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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鄭淵潔:“童話大王” 教子  

央視國際 (2005年06月06日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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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CTV.com消息(面對面):

  導視:

  他是一個影響了一個時代的童話作家 從小就特立獨行天馬行空

  “一天老師又出了一篇作文,叫早起的鳥有蟲子吃。我就仗著小學二年級的那次成功,就把這個題目變更了,我就寫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9年前,他用童話編寫教材, 在自己的家裏教育兒子, 引來一片爭議

  “為什麼把這幾棟樓房用圍墻圈起來,前後左右坐滿了同學,老師把聽得懂的話往聽不懂裏説,把簡單的道理往複雜裏説就是學校呢?”

  9年過去了,他的教育模式是否成功,當年那個小男孩現在還好嗎

  《面對面》王志專訪鄭淵潔,探詢“童話大王”的教子心得

  精彩對白:

  王 志:那你為什麼會讓孩子不上學呢?

  鄭淵潔:如果學校他上得很開心的話,如果教育很正確的話,很尊重孩子的話,我當然樂得了,我非那勁幹什麼。

  王 志:你會打孩子嗎?打過嗎?

  鄭淵潔:沒打過,一次都沒有。

  王 志:你怎麼檢測自己的教學成果呢?

  鄭淵潔:“逆向考試”,就是他學完這一門課了以後,他出題考我。

  王 志:在你眼裏你兒子現在是誰?

  鄭淵潔:他是老闆,我給他打工。

  王 志:你會有種試驗成功的喜悅嗎?

  鄭淵潔:心裏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現在不會找我算賬了。

  人物介紹:

  鄭淵潔


  1955年生於石家莊

  1979年 開始童話創作

  1985年至今 擔任《童話大王》雜誌撰稿人

   解説:鄭淵潔這個名字對於許多出生在上世紀7、80年代的人來説,並不陌生。他撰稿的《童話大王》20年來一直是中國發行量最大的兒童文學期刊。鄭淵潔筆下的皮皮魯、魯西西、舒克、貝塔和大灰狼羅克,幾乎伴隨了中國一代人的成長。

  9年前鄭淵潔做出了一個驚人舉動,他把兒子鄭亞旗從小學接回家中自行教育。他為兒子寫了10部童話教材。兒子18歲那年,鄭淵潔又終止了對孩子的一切經濟支持。他獨特的教育方法引來了眾多爭論。

  2005年1月,鄭亞旗創辦的名為《皮皮魯》的連環畫冊問世,鄭淵潔作為撰稿人現在給自己的兒子打工。

  2005年5月,《面對面》記者專訪了深居簡出的鄭淵潔,他的兒子鄭亞旗也一同出現在了採訪現場。

  王 志:你就不擔心孩子將來沒有文憑?找工作怎麼辦?

  鄭淵潔:我就沒文憑。

  王 志:你自己設身處地,但是你能保證你兒子跟你一樣優秀?

  鄭淵潔:不優秀就掃地,掃地也挺好,自食其力,掃大馬路也挺好。

  王 志:如果你兒子真的去掃地了呢?

  鄭淵潔:實際上他18歲開始找工作沒那麼順利,是找不到的,一填簡歷,人家一看小學畢業,首先人家就打一個問號,北京戶口的人怎麼會小學畢業,你是出什麼問題了?實際他到超市扛過三個月的雞蛋,就是到一個超市,五毛錢一箱,這樣扛了三個月,然後慢慢才找了這個報社。

  王 志:但是如果説兒子沒有這個本事,他真的扛雞蛋,一直扛下去,那你做父母的心裏會怎麼想?

  鄭淵潔:一直不知道,但是他有一次扛雞蛋沒跟我們説過,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土,我説幹什麼去了?他説扛雞蛋去了,那一刻就是説,跟奧運會升國旗似的,我當時就是這個感覺,我覺得他特有出息,這是迄今為止我覺得他幹的最有出息的一件事。

   解説: “事實上,從我的兒子出生之日起,我便加入了同其他父親競爭的行列。我發現人類只有兩種思維方式:創造性思維和複製性思維。我認定在這個時代只有創造性思維是能夠導致孩子日後出人頭地的基礎。”(摘自《鄭淵潔隨筆》)

  1983年,兒子亞旗出生的時候,鄭淵潔已經在童話界小有名氣。亞旗享受著自由、寬鬆而富足的幼年時光。經濟上頗為寬裕的鄭淵潔時刻準備滿足兒子提出的各種要求。

  王 志:那你怎麼管教孩子呢?你會打孩子嗎?打過嗎?

