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黃鶴:路在何方(5月23日播出)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24日 10:33)
CCTV.com消息(面對面):北京市大興區行知打工子弟學校是一所由社會捐助創辦的民營學校,由於學校義務救助了大量失學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從創辦之日起就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4月14日,學校因為拖欠7萬元房租面臨被封校的危險,740名學生將面臨失學,這一消息被媒體披露之後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隨後《面對面》記者來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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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39歲,安徽肥東縣人,高中畢業後在河南南陽私立鄉村中學任教,1990年到山西翼城縣鄉村小學任校長,2001年創辦棚鵬打工子弟學校。2002年改名為行知打工子弟學校。
解説:北京市大興區行知打工子弟學校是一所由社會捐助創辦的民營學校,由於學校義務救助了大量失學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從創辦之日起就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4月14日,學校因為拖欠7萬元房租面臨被封校的危險,740名學生將面臨失學,這一消息被媒體披露之後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隨後《面對面》記者來到了學校。
老師:不能讓孩子沒有學上。
老師:我心裏非常的,當時我眼淚出來了,
老師:學校面臨封門的危險。然後我們老師都不知道,
老師:學校最大困難呢,從目前來講,就是經濟。
老師:學生不知道。 一聽説要關門,那肯定要緊張起來啊。
記者:有沒有因為你的經營不善,才造成那麼大的虧空。
黃鶴:不存在經營不善的問題,如果管理不善,或者是別的原因封掉了,那是應該的。
記者:為什麼別人有錢賺,你們反而欠錢,虧錢?
黃鶴:因為兄弟的農民工子女學校,它不救助孩子,或者説救助是極其有限的,我們是大量的救助,救助17萬8千,這是欠的錢,另外一個我們被抄了三次家,搬家搬了五次,每搬一次家,損失至少得一兩萬。
解説:行知打工子弟學校創辦于2001年8月,學校創辦起來的第一個月就因為沒有辦學許可證被取締,在隨後的一年時間裏學校被以同樣的理由取締了兩次。直到2002年3月《北京市流動兒童義務教育暫行條例》出臺之後,學校才穩定下來。由於救助貧困學生的數量不斷増多,學校累計欠帳達22萬元。
記者:你們這麼做令人欽佩啊。但是學校畢竟不是慈善機構。
黃鶴:那我就想,總得有一個,有一些人,總得有人來做。423個孩子我們不收那學費來上學的。這裡有幾個例子特別感人。一家四姐妹是兩個家庭組成的。他們住在哪,住在那個西紅門那個垃圾堆裏面。到了北京九年了。他們吃的是垃圾堆裏撿的,穿的衣服也從垃圾堆撿的,後來打聽到我們學校了,到我們學校上學。我們一看他家裏那個情況,一點生存能力都沒有。我們全部免他的學費,然後中午還給他免費提供午餐。
記者:但是你們沒有這個能力啊。有這個能力嗎?
黃鶴:實際上這個能力沒有的。但是看到,我們自己辦的學校,後來讓孩子們失學了,我們講不過去。現在這四個孩子是二年級。學習成績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而且幫助小同學,幫助別人,幫助父母,這種孩子。如果説我們要不救助他。那很顯然,他們現在正在垃圾堆裏撿垃圾呢。所以我該説,為什麼要建這個學校。我不認為我是同情他們。我是看到他們的希望了。
解説:在接到一封校通知的當天下午,黃鶴組織全校老師召開緊急動員會,號召老師們集資來度過危機。35名老師共集資41000元墊交了部分房租,房東把租期暫時往後拖延了一個月。但是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難題是老師們已經兩個月沒有領到工資,正常的生活都難以維持,老師們把希望和焦點都集中在校長黃鶴的身上。
[同期]黃鶴打電話:兩個月沒給工資了,對老師傷害太大,因為這個錢慢了,不然我為什麼到現在給你打電話呢的,因為不然的話,就來不及了,好吧,好勒。
(黃鶴寫借條)
記者:老師的工資應該從哪兒來?
黃鶴:老師的工資應該是從孩子交的學費當中,
記者:孩子們現在教了學費,為什麼老師拿不到工資?
