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新聞頻道 > 中國新聞 > 正文

[面對面]張淑琴:一切為了孩子  

央視國際 (2005年06月06日 14:37)

    進入[面對面]>>
    cctv_news新聞頻道


  CCTV.com消息(面對面):

  導視:

  有人類就會有犯罪,有犯罪就會有這些孩子出現;

  張淑琴:父母這個沉重的十字架憑什麼讓孩子來背?

  有風雨就會有太陽,有太陽就會讓孩子走出陰霾。

  張淑琴:還是給孩子們要營造一個家的氛圍。

  是誰為這些特殊兒童遮風擋雨?

  怎樣為這些受傷心靈尋找家園?

  《面對面》走進太陽村,感受張淑琴的拳拳愛心。

  精彩對白:

  王志:但是有沒有問過自己,好人的子女可能也需要關照,還關照不過來?

  張淑琴:我覺得首先孩子是無辜的。

  王志:對你來説是個挑戰?

  張淑琴:我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像著魔了一樣,真的著魔了一樣。

  王志:你不怕?

  張淑琴:我説今天非得把風頭出到底不行,你愛怎麼説怎麼説。

  王志:你們收來的錢怎麼管理?

  張淑琴:我一談到這個地方,我覺得很心酸,一直有人懷疑我們的財務問題。

  王志:有沒有委屈的時候?

  張淑琴:小孩也有委屈,大人也有委屈,都有委屈,這就是人生。

  人物背景:


  張淑琴,1948年生於陜西,1995年創辦陜西省回歸研究會,從1996年至今,相繼在陜西、北京和河南創辦了6座兒童村,無償替服刑人員帶養代教未成年子女,現已撫養特殊兒童600名。

  解説: 這裡是位於北京市順義區的太陽村特殊兒童救助研究中心,不同於一般的機構,這裡所有孩子的父母基本上都是正在服刑或已經伏法的罪犯。孩子們簇擁著的這位女士就是兒童村的創辦人和負責人張淑琴,六一國際兒童節前夕,《面對面》欄目的記者來到這裡,對張淑琴女士進行了專訪。

  王志:為什麼叫太陽村。

  張淑琴:我覺得我們希望充滿了陽光,充滿了陽光,孩子應該在陽光下,應該在陽光非常美麗的一個花園裏邊走出這個陰影。

  王志:像這些房子怎麼建的,建什麼樣的房子。

  張淑琴:都是我們自己設計的。這個房子是我們請一個台灣的設計師免費設計的,他説這樣的房子利用率最高,而且我告訴他們一定要利用彩色的,要各種顏色的,要色彩漂亮的。

  王志:為什麼。

  張淑琴:漂亮,一個就是孩子們本來就在生活在陰影當中,一個好的環境會讓他們走出這種陰影,所以我們這個兒童村第一個就是要像花園一個,第二房子要是彩色的,這種色彩斑斕像一個童話世界,才給孩子們一個好心情。

  解説: 目前,這裡有115名1─18歲的孩子,這些孩子來自全國的不同省份,按年齡和性別分別居住在一些慈善人士捐資興建的愛心小屋內。每年他們有兩到三次去監獄看望父母的機會。在兒童村,他們可以免費生活到父母刑滿釋放,父母刑期較長的,可以生活到16到18周歲,由兒童村和當地政府共同給與妥善安置。

  王志:這些孩子的來源呢?

  張淑琴:主要是監獄給我們提供,現在監獄對罪犯也有一種人文關懷,對他們有一些什麼困難,監獄可以幫他解決,很多罪犯就提出孩子問題,老人的問題,監獄會把這些信息反饋給我們,我們就委託監獄代我們調查,罪犯反映的情況是不是屬實,監獄核實情況以後,我們就和罪犯簽一個“委託代養協議書”,就是他在服刑期間委託我們替他代領代教這個孩子。

  王志:你選擇的標準呢?

  張淑琴:如果有親屬我們要説服他的親屬,還在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親屬身邊去撫養,確實沒有辦法,我們才把他接到兒童村。


  王志:什麼叫沒有辦法?

  張淑琴:親屬家裏很窮,上不了學,或者親屬本身就不接受這個孩子,或者奶奶爺爺多病,七十多歲,這個孩子跑到社會上去流浪,他們連找的力氣沒有,像這種孩子,我們就和監獄商量,由監獄給我們送來,或者我們去接。

  王志:但是從根本上你沒有聽人説過嗎,這件事情本來就就應該政府管?

