四五歲就死去的一個小公主,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出土了她一塊墓碑,就在正白旗村前面出土這個墓碑,就是仙居公主之墓,葬于金山之源,正白旗那個時候的山,葬于金山之園,因為她的墓地就在正白旗村旁邊出來,明代那個地方就叫金山,明代寫金山的詩寫得很多,你説鎮江的這叫金山,我這個正白旗村的也叫金山,鎮江金山有個金山寺,你再看金山三環,正白旗後面的金山也有個金山寺。鎮江的金山寺下面有長江“無邊新漲聽潺源”。正白旗村的那個香山金山寺的下面在當時有普安淀、有高水湖、有萬泉河、有大小海淀、也是一片水汪汪的。所以這些兩個金山的最大公約數,都是最大,你找不到哪個地方有這麼大的最大公約數,最小公倍數也非北京金山莫屬。所以開個玩笑吧,最大公約數和最小公倍數,就是説不但曹雪芹在這住,就是曹寅的家,他住的地方也和正白旗有關係。
所以周汝昌先生他寫詩,就是《暢春苑張燈賜宴歸舍》,這是周汝昌先生説曹雪芹爺爺,曹寅,寫了這麼一首詩,叫暢春苑,皇帝請客,張燈,賜宴,皇帝賜宴,歸舍。曹雪芹爺爺的歸舍,他往哪兒走呢?他往那個山村裏面走,《雪晴踏月歸西堂》,西堂那個地方是什麼?西堂就是個山村,有馬道、有箭場、有練兵場,他是回這個家,歸舍,回家啊。你看看他那個詩,就是説曹雪芹的爺爺從暢春苑回來,騎著馬歸舍,詩是怎麼説的,他説:“緩歸騎馬月中村,沙堤好讓燈籠去,自愛銀塵送馬蹄”。結果,周汝昌先生他看到這兒以後,他説,在暢春苑附近,是不是曹寅還有一座家啊?問題他提出來了,現在我們把曹寅的這首詩一找到,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了,他在金山,也是有房子的。所以香山的老百姓傳説什麼,説曹雪芹回到我們香山來,回到正白旗來,他是回祖居來了。這個書上這都有,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書都有,是回祖居來了,是回老家來了,他的根在這兒。但是他長大了之後去內務府當差,可以去北京,北京再外放,可以到江蘇、可以到蘇州、可以到南京,但是他的根是正白旗的,老百姓都是這麼説的。現在曹雪芹爺爺的詩出來了,我説就可以得到一個印證了。
最奇妙的是什麼呢?就是“從誰絢寫驚人句,聚石盤盂亦解顏”,曹雪芹的爺爺他這個詩是什麼意思呢?他説我在這玩得這麼好,這麼開心,山也美、水也美,山石也怪,水也這麼大,“從誰絢寫驚人句”,説誰能夠把最好的句子寫出來呢?“聚石盤盂亦解顏”,就是在這些奇山怪石上寫上一本書,也讓人們很高興。盤盂,就是一本書啊,就是你在石上寫的書也讓我很高興,這就是《石頭記》啊。當然他沒有説這個是《石頭記》,那曹雪芹是太聰明了,他看了這些詩,他愛他爺爺,他爺爺確是個很敬業、很勤勉、懂工藝、愛文化、重視文學人才。當然我也不是説曹雪芹就是因為這一個,就起名叫《石頭記》,但是他太觸類旁通了,很多事情都可以信手拈來啊!這一個呢?我説就是把江寧織造這個環節又和北京老家這兩個環節又連起來了。
曹雪芹他只要離開京城,只要他往西山這邊走,他就得回正白旗,他作為一個正白旗的人,作為內務府正白旗的人,他不能夠去鑲黃旗、正黃旗,鑲藍旗、正紅旗,他根本不能去,這個是八旗制度所決定的。就是雍正説得好,他説我們滿洲人,説滿洲之有旗籍,猶漢人之有籍貫,你是哪個旗的,你就是那個旗的,我是湖南人,我就是湖南人。咱們現在的籍貫好像都不要了,搞個出生地就行了,在封建社會可不行,你籍貫在哪兒,你犯了罪,你遣送原籍,旗人你有了問題,你不能做官了,不能當差了,你回你的原旗,一個樣。這戶口都是戶籍制度,都是封建社會,我們頭上都有一個戶籍的管制,所以曹雪芹回正白旗,那是回他的組織所在地,回他的戶籍所在地,他只能回這兒。他去任何一個地方都犯罪,旗籍制度不允許,八旗制度不允許。
他回到那兒有什麼個好處呢?他每個月有錢糧,就是寡婦也有小九米,就是一個季度有小九米,就是九斗米,不到一擔米,寡婦有錢糧,寡婦老太太有錢糧,只要是旗人,就是鐵桿老米樹,老舍先生寫的《正紅旗下》,那把旗人的這個譜,窮了還要擺譜,那個味道寫得這很多,你看看《茶館》,有的人説,説曹雪芹已經很窮了,“舉家食粥酒常賒,賣畫錢來付酒家”。這也是用我們漢族人來想人家八旗制度啊,曹雪芹是很窮,沒問題他很窮,生活也很艱難,但是旗人絕不會賣畫,“舉家食粥酒常賒”,就賒賬,曹雪芹喝酒、旗人喝酒都是去賒賬的。老闆,來二兩酒,喝完了,把賬記上,我下個月還。他為什麼還,他有錢糧啊,反正到下個月一關餉我再交錢,所以漢族人做小買賣的也高興他,你説你下個月還,你明明喝了三兩,我説你喝了五兩,沒事兒,啪,五兩就交五兩,説你喝了七兩,七兩,小意思,這個樣,旗人的譜啊!所以“舉家食粥酒常賒”,他是賒賬的。所以敦誠、敦敏的朋友也説,賣刀置酒喝啊,就是我喝酒了,我沒錢了我置個刀,我不是賣了刀,我先壓在你那兒。敦誠、敦敏是阿濟格,英王爺之後,我還沒錢,我大清國還沒錢?給你,這都是很有譜的人,他是酒常賒,是這個,並不是像我們紅學家,有的説他窮困潦倒,他賣畫,曹雪芹絕不可能擺個地攤在那兒賣畫,快來買,快來買,絕對不可能,不懂旗人啊。
另外一個,就是説芳卿了,他死了之後,曹雪芹死了之後,敦誠、敦敏怎麼來寫他呢?説“新婦飄零目豈瞑”,説他的妻子飄零,恨得、悲痛得閉不上眼睛,恨得也閉不上眼睛,“新婦飄零目豈瞑”,這證明什麼?就證明曹雪芹的夫人芳卿她不是旗人,旗人曹雪芹死了,她也得有錢糧,如果芳卿她不是旗人,曹雪芹死了,這兒沒你戶口啊,您得請走人,房子你也不能住了,錢糧也不能給你啊。所以“新婦飄零目豈瞑”,眼睛都閉不上,她就得走家,她就得走,曹雪芹的很多東西就可能遺失,這一些是很豐富。
我是希望我們的《紅樓夢》研究,曹雪芹研究,真正是歷史學、文學、民族學、清代史學這些,還有我們通達的思維、廣闊的眼界都需要有。
(來源:cctv-10《百家講壇》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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