黃鶴:因為沒有按照標準交學費。有423個孩子,沒有交學費,或者説交了部分學費,就是這個原因。
解説:行知打工子弟學校由黃鶴和北師大的三名在校研究生共同創辦。黃鶴擔任校長。
記者:學校是怎麼開始辦起來的呢?
黃鶴:借了兩千塊錢,我的意思能招一個孩子,我就先培養一個孩子,我就找了北京師範大學教育係的三個碩士加我,我們四個人,然後我們就拉著兩千塊錢去調查,調查農民工子女的學校,和調查農民工的子女的現狀,結果發現實際的觸目驚心。
記者:怎麼調查?
黃鶴:我們就是騎個自行車,然後往菜市場跑,當然這是我們調查兩個星期以後才發現的,一發現那裏孩子到處都是農民工的孩子在那裏玩。
記者:有那麼嚴重嗎?
黃鶴:現在中國有2000萬,這是國務院婦女兒童中心的調查研究結論。失學率是9.3%,也就是説有近200萬的農民工子女失學。這個問題就不僅僅耽誤他們的家庭他們自己。他們可能會對社會的不穩定造成危害。
記者:怎麼説呢?
黃鶴:社會對他的關心不夠,或者説受到歧視,孩子們的自卑,他們教育的邊緣化,和他們學校的邊緣化,讓這個孩子感到不公正不公平。
記者:有沒有見過其他的農民工子女學校?
黃鶴:我們也考察了很多農民工子女的學校,有的學校實在不像個學校。八平方米一個房子,住了三四十個孩子,那可以説幾乎孩子們沒辦法動,不透光,很低矮的房子沒有窗戶,有一個窗戶用來厚厚的薄膜給蓋上,為什麼呢?因為怕別人檢查,在一個十平方米,住了兩三百個孩子,然後農民工自己撿破爛來辦,他們説前兩年生意不好做,看辦學有利可圖,所以就來辦了學校,找家裏兒子女兒,什麼親戚來,然後都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然後來教,這樣的學校,也很多,看到這種學校,我感到有責任有義務。
記者:所以你要辦學。
黃鶴:要為這些孩子。應該説,應該還他們教育的權利。
記者:但是你都事先都知道有多少農民工的孩子沒有學上,你辦一個學校能起多大作用。
黃鶴:但是我們想,要讓社會知道這個問題相當的嚴重。
記者:不需要申報嗎?
黃鶴:那時候法還沒出來呢,我們到區教委申報的時候。説現在怎麼給你批呢?行按照民辦教育的條例來批,按那個批,註冊資金是150萬,100萬,那怎麼可能呢?
記者:出臺那樣的規定,總是有依據的。
黃鶴:那個不是給農民工子女的,那是對民辦教育的學校,農民工子女不叫民辦教育的學校,農民工子女的學校有它的特殊性。
記者:所以你們沒要手續就開始幹了?
黃鶴:因為孩子上學是最重要,那時候北京的法律法規沒有出來。
解説:為了趕快把學校辦起來,黃鶴和北京師範大的三個在校研究生四處尋找幫助,在北京小學的捐助下,他門裝備了一個簡單的學校,取名為棚鵬學校,意思是從草棚裏起飛。開始招生的時候家長們都持懷疑的態度。
記者:你們怎麼跟家長説?
黃鶴:他説你不是來掙錢的吧,後來我們把工作證給他看,然後包括我編的書,教師證都給他看,還不相信,再請家長去看,課桌椅150套,包括投影儀,電視、圖書,全部我把家裏的三萬冊藏書也運過來,有一個圖書館,七台電視,設備都有,就等著孩子上學了,家長不得不相信。
記者:準備辦多大的學校?
黃鶴:招生也就只有兩個星期,結果名聲出去了,孩子就來了,我們租的七間房子裝不下了。
解説:學校辦起來一個月的時間,學生很快發展到130多名,但是讓師生們沒有料想到的是,這個開學剛一個月的學校馬上就要被區政府封掉。
記者: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嗎?
黃鶴:就是因為你沒有辦學許可證,也有他們的理由,哪有辦學許可證,你沒有法,怎麼有辦學許可證呢?有法了,那可以。所以我不贊同他們取締,那個時候從政府管理來説,依法辦學是對的,這個我贊同,但是你要安置這些孩子。
記者:學生知道嗎?
