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早前所料，《長恨歌》這部女人劇被討論的最多的，反而是其中的男一號“程先生”。這個貫穿于整部劇，和前後兩位“王琦瑤”搭建起“鐵三角”架構的角色，贏得首輪播放的上海地區觀眾的讚許。

　　終於聯絡到“程先生”謝君豪(點擊進入謝君豪的blog)的時候，他正在拍攝電視劇《青春之歌》的拍攝空擋，幾乎同時還輾轉在高群書導演的[保密局的槍聲]劇組，又剛剛結束了《長恨歌》在上海的宣傳，行程排的滿噹噹的。本來是想就[長恨歌]聊上半個鐘頭的，沒想到這位金馬影帝對“程先生”很有心得，在愉快的交流中聊足了兩個小時。即便是看過了[長恨歌]的人，再來聽聽“程先生”的獨家解密，也會有全新的認識。

　　窩囊只是程先生的表面

　　○電視劇：很多人看過《長恨歌》之後，覺得程先生這個人比較窩囊，您在拍攝過程中對程先生這個人是怎麼定義的呢？

　　謝君豪：如果是窩囊，那就看得全對了，就是要有這樣的感覺。但是，表面上程先生很窩囊，沒有脾氣，看上去非常文弱，有禮貌又溫柔。然而我所處理的程先生，或是丁黑導演一塊兒去定位的這個人，卻是全劇最堅強，最有承擔力的男人。程先生永遠不會説一個“不”字，不懂得拒絕，他的優點其實也就是他的缺點。但是我不喜歡用“窩囊”這個字眼，這是有批判性和貶義的。從我學表演開始，我對人物的理解。都不用反的東西去把他定位。程先生的窩囊是表面上的一個行為，但他比王琦瑤更有定力。當程先生知道李主任跟王琦瑤同居了，但感覺這個威風的李主任不可靠，擔心他不會為王琦瑤做什麼事情，但程先生居然一個人去找李主任。後來王琦瑤有了女兒，車先生就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這樣難道還不堅強嗎？肯定是非常堅強才可能去這樣做，現在一般人看表面上的東西，都覺得這個人肯定是個懦弱的人，其實她一點都不懦弱。

　　○電視劇：程先生的年齡跨度有多大呢？您怎麼找到從一個小夥子到老人的心理年齡感覺呢？

　　謝君豪：差不多是60多歲吧。以前我演舞臺劇有很多這樣情況，所以運用起來比較熟。主要不是表面上的老與不老的問題，而是這個人心態的改變。心態一改變，形體、聲音，包括所有動作都有所改變。不是我演一個20幾歲的小夥子，我就裝的很有活力，演到50歲就沒活力。不是那麼回事，主要還是心態上把他明確了，人物一生的幾個階段才能用自己的感覺去表演好。

　　○電視劇：您覺得哪個年代的程先生的表演最難把握的呢？

　　謝君豪：演員最難演的其實是很表面和蒼白的人物，程先生這個人物本身非常豐富，可以提供一個很好的平臺給我，我再去加工，演起來非常過癮。早年的程先生比較難表現，因為他年輕，跟在王琦瑤後面給她拉拉車門呀(笑)，沒有表現出他自己的空間。越往後的程先生就越來越豐富了。他其實是一個明白人，明白感情是不能強求的，他很清楚王琦瑤要的是什麼人，他對王琦瑤，看到她的優點和缺點到“透”，他希望王琦瑤對他的感情是非常真的，沒有要報恩。看到王琦瑤和李主任在一起了，他沒有去強求，他知道強求是沒有用的。那就等待吧，他是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情的。永遠不會和人家去爭辯，去搶，所以某一些人看來是很被動，大家都替他著急(笑)。這一方面令人生氣，一方面令人感動。尤其是女人，女人既希望男人能主動地追求她，另外一方面又希望有一個人不離不棄守著她，程先生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他只對王琦瑤這樣。

　　○電視劇：程先生為什麼這樣癡迷王琦瑤呢？

　　謝君豪：王琦瑤有那麼多男人，對程先生來説很不公平，為什麼他還一直愛她。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後來想明白了，程先生喜歡攝影，我就從這方面入手。程先生是一個很有藝術追求的人，攝影對程先生來講是藝術上的追求。程先生對王琦瑤有一種藝術上的欣賞，他拍過很多女人，已經麻木了。當他從鏡頭裏面第一次看到王琦瑤的時候，不是一個真實的王琦瑤。程先生把一個麻木的王琦瑤拍在他的相機裏面，把王琦瑤最美的一面拍了出來，他成為第一個改變王琦瑤命運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程先生的鏡頭中表現的驚為天人，只有王琦瑤做到了，這種精神上的東西正是程先生的追求。