  張淑琴:我早就知道這個問題,政府現在沒有相關的政策,沒有為這些孩子出臺一個政策,民政部門現在明文規定,這些孩子不屬於他們管,司法部門也明文規定這些孩子也不歸他們管,孩子的成長是不能等待的,我們總不能等著出了政策,再出現這樣的群體,出現這樣的孩子,總得有人做這些工作,總得有人負這個責任,就像一個孩子掉在河裏,咋可能認為這是政府的事情,等警察來,這個孩子掉在水裏頭了,都應該伸出手去把孩子拉上來,一個孩子哭的時候,需要一個饅頭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給孩子一個饅頭。

  解説: 一歲三個月的冬冬是太陽村目前年齡最小的孩子,冬冬的爸爸是越獄逃犯,在越獄期間生下了他,在冬冬只有兩個月大的時候,他的媽媽離家出走,在冬冬9個月的時候,他的爸爸被警方捉獲。

  王志:九個月?

  張淑琴:九個月就放在福州鐵路公安局,一個月送不出去,這個時候公安部有個刑偵局有一個專門負責打拐的女的認識我,處長,她就打電話給我説淑琴,你們那兒能不能接受這個孩子。我説多大了,她説十個月,我説十個月怎麼帶,她説這個孩子在福州鐵路公安局待了一個月,我説行,不説了,你把孩子給我送過來,我11月4號早上到火車站去接,淩晨,一下車,幾個警察,是重慶監獄的,抱著這個孩子,我接過孩子眼淚就下來了,他睡得熟熟的,孩子還睡著,胖乎乎的,把我難過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命運,他怎麼能知道他父親是個逃犯,怎麼知道媽媽怎麼離開,怎麼知道父親又被捉拿歸案,這孩子怎麼這麼苦,命怎麼這麼苦呢,當時我們就把這個孩子帶回來, 他十個月嘛,給他買奶瓶、買奶粉、買尿不濕,孩子倒挺乖的,他不會吃奶嘴,必須端著碗喝,兩個月他媽媽就跑了嘛。

  王志:現在呢?

  張淑琴:這個孩子真是非常可愛,胖乎乎的。現在會走了,反正誰都抱,我們這兒的孩子有點慣,只要到兒童村的孩子,我們都覺得孩子非常可憐,非常不幸,都有點慣,只只要手一伸就有人把他抱起來。

  (張淑琴在食堂抱孩子。)

  (探視父母現場。)

  解説: 今年57歲的張淑琴當過知青,做過赤腳醫生,1985年開始在陜西省監獄局從事報紙編輯工作,由於工作的關係,她與大墻內的服刑及勞教人員和他們的子女有著許多近距離的接觸。

  張淑琴:西安有兩個監獄,一個就是女子監獄,一個少年犯管教所,我去得最多的,在監獄經常體驗生活。因為我不是監獄的幹部,不是監獄的幹警,我是個記者,他們都覺得很多話跟我説,沒有什麼戒備,就談自己的家庭,談得最多的就是孩子,牽掛孩子,有的罪犯一個月頭髮全部白了,為了自己的孩子,有的罪犯為了孩子精神都不正常了,還有的罪犯為了孩子,孩子也找不著了,家也沒了,我也沒有什麼希望了,在監獄裏邊就破罐子破摔了,打架鬧事,最後關禁閉,這樣的例子看得很多很多。

  王志:就是説很多罪犯把你當朋友?

  張淑琴:把我當朋友。我走訪過很多犯人家庭,特別是我印象最深的,這個犯人在監獄立功了,立了大功,一次減了七年刑,在我們監獄是很少的,我去採訪他的時候,就問起了他的家庭,當時他就哭了,他就告訴我,他妻子也服刑,家裏有五個孩子,走時候有一個孩子病了,我説你多長時間沒見他,他説好長時間沒見他,我説這樣吧,你把你老婆的地址給我,我去看看她,然後我到你家 替你去看看孩子,因為我也是個媽媽。(看到)這個家裏非常慘,一個七十歲的老奶奶帶著四個孩子,這四個孩子最小的牙掉了,還有一個孩子胳膊骨折了,最後長在一起,還有一個大的死掉了,我去了以後數了半天 四個孩子,家裏窮得呀,老太太咳嗽,你説她怎麼做監護人?她本身需要別人照顧,後來我又到小姑娘的墳墓上去了一下,姐姐已經死了,看到這個墳墓的時候,我一下子我就傷心了,我就想到這個孩子因為病了,我的女兒也是,如果病了,媽我要喝水,媽我要吃藥,一聲一聲喊媽,這個孩子病了,也會一聲一聲喊爸爸,喊媽媽,肯定會這樣,我回來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叫《兒女們》,最後這一段我就是寫的這個小墳墓,我説當我看到這個墳墓的時候,墳墓上已經是牧草青青,我不知道孩子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在盼望她遠方的親人,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嘴是張著還是閉著,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在呼喚著她的爸爸媽媽,一朵白雲向遠方飄去,這一點一下刺痛了我。