  鄭淵潔:沒打過,一次都沒説過,一次都沒説過,你不應該這樣做這件事。全是鼓勵,你全鼓勵了以後,他認為全是優點了,他真的全是優點了。你説走神是缺點嗎?精力不集中,想象力豐富的人都是通過走神來完成的,愛因斯坦發明相對論就是騎自行車,兩邊的東西往後轉,他就發現了相對論。因為他這種優點,你把它變成缺點,還來貶低他。我小時候經常走神以後,老師就説鄭淵潔你站起來回答問題,發現走神以後,他不是説,你也別表揚我,比如説你將來有出息,你是童話大王什麼的,這也不現實。別讓我出醜,站起來站一節課,馬上出一個題讓我答。

  王 志:老師擔心你走神可能耽誤學習。

  鄭淵潔:老師小時候教我們的知識現在都過時了,沒有用,知識更新是非常快,走神是非常關鍵的事,人為社會創造巨大財富,只有走神的人才會有想象力。

   解説:在兒子受到了一次關黑屋子的處罰之後,鄭淵潔就再也沒有把孩子往幼兒園送。1990年, 亞旗 7歲的時候,他還是和同齡的小朋友一樣進入了小學。但孩子的教育問題卻始終讓鄭淵潔擔憂。

  “自幼生活在無拘無束環境中的亞旗,上學後如果不對僵化的語文教學産生頑強的抵觸,那只能説明我的教育是失敗的。生怕孩子被八股作文毀了的我,認定自己免疫力強,於是奮不顧身為他寫作文。”(《鄭淵潔》隨筆)

  王 志:你説的教育藝術包括替兒子寫作文嗎?

  鄭淵潔:對,因為我覺得所有事,他上小學的時候,我告訴他所有的事在課堂上完成,聽懂了就行,回家不用寫作業。小學生回家寫什麼作業,回家就是玩。當然他留了作業了,作文作業,我説我幫你寫可以。

  王 志:寫的什麼題目?

  鄭淵潔:第一次是寫一個下雪的事,我説我來給你寫,我也是一種虛榮心,很想在他的班上,讓兒子揚眉吐氣一回,我想我寫的應該是範文,就寫了。寫完以後兒子當時看完以後説不行,説鄭淵潔你這個在老師那兒肯定通不過,我説怎麼可能,我是誰呀,寫一個小學二年級的作文,他説真的不行,我們還打了一個賭,果然第二天老師就打了一個叉,作文怎麼可以這樣寫。因為老師有一個標準,他就是説必須都一樣,大家寫的,他給大家有一個三段論,編的教材,我都看不懂,我看了那些教參以後,教學生怎麼寫作文,老師有一種教參的東西,是吧,怎麼教孩子,叫什麼三段論,我看完以後倆月寫不出一個字。

  王 志:你這樣做擔不擔心孩子會認為我父親在幫我弄虛作假。

  鄭淵潔:不是弄虛作假,是驚天地泣鬼神的父愛。後來保姆給他寫的作文,每篇都是範文。


  王 志:保姆寫的東西得到表揚,得到範文,也不意味著他寫的不好?

  鄭淵潔:那她寫得就是不好,我都看過,寫的肯定是不好,沒特色,千篇一律,寫的是八股文章。八股文章是好的嗎?比如説第一篇文章是這麼寫的,下雪,老師要求描寫雪景,打雪仗,我就知道寫東西的訣竅就是別人怎麼寫我不怎麼寫,我就寫我的玩具沒地兒放,太多了。然後由於一下雪,家裏冷,家裏人把羽絨服從衣櫃裏拿出來了,我就把玩具放在衣櫃裏面去了,這些玩具從來沒有房子,到了衣櫃以後這些玩具很高興,就聊天,實際上通過這個角度來説明下雪了,天冷了,衣櫃空了,你覺得行嗎?沒寫雪,一點打雪仗、雪球都沒有,我就不提雪。

  王 志:你的是好,但是老師一定錯了嗎?

  鄭淵潔:那也不一定,反正起碼這個老師現在沒寫《童話大王》寫20年。

  王 志:你想兒子重復你的經歷?

  鄭淵潔:那倒不是,因為我覺得這種作文對他如果是一種,在寫作上不是一種正確的引導方向的話,那我就應該是往正確的方法引導。在寫作方面老師對他的教育,會有我對他的教育到位嗎,準確嗎?還有一個,老師怎麼可能對每一個孩子,能因地制宜嗎?能嗎?每一個孩子都是有他的特點的。

   解説:上世紀90年代初,童話産業的成功讓鄭淵潔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鄭淵潔曾經積極籌備辦學校來實現自己的教育理念。在兒子小學畢業的時候,他的學校開門了,而學生卻只有鄭亞旗一個人。

  王 志:你為什麼會讓孩子不上學呢?