黃鶴:我們的學生都參與了護校。
記者:怎麼護校?
黃鶴:護校就是他來封校,孩子們把校門口封起來,老師給封起來,把課桌椅搬,不給搬,我們談判。後來他是利用晚上七點半,孩子都放學了,(聯防隊)過去把學校給砸了。那麼孩子兩個星期沒有上學。那是北京最冷的。
記者:搬家對於學校除了經濟損失以外,還有什麼影響?
黃鶴:對孩子的心理造成的傷害極其大,因為什麼呢?他們想不明白,他們的學校被查封,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查封他們的學校,而城裏的孩子,上那麼好的學校,而他們這麼差的學校不讓他們上,他們想不明白。不能把孩子培養成一個敵視社會,敵視政府,那正是大錯特錯。
記者:你怎麼辦?
黃鶴:後來我們搬到大興去了。
記者: 到這兒你就不擔心被封掉,被取締?
黃鶴:到2002年的時候,法逐漸出來了,依法辦學。
記者:這個過程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嗎?
黃鶴:正因為它很困難,所以我們要探索它的道路。
解説:黃鶴出身在安徽一個農村家庭,從小在農村接受的教育讓黃鶴認識到農村教育中存在的不足,同時也讓他萌發了對教師這個行業的興趣,但是讓它真正下定決心從事教育還是因為一本書的影響。
記者:就是陶行知的教育理念跟你有什麼關係?
黃鶴:我在上初中的時候,我讀了一本書,叫《行知書信集》。就是説教育應該説培養出來以後你應該熱愛你自己。這個陶行知講得非常清楚,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穿衣不種棉吃飯不種田。住房子不造林。那這種教育是誤人的教育是殘廢的教育。17那如果一旦我們考不上大學,我們轉不了戶口,那我們就全完了。我又在身在其中,我又知道了,我覺醒了,那陶行知沒完全的事情,我們作為後來人,我們應該完成。因為這是中國最基本的國情。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崇尚理想的,我長大了以後我就要像陶行知那樣的。我要給農村人辦學校。
記者:你能改變什麼呢?
黃鶴:好,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我能改變什麼,我可能不是教育部長,我也可能不是教育廳的廳長。但是我能做的是什麼呢?如果我能做一個老師。那麼我緊接著我就做個學校, 我可以做個校長的時候,我就改變我的學校。改變我的學校就是改變我的學生。
記者:你是今天才跟我們説呢,還是當時就這麼計劃這麼想呢?
黃鶴:我基本上所走的路都是按照設計來的。我在當時許下的理想就是我要辦一所學校。
記者:那你當時是什麼狀況呢?
黃鶴:是一個初中生,是一個農村的初中生。
記者:那不是天方夜譚。
黃鶴:這就是理想的價值,雖然我在這個實現的過程當中,我經歷了可以説九九八十一難。但我終於實現了。
記者: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黃鶴:看完了這個《行知書信集》以後,我開始自我反省和批判我所受的教育。我對老師,我對學校我就另眼相看了。我就不再是一個為了上學,為了轉戶口的人了。我可能説,我認為我的農村教育有問題。因為應該最起碼要告訴熱愛農村、熱愛農民、熱愛農業,要給我基本的農業知識這起碼的,可是沒有。好了,那我就説,我將來一定要考師範大學。
記者:但是最終你沒有上師範大學。
黃鶴:我本來是最好的學生,又是班長。然後一場不幸降臨,就是,學期中,高一的上學期中,我的鼻子血管破裂。然後被送到醫院。那整個高中期間我是天天吃藥的。結果沒考上。
記者:當時已經放棄考大學的念頭了。
黃鶴:也不是完全放棄。漸漸的放棄。 我對陶行知了解越深,我就感覺到,如果説我在這裡復習高考的時候,我就浪費了我的時間,
記者:你是不是為你沒有考上大學找一個藉口。
黃鶴:這個問得非常好。這個裏面就有一個理想的誕生,它不是的空穴來鳳的。
記者:人家不會認可啊。
黃鶴:我不管他認可不認可。我只是對這個事情的本身感興趣。如果我有這四年時間,我在實踐當中去學習。什麼樣的老師叫做鄉村所需要的老師。那麼我要走這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