  解説: 1995年,張淑琴從陜西省監獄局機關調到陜西省少年犯管教所擔任助理調研員,從事預防青少年犯罪研究。在上級領導的支持下,張淑琴發起創辦了旨在幫助服刑人員回歸社會的陜西省回歸研究會,第二年,張淑琴又創辦回歸兒童村,主要為服刑人員無人撫養的未成年子女進行特殊教育、心理輔導、權益保護以及職業培訓。

  王志:那你當時對太陽村的構想是什麼?

  張淑琴:當時我知道這些孩子確實沒地方生活,有一個家的感覺,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沒有很多想法,只是想讓孩子們不要再受罪,他們的父母能夠安心,不要越獄,不要自殺,不要在監獄胡打胡鬧就行了。

  王志:從正面意義來説,你可以幫助罪犯更好地改造,解決他們後顧之憂。如果反推一下呢?你為他解除了後顧之憂,是不是罪犯下一次再去犯罪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了。

  張淑琴:這種説法也有,包括前幾天還有人談論這個問題,他就提出過,你們做是什麼目的?幫助他們管孩子,讓他們犯起罪來,沒有後顧之憂,那如果這樣説,那我們監獄什麼意思,我們的監獄是不是裏面的設施越好,條件越好,那人都搶著往監獄裏面鑽,能這麼説呢?這個思維我覺得有點問題。

  王志:您怎麼考慮呢?

  張淑琴:我覺得首先孩子是無辜的,第二個這些孩子如果不去保護他們,不去教育他們,他們將來還會是罪犯,因為我們在做這個事情以前我做過一個調查,我做過一個摸底,有一個例子她媽媽就是盜竊罪,這兩個孩子流落社會以後,就偷東西這個女孩才八歲,能翻三米高的墻,一次偷過三千塊,她用偷來的錢,買了香蕉,買了鞋,買了葡萄來看她媽,我到監獄去,她媽就跪在那個地方,説趕快把這個孩子送到少管所,你將來不送到少管所的話,將來是江洋大盜,我出不來,她就得進來,這不光是他們爸爸媽媽的擔心,我覺得這些罪犯他們自己犯了罪,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去犯罪。

  (捐款捐物現場)

  解説: 在爭議中起步的回歸研究會和兒童村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經費的不足,因為屬於民間組織,所以沒有任何財政撥款。為了籌措經費,當時身為一級警督的張淑琴拋下面子,四處化緣。

  王志:人家會不會懷疑你打著旗號去要錢?

  張淑琴:有,第一個是吹牛,説我吹牛,我説我把這個牛要吹起來,那我就要堅持要把這個做成,還有人説我出風頭。你看,報紙上張淑琴,電視上也是張淑琴,這不是出風頭是幹什麼?我説現在了還有人説人出風頭,我説今天我非得把風頭出到底不行,你愛怎麼説怎麼説。在中國有一句話“槍打出頭鳥”,一隻鳥要脫離團隊的時候,有槍口瞄著你,這個就是我們的現狀,槍打出頭鳥,如果一排冬青樹,本來都是齊齊的,你冒出來一枝,誰都看你不順眼,總有人想把它剪掉。我這個人一直屬於那種比較有爭議性的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總有人站出來支持,總有人對我提出這樣那樣的非常不好的評論,因為我也是一個獨身媽媽,我愛人和我離婚很多年了,我拖著兩個女兒,加上我的性格又瘋瘋癲癲,張張颺颺的,而且又熱情跟人幫忙,很多人接受不了,再加上我們又參加作協開會,寫電視劇,他們覺得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一個人,包括我吸煙呀,會喝酒,可能有人很看不慣。

  王志:你不怕?