　　○電視劇：那王琦瑤又把程先生當成什麼呢？

　　謝君豪：她把程先生當成一個“底”，我感覺他最後能堅持到底。這可能反映了當時某些上海女性的心態吧。

　　○電視劇：您本人覺得王琦瑤可愛嗎？

　　謝君豪：我感覺她是一個悲劇人物。如果她最初選擇程先生的話，早就是上海很平常的小家庭了。她非常現實，有一個美好的夢，但是這個夢不能説，每個人的追求是不一樣的，不能表達出來，説出來就把它的價值貶低了，他的意義不是一個，他可能是高於現實的意義。

　　○電視劇：您覺得王琦瑤最愛的是誰呢？

　　謝君豪：她其實應該是愛一個夢，不知道最後她找到沒有。

　　○電視劇：程先生不累嗎？

　　謝君豪：不累的，如果感覺很痛苦，他早就離開王琦瑤了。

　　沒必要演得像個上海人

　　○電視劇：您曾經説過您把程先生當作一個女人來演的，是嗎？

　　謝君豪：對，這是其中一點，這個人物應該有很多面，女人也是一面，堅強的男人也是一面，幾面都有，這是用來刺激表演的一種手段，而且從另外的一個層面來講也是合理的，我把他理解成一個男版的蝴蝶夫人，但只是某一些是，我覺得他具備了一些那樣的性格和定位。

　　○電視劇：您在這部劇中是和兩個不同的王琦瑤來配戲的，是兩位女演員來演王琦瑤這個覺色，您跟這兩位女演員合作感覺有什麼不同呢？

　　謝君豪：我最初知道安排的時候，自己也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不找一個王琦瑤呢？這個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原因不重要。兩個人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因為我們不是模倣秀，黃奕和張可頤不能相互模倣，我感覺我是倆個人之間的一個銜接點，這個銜接點我自認為演的非常好，如果這個“點”演的不好的話，就有可能出現兩部劇的狀態，好在現在拍下來還是一部劇的感覺。

　　○電視劇：拍攝的時候，是先拍完和黃奕的戲，在拍和張可頤的？

　　謝君豪：是的，拍完黃奕後，再派和可頤的戲。因為解放前後的服裝、布景都不一樣，不可能先拍一場解放前的，再拍一場解放後的，轉景都會變得很麻煩，所以這是兩段分開拍的。

　　○電視劇：那您看過梁家輝先生演過的程先生嗎？

　　謝君豪：挺好的，跟我的有點不一樣，因為電視劇和電影本身就是兩種藝術形態。電影中他是結婚了，而電視劇中卻沒有。程先生不是一無所知的單純，但是他曾經滄海還保持著單純，那才叫真正的單純。程先生不是一個普通人，他心裏有很多東西。

　　○電視劇：很多上海人都覺得程先生是一個典型的上海好男人。

　　謝君豪：我第一天來上海，還沒開始拍戲，就有人問，你是香港人，怎麼找到上海人的感覺？我當時心裏是沒底的，我根本就是強詞奪理，説：你這樣問是不是我感覺很不像，我自己感覺像啊。他説，你根本就像一個上海人。程先生是個符號，每個地方對上海男人的定義都是不一樣的。演戲不是演一個符號，而是演內心，我不是要去把程先生演的很像一個上海男人，我應該做的事，我對上海這個地方有所了解，所以我住在上海，我儘量去接近上海人，沒有強求，只是理性和感情上都要鑽進去。

　　○電視劇：您覺得本人與程先生之間，相似的性格在哪？

　　謝君豪：很多，基本上我每次演一個人物，都是我自己本人。不過我覺得演員比較懂得去發現自己很多不同的東西，用在演技上。我開始學表演的時候，第一課就是“認識自我”，但中戲第一課是講“開放天性”，就等於是放開自己，有一點不同。我理解的是，認識了自我才能放開自我，放開自己是個結果。如果你根本不認識自己，怎麼能放開自己呢？我演戲的時候都有自己的東西。我能去發現自己能有多少不同的東西。你説程先生有沒有我的東西，肯定有，非常多。比方説我演[保密局的槍聲]的特工局長，非常厲害的一個人物，他跟程先生真好是相反的(笑)。我覺得每一個人的性格都是挺好玩的，有光明的地方，也有陰暗的一面，在演戲的時候，就可以完全的跨入這個感情遊戲，不要想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無謂的事情，除了養家糊口，最主要是我們有興趣，這個興趣是真的有興趣，而不是為了名利。