  鄭淵潔:最典型的事也是我不放心的一個事,就是現在的學校教育,它忽視對孩子的品德教育。你以為看升國旗、讀一本政治教材就是品德教育嗎?

  王 志:那不算嗎?

  鄭淵潔:什麼是品德教育?就是尊重每一個孩子,無條件地愛和尊重每一個孩子,不因為你考試不好我就不愛你了,不因為你長得不好,不因為你有什麼缺陷,你性格上有什麼問題,你不合群,你愛走神,不因為這個,而是無條件地讓每一個孩子活得堂堂正正有尊嚴,每天老師幹的事就是滋養每一個孩子的尊嚴、自尊和自信,聽他説的一些事,包括我回來以後也很擔憂,就是老師挖苦差生,比如説因為一個同學遲到了一會兒,老師就能把他的鉛筆盒拿起來砸在地上,這個還是重點學校。

  王 志:你把孩子領回家的時候,決定不讓他上學的時候你就沒有一點擔心嗎,我孩子將來不能升學,工作怎麼辦?

  鄭淵潔:我是這麼想的,萬一他什麼工作都找不到,他還有一招可以做,就是他可以淪落成作家,作家,你想讓人家買你的書,你就要寫得和別人不一樣,這個作家擁有人身上最寶貴的財富,不是錢,不是名聲,就是他的經歷,人的經歷是他的一筆最大的財富,如果擁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經歷,就是擁有了金子的經歷。

  王 志:他怎麼能當一個作家呢?天生的?

  鄭淵潔:不是,因為我有時候觀察他看一些事,我們倆在家遇到什麼事以後我們倆都聊天,電視上有什麼事,或者是網上有什麼事以後,我看他對這個事的看法和別人不一樣。因為他上學就跟別人一樣了,老師告訴他這件事就要這麼看,結果他的看法和別人不一樣,那他當作家沒問題。

   解説:當鄭淵潔決定讓孩子在家讀書的時候,和他的預料一樣,身邊的大部分親友都反對他的做法。 大家都為這次教育實驗的結果而擔憂。

  鄭淵潔:除了我的父母以外沒人同意,都説不行。你比如説崔永元,我向他徵求意見,他説不行,現在是一個群體化社會了,關在家裏以後,他將來性格很孤獨,很不合群。我説我就是不合群,你不合群,不是跟我挺合群的嗎?我跟他挺合群的,但是朋友有限。這個東西我考慮了,但是上帝對我們有一個恩賜,就是互聯網。那時候有互聯網了,他在網上認識了很多朋友。

  王 志:你不擔心他出問題嗎?

  鄭淵潔:那他出問題就是他的判斷力不行啊,判斷力也不是教出來的。還有我告訴他你跟別人交往的時候,你要先把這個人假想成壞人,就要提高警惕了,這樣如果突然發現他是好人的話,你會覺得天上掉餡餅,就賺了,如果他是壞人的話,你會為自己的判斷非常得意,你的警惕性就保持了。

   解説:鄭淵潔在家中為兒子佈置了一間教室。除了自己教授,他還給孩子請了退休教師當家教。每週一,和正規的學校一樣,鄭淵潔帶著亞旗在家裏舉行升旗儀式。

  王 志:還有我們不理解的是你教孩子,為什麼還請家教呢?家教會達到你所希望的目的嗎?

  鄭淵潔:我給他編的教材我來教他,他還是會跟我很不嚴肅的,他會覺得我還沒有這種外人的這種威嚴吧,這種效果,還是找幾個老師來給他教我編的教材,這樣才有效果,還是要有這種道具,需要這種東西。

  王 志:他能接受你選擇的老師嗎?

  鄭淵潔:我給他定了,他可以不講任何理由地炒老師魷魚,也炒過。

  王 志:炒過多少?

  鄭淵潔:不多,但是炒的都是英語老師,他不喜歡學英語,他是因為不喜歡這個門類,所以他炒了。當然我還有一個有意思的事,前幾天我碰到一個朋友,他跟我説的事也很有意思,他説他的孩子現在最喜歡外語和彈鋼琴,因為這個外語是個外教,20多歲的小夥子,跟他們上課的時候就可以坐在桌子上玩,跟他們玩遊戲,他非常喜歡。這個音樂老師特逗,每一個孩子彈完鋼琴以後他都説你將來是貝多芬,小孩非常開心。

  王 志:除了性格上塑造以外,你怎麼教育自己的孩子?有教材嗎?