  張淑琴:我已經豁出來了,因為我知道我不是為自己,一開始別人叫我“丐幫幫主”,我説叫就叫,幫主就幫主,我就是為了把這個兒童村辦起來,就要給這些人看一看。後來就是把兒童村辦成的時候,説我騙錢,後來有人就説我有政治野心,把電話打到我家,就指責我説你為什麼不去幫助貧困山區的孩子,幫助烈士的孩子,管罪犯的孩子,我説我願意,你管得著嗎?我幫助誰還要你來指揮,這麼大的國家,這麼大個的社會,這麼多人,我們誰願意幫助哪一部分人,是他自己事情,你願意,那麼我幫助罪犯孩子,你去幫助貧困山區的孩子呀,我能幫助幾十個,你幫一個也算,你憑什麼指揮我,我願意幫,我實在不想跟他一點一點去講道理。

  解説: 2000年,在陜西創辦了三家兒童村之後,張淑琴把兒童村開到了北京,地點設在北京市順義區趙全營鎮板橋村,新的兒童村取名為北京市太陽村特殊兒童救助研究中心。

  王志:你們收來的錢怎麼管理?

  張淑琴:我們有帳,有會計,有出納,每年審計。我們所有的這些資金,主要用在我們孩子身上,我們基本上沒有買過什麼辦公用品,辦公用品全部是募捐的,我一談到這個地方,我覺得很心酸,一直有人懷疑我們的財務問題。甚至告到我們政法委書記那兒,告到省領導那兒,我説我非常希望他們來查一查,我們這十年來花過多少錢,像我們這樣幹工作,破沙發,沒有買過沙發,破沙發,破椅子,別人的信封,到哪兒去先跟人家要紙,要大頭針,要迴形針,我就背個包,給我們點膠水行不行,我們買了一個推滾子的印油機,現在誰用這個東西,就這樣,我們做什麼呢,幫孩子,幫大人,沒有人逼著我們幹。

  王志:你可以不這樣。

  張淑琴:財務我們要清清楚楚,我們的出納,會計,審計,在北京這幾年都在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審計,2004年我們想找普華永道,免費給我們審計。這是一個,還有我們自己所有的捐助,必須有收據。我知道一個根本問題,大家很多人對我做這個事情議論很多,議論很多,我給我定了三條,這三條,我想,一個人要別人把你整倒那是不容易的。

  王志:哪三條?

  張淑琴:第一條就是不貪污,第二個是不拐賣兒童,第三個是不虐待兒童,我覺得我只要做到這三條,什麼事我都不怕,無所謂。

  王志:難嗎,要做到這三條?

  張淑琴:我覺得不難,有什麼難的?當然我們這兒有些孩子不聽話,我也揍他,屁股上給一腳,有時候給他一巴掌,照樣過來喊張奶奶,

  王志:我們可以相信你有這個境界,你怎麼能保證你所有的員工都能有同樣的境界?

  張淑琴:我覺得能到我們這兒來的人,首先一個,當然就像參加革命一樣,目的不一樣,有的是衝著孩子,有的是衝著我,有的是衝著可能要找工作,那麼這就像大浪淘沙,能沉澱下來的人,都是真心要做事的人。

  王志:什麼待遇,介意透露一下嗎?

  張淑琴:每個月幾百塊錢吧,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就是幾百塊錢,吃的飯就是孩子一樣的飯,

  王志:那你們也需要生活。

  張淑琴:我們能到這兒來的人,都不是太計較的,我覺得都是衝著孩子,兒童村我們這些工作人員,有的可能脾氣不好,有可能懶一點,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愛孩子,包括我們的孩子們也是,只要見個小的,他會把他手裏什麼棒棒糖給孩子,一塊半塊餅乾給孩子,這一點上我覺得我們這裡面氣氛非常好。

  (吃飯背詩)

  解説: 在太陽村,孩子們的一日三餐都需要排隊集合,各個小屋的成員自己輪流值日打飯打掃衛生,年齡大一些的孩子還要輪流到後廚幫廚。每個孩子每個月的伙食標準是120元錢左右。

  王志:伙食標準怎麼定的?

  張淑琴:一天就是三塊多,平均就是三塊錢,節假日我們要給孩子好好會餐,像過年、中秋節、六一節,正月十五要給孩子好好會餐,這樣的花費比較多,因為我們的伙食標準低,所以我們也想很多辦法,一個我們地裏頭打了一萬多斤黃豆,每年我們都有幾千斤黃豆,大量種黃豆,保證給孩子。

  王志:有零嘴嗎,孩子能吃到嗎?

