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我們該如何紀念巴金誕辰
央視國際 (2003年11月25日 14:01)
新京報消息:今天是巴金先生的百年誕辰,各地的知識界都在舉行有些慶祝活動,媒體紛紛以大篇幅進行了紀念性報道。一個高齡老人的生日引起這樣廣泛關注,説明巴金先生在知識界以及廣大公眾心中的地位之高。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我們不但要給病床上的巴金老人送去真摯的祝福,更要好好仔細盤點巴金為我們留下的“遺産”,以便從這位文學老人那裏獲得有意義的訓誡。因為這才是巴金先生留給我們最珍貴的財富,我們如果能將巴金先生的人格精神薪火相傳,這也許將是對巴金先生最大的祝福與安慰。
巴金的第一遺産就是對自由的高度渴望。他的《家》、《春》、《秋》三部曲曾經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青年的案頭聖經,激勵他們走出閉抑的舊家族的道德陰影,去創造自由的新生活。他翻譯的《克魯泡特金自傳》,以優美的文筆,轉達了一個俄羅斯無政府主義者對自由精神的熱切嚮往。他對自由的極度渴望,成為一種代代相傳的薪火,遞送在前赴後繼的人們手裏。
巴金的第二遺産是對暴力的痛恨。他描述“那無數難熬難忘的日子,各種各樣對同胞的傷天害理的侮辱和折磨,是非顛倒、黑白混淆、忠奸不分、真偽難辨的大混亂,還有那些搞不完的冤案,算不清的恩仇!”他的沉痛聲音至今仍然縈繞在人們耳邊:“我不曾滅亡,卻幾乎被折磨成一個廢物,多少發光的才華在我眼前毀滅,多少親愛的生命在我身邊死亡。”
巴金的第三遺産是懺悔和反省。十年“文革”中,不僅許多人成為互相迫害的暴徒,而且巴金這樣的知識分子也被迫參與了罪惡。巴金回憶起自己“由人變成了獸”的歷史,仍然語帶顫栗:“我怎樣扮演自己憎恨的角色,一步一步走向深淵,這一切就像是昨天的事。”類似的懺悔,還曾發生在許多知識分子身上。他們和巴金組成的“懺悔小組”,是20世紀中國涌現的最可珍貴的公共知識分子群體之一,儘管數量稀少,但他們的存在,還是令現代史獲得了道德的深度。因為正是道德懺悔改造了人的靈魂,令歷史有可能轉入更符合人性的運轉軌道。
對巴金的精神遺産的關注不僅傳遞了人們對個人自由精神的渴望,也投射著對各種非正義暴力氾濫的憂慮,以及對通過道德懺悔來改造社會的訴求。但巴金並不是神明,我們既不要刻意貶損他的歷史過失,也不要企圖把他變成一個文學和道德神話。正如巴金本人所陳述的那樣,面對個人無法扭轉的現實,他自己曾經如此軟弱和怯懦,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制度本身的缺憾。
巴金是一座微型博物館,在他的履歷中,記錄了中國知識精英曲折痛苦的思想道路。他的故事,就是一部縮微的20世紀中國社會變遷記錄。巴金百年誕辰紀念,與其説是為一個在病榻上痛不欲生的老人做壽,不如説是一次歲月的沉痛回溯,它請求我們返回到過去,對歷史重新進行審視,並借此重新審視和設定我們的未來。 (文藝批評家 朱大可)
責編: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