　　○電視劇：您的哪一段經歷對您做演員的影響是最大的呢？

　　謝君豪：不是某一點，做演員就如同長途比賽，不可能突然間一件事令到一個人馬上改變過來，我覺得是通過生活慢慢的一個成長過程，每一件事不管自覺還是不自覺，都影響著你。

　　話劇能讓演員把握全局

　　○電視劇：能談談《青春之歌》嗎？

　　謝君豪：這部翻拍自電影的《青春之歌》，我演的角色是余永澤，他的立場是非政治性的，他希望學問可以救國，沒有參與遊行示威，他希望從國民教育開始做起，非常小資産階級的一個人。他就和女主人公林道靜有了隔閡，所以就有了多方面的矛盾，只好離婚。表面上看這是很簡單的方式，和現在不一樣，但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悲劇。但我絕對不會把他演成很反面的人物。

　　○電視劇：您接連的幾部劇都是同一時代背景，會不會覺得有些重復呢？

　　謝君豪：不會的，因為幾個都有不同的身份，[保密局的槍聲]的局長造型是軍裝和皮大衣，很酷的。而程先生是很紳士的西裝，余永澤就是長衫。

　　○電視劇：之後和孫儷要演出一部劇叫[旗袍]是嗎？

　　謝君豪：那是六月份的劇了，也是跨年代的。我是演一個1950年代從上海到香港的裁縫，但還沒落實具體在哪拍。現在我已經開始口頭上向做旗袍的師傅請教了，還沒敢實際操作。很早很早之前跟關錦鵬導演在香港合作過一部電視劇。其實關導也有很深的上海情結，他是那種香港人對上海的情結。

　　○電視劇：之前很多年的話劇演員生涯，對您拍攝影視劇有什麼幫助呢？

　　謝君豪：幫助非常大的，尤其是對人物整體的處理。很多人認為話劇比影視劇難，不能這樣説，我感覺演話劇的人想提高自己才這麼説的。影視劇的表演有不同的難點。話劇是訓練演員總體把握一條線的感覺，有很多機會練習對戲劇整體的把握，但是演話劇也有缺點，卻恰恰是影視表演的優點---片斷表演，有的電影演員對人物的總體把握沒有話劇演員那麼強，但是他的片斷把握的很好，話劇演員在很多時候，那種細膩的狀態可能把握沒有電影演員好。當然，非常好的演員是電影、電視、話劇都很強。我覺得話劇對我的幫助是總體的把握連貫，話劇演員要去演影視劇，還得要時間和經驗去適應。又好比電影演員很多去演舞臺劇，都演得不好，在舞臺上表現有的差強人意。一個健康發展的演員最好是三樣都要有經驗，那是最理想。而對於舞臺劇，不是演過一兩個就行了，起碼要幾十個才行。

　　○電視劇：為什麼在《南海十三郎》獲得大獎之後就沉寂了很多年呢？

　　謝君豪：《南海十三郎》之後還有演出一些舞臺劇，因為檔期有兩年，我答應了人家的，所以就用這兩年的時間把手裏的舞臺劇演完，那時候不懂得這個檔期是可以商量的。後來到了2000年，才開始出來拍影視劇的。

　　○電視劇：你現在是北京和天津兩個劇組來回跑嗎？

　　謝君豪：對，再同時拍《保密局的槍聲》和《青春之歌》，上海也要去拍。雖然幾個城市來回跑，但是製作單位會協調的，其實[保密局的槍聲]我差不多拍完了，還剩下一點了。

　　○電視劇：為什麼接這麼多戲呀？還套在一起拍。

　　謝君豪：其時中間可以協調的，不算很多。

　　○電視劇：您現在是把重心轉移到內地這邊了嗎？

　　謝君豪：我沒有刻意去做這樣，關鍵有經理人安排，而且接的戲也很不錯的。

　　○電視劇：在您的博客上看到您提到女兒呢，想家了嗎？

　　謝君豪：已經習慣了，但是感情是很真實的，還是很想她們的。

　　○電視劇：當時剛剛當父親的感覺應該是很興奮吧。

　　謝君豪：開始還是有一些不習慣的地方，突然間有一個人出來，而且和自己的關係還非常親密，但也有點陌生，沒出生之前，很憂慮，想的太多會憂慮她的未來。而另一方面，有了女兒讓我更踏實了，演戲也更放得開了。採訪/雪蓮、有神 文/落鳳坡 （來源：《電視劇》雜誌）

責編：淩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