  張淑琴:別人捐贈的一些小食品,我們會發給他們,前天給他們買了一百斤杏,麥黃杏,給孩子買了一百斤,勞動完了,也給他們買酸奶,夏季有時候也買雪糕,冰棍,批發便宜的,我們不想讓孩子受委屈。

  王志:效果到底怎麼樣呢,孩子願意待在兒童村嗎?

  張淑琴:我覺得挺好,孩子們很有禮貌,他們都説兒童村的孩子有禮貌,見了外邊的人,叔叔好,阿姨好,第二個孩子的房間很衛生很安靜,第三個孩子們自己管理自己,早上五點半起床,穿衣服,整理床舖,打掃衛生,早上起來孩子們自己穿衣服,洗臉、刷牙,大孩子幫著小孩子整理衛生,排隊上學。

  解説: 目前,在北京太陽村的115面孩子中,有102名學齡兒童。這些孩子在村裏的中學和小學插班讀書,村裏對他們的學雜費進行了全免。

  王志:學習成績呢?

  張淑琴:學習有一部分孩子學習成績非常好,在他們年級都是第一名,有個別孩子學習非常差,老留級。

  王志:沒有遇到障礙嗎?

  張淑琴:孩子就問我,別人罵我咋辦,別人説我咋辦,

  王志:那你説怎麼辦?

  張淑琴:我就告訴孩子,他第一次如果罵你,説你的爸爸媽媽是罪犯,你就可以告訴他,我爸爸媽媽犯罪與我沒有關係,我是無辜的,政府已經懲罰他們,在教育他們,對吧?與我無關,如果他再要罵你,對你説這個話,你可以去找老師,叫老師來和這個同學談話,孩子們問如果張奶奶如果他再罵咋辦?我説你可以揍他。你要維護你的尊嚴,你不要怕,你因為怕別人罵,怕別人議論你的家庭,或者你的出身,你的現狀的話,不敢上學,那你就永遠別出門,必須要面對這個現實。

  王志:第一條第二條好理解,為什麼教他們第三條?

  張淑琴:我覺得呀,這些孩子有自己的尊嚴,不能太軟弱,當然從孩子們自己的(角度),我如果面對在我們面前來議論孩子,或者來誹謗我們的孩子,歧視這些孩子,我感情也受不了,況且是孩子。

  王志:但你不能回避的是,能進這個村的唯一的條件,就是服刑人員的子女。

  張淑琴:這個問題本來就是客觀存在的,就像監獄是客觀存在的一樣,你逃避不了,這些孩子必須要勇敢的面對這些問題。他們要融入主流社會,比如上學,我們沒有單獨辦學,就是讓孩子要融入到主流社會當中,平等地和其他孩子走在一起。

  (與馬佳才談話)

  解説:特殊的成長環境造成了這些孩子特殊的身體狀況和性格,所以,在太陽村的孩子很多體質較弱並有著不同程度的心理問題,對於這些有著不幸身世和心理問題的孩子,教育起來顯得壓力更大。

  王志:就是普通家庭管理孩子的時候,可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像兒童村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您作為家長,您不擔心出問題?

  張淑琴:兩個問題是最頭疼的,也是我壓力最大的,第一個就是孩子住院,我們去年有十多個孩子住院,有一個腸穿孔,闌尾炎,骨折,還有高燒吧,肺炎,有十多個孩子住院,第二個就是跑孩子,逃跑,我覺得比住院的壓力更大,有的孩子是和小朋友吵架,打架,他就逃跑,有的是就是對我們管理 他嫌太嚴格,有的是厭學,都會造成孩子逃跑,去年冬季最冷的時候,有一個小朋友,九歲,他的作業沒寫好,害怕老師批評,他就藏起來,藏到我們大棚那個草簾下邊,我們從八點半一直找到晚上十點半,我們已經給派出所報案了,那個時候我想的是我進法院倒問題不大,零下八度把孩子凍死怎麼辦?凍壞怎麼辦?我那時候壓力大得,全體老師孩子在路邊,橋底下,都拿著手電筒去找,後來發現在草簾下面,本來找到把他揍一頓,最後一看孩子已經路都不會走了,我們的司機,脫下大衣,把他一裹,趕快抱回來,給他倒水,給他擦手的暖手的,什麼都不説,孩子畢竟是孩子。

  王志:孩子畢竟是孩子,這些孩子家庭背景都比較特殊,有沒有覺得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擔心不擔心他們在一起會交流一些不正常的東西。

  張淑琴:孩子們之間偶爾會談起自己的爸爸媽媽,但是對他們父母犯罪的狀況談得不多,有的孩子回避這樣的問題,有的孩子不去問,我們老師也不問,不去觸動孩子最敏感的地方,最傷心的地方。當然我們也擔心過,這些孩子由於他們父母一些不良影響,像説謊、偷竊、打架、暴力傾向、報復心理都存在。這些孩子有十多種心理問題。有的孩子不信任任何人。但是這些問題總要面對,總要去解決,所以我們在我們的教育當中我們重點抓了對這些孩子的心理輔導,使他們能夠走出這個陰影。

  (詩朗誦)

  解説: 由於社會籌措缺乏保障,太陽村期望能靠自己的力量解決部分經費,從2002年4月開始,太陽村租賃了260畝土地,種植了棗樹、花生、玉米、黃豆等農作物,在假期裏,孩子們也到地裏從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為將來走向社會做準備。

  王志:孩子們接受這種教育方式嗎?

  張淑琴:接受啊。他們將來要自立。他們不可能依靠自己的父母,給他安排美好的未來,必須要學會吃苦,要學會自立。我們最近給他們進行創業培訓,就是12歲以上的孩子,我們就是請光華基金會免費培訓,什麼叫成本,什麼叫利潤,怎麼叫經營,我們在上個月的28日29號,搞了一個小集鎮,有小商品一條街,小吃城,茶社,修車、補鞋、擦鞋,都是所有的孩子在運作,他們有自己的小攤位,把他們的玩具,菜,水果賣出去,那天我們接待了八百多人,賣了四千多塊錢我們最近搞什麼?過渡型安置,就這些孩子的過渡型安置,按我們的規定18歲要離開,到18歲他的爸爸媽媽還有好多年的刑期,怎麼辦?你把他推到社會上你放心嗎?我們就給他一個培訓,這個培訓有可能是木工,有可能是電腦,有可能使拖拉機駕駛,有可能是服裝,我們最近搞的創業培訓,就是結合這種培訓,將來他走出兒童村,我們得還得再幫他一程,幫他一陣子,叫他穩定下來。

  解説: 在努力辦好現有的兒童村之外,張淑琴還在想著進一步向全國輻射,開辦更多的兒童村,2004年張淑琴從陜西省監獄局正式退休。在河南新鄉,她又開辦了第六家兒童村,目前,在陜西、河南和北京所有兒童村裏面,一共有200多名孩子學習和生活,而從1996年到現在,十年間接受張淑琴救助的孩子已經達到了600多名。現在,張淑琴又有了新的目標,計劃每年開辦三個新的兒童村,讓更多的服刑人員無人撫養的未成年子女受到救助。

  王志:以這樣的速度來發展,你們管理跟是否得上?

  張淑琴:我們給他培訓,我們主要是靠當地來管,我們在當地找到一個相關的部門,婦聯、監獄、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慈善會都行,只要他們願意來做這個事情,我們就會想辦法來幫助他們建起來,善事要大家做。

  王志:您個人會怎麼樣?

  張淑琴:我個人,我現在想得非常通,我是個很實在的人,一個就是我能吃多少,我能穿多少,我現在的生活,我覺得很簡單,有房住就行,有一張床就可以了,弄那麼大的屋子誰打掃衛生?我又沒時間拖地,沒有那個必要,我自己什麼也不需要,而且這個兒童村本身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敢把兒童村功勞都歸在我名下嗎?我不敢,因為我不是出錢的,我是出力的,我是出力氣的人,一草一木這每一本書都是別人捐贈的,我只是個大管家,充其量就是大管家,大管家就是替罪犯管孩子,替社會的捐助者把這些東西管好,把錢管好。我角色就是這個定位,沒有任何野心。

  王志:你的動機很單純,你的付出很多,但是仍然免不了這樣或者那樣的議論,你怎麼去面對?

  張淑琴:那是他們的事,他們的事,不是我的事。一篇文章一部電視劇,總不能先想別人怎麼議論,你根據別人的議論去拍吧,拍出來這是導演的事,演完這是演員的事,怎麼評價,評論家的事,怎麼議論,老百姓的事,管得了那麼多嗎?管不了。

  王志:從你內心來説希望大家評價你和你做過的事情?

  張淑琴:張淑琴做了一件好事,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做了一件應該繼續做下去的事,就行了。

責編:陶柯  來源:

本篇文章共有 1 頁,當前為第 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