  鄭淵潔:有教材,編了一些教材,我仗著自己能寫點童話書,我想這個教材用童話手段給他編,完全是一個文學作品。為什麼教材非得板著面孔呢,才是教材呢?為什麼把這幾棟樓房用圍墻圈起來,前後左右坐滿了同學,老師把聽得懂的話往聽不懂裏説,把簡單的道理往複雜裏説就是學校呢?我看過哈佛MBA的教材,我翻過,咱們做生意賠了,就是虧損了,不就是賠了嗎?他説什麼?他説跌落損益率,那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呢?

  王 志:但是除了這個道義上,或者性格上,道德上的教育以外,那還有我們平常在學校裏,現在小學開的數學、語文、歷史、地理。

  鄭淵潔:這都編了,有史地篇,一共是十部,

   解説:鄭淵潔的教材以標準教材為參考,用童話手法撰寫,有哲學篇《魯西西和蘇格拉底對話錄》、法制篇《皮皮魯和419宗罪》、此外,還有生理知識篇、道德篇、數理化篇和藝術篇等等。涵蓋範圍遠遠超出學校教授內容,總字數達四百萬字。

  鄭淵潔:第二部我覺得還是比較重要的,就是法制篇,就是現在的學校對孩子的法制教育也不到位,挺忽視的。中國的刑法一共有419項罪名。我把這419個罪名編成了419個童話故事告訴他,比如説,14歲以下的女孩身上的衣服就不是衣服,那是監獄帶電網的高墻,誰伸手誰坐牢,就要告訴孩子。我們的課文裏為什麼不能有這種東西?我的兒子還是男孩呢,他上小學第一天就告訴他,除了醫生和你爸你媽誰也不能往你衣服裏伸手,誰伸手你就要在第一時間裏告訴我。美國的幼兒園就是這樣的。你小時候上幼兒園第一天幼兒園老師就跟犯人宣讀一個東西似的,給他宣讀一個東西,任何人不能觸犯你的身體。你看美國聖誕老人了嗎?小孩要跟他合影手都是這樣,他就不敢摟他一下,摟他一下,家長就告他。

  王 志:你怎麼檢測自己的教學效果呢?孩子到底掌沒掌握,他接受沒接受,有考試嗎?

  鄭淵潔:有考試,考試是我發明的逆向考試,就是他學完這一門課了以後他出題考我,就是説考試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讓學生記住學到的知識嗎,再復習一遍嗎,是這個目的,如果讓學生有權力給老師出題,學完以後,你説他高興嗎,興奮嗎,有意思嗎,全班同學圍在一起比如説。事實上在考之前,我把我編過這麼多教材不可能全記住,我要復習,復習緊張的是我,他很輕鬆,但是這個題不能出,跳出這個教材出題不行,那我不知道。

  王 志:同樣你還給孩子貼國旗,貼愛迪生的像,這樣一來不是給孩子增加壓力嗎?

  鄭淵潔:是,還是要給他佈置成一個學校的環境,因為缺這個東西。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道德教育。給他編了一個《羅克為什麼不是狼心狗肺》,羅克是我的作品裏除了皮皮魯、魯西西和舒克、貝塔以外的第5號人物,是一匹狼,大灰狼。羅克為什麼不是狼心狗肺呢?是一匹狼,但很善良。就是一個長篇童話,我當時寫的時候就想再壞的人看了我這個書他也不壞了,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就是這樣要努力啊,要尊重別人,告訴他,要愛別人,不能因為別人有什麼缺陷就不尊重他。

   解説:在鄭淵潔的自編教材中,他選用了大灰狼羅克,皮皮魯和魯西西、舒克和貝塔這些自己童話中的主角。他們一直陪伴著亞旗一起長大。同時在中國大陸,20世紀70年以後出生的許多孩子也是讀著鄭淵潔的童話成長。 (資料《舒克和貝塔》)

  20多年來,鄭淵潔的童話書刊總印數已經超過七千萬冊。他已經成為中國當代最有影響力的童話作家。

  王 志:從你的理想來説,你小時候想當作家?

  鄭淵潔:沒有,從來沒有過,我小時候的理想是當淘糞工人,當時石傳祥,一個勞動模範,他就是淘糞工人,我當時就想當淘糞工人。當時我們老師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出了一個命題作文,就是《我長大了幹什麼》,他讓我們全班同學,他導向我們,説當科學家,當藝術家,要有遠大理想。

  王 志:你故意跟老師抬杠?

  鄭淵潔:不是,從小我媽告訴我,哪兒人多別去那兒,別跟別人一樣,大概就這麼教育我的,我媽這麼一個性格的人。

  王 志:怎麼會想到把自己的理想?

  鄭淵潔:你們都寫科學家,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找到一個最極端的例子,我要當淘糞工人,但是這個老師很了不起。

  王 志:怎麼了不起?

  鄭淵潔:正常她應該説你跟我作對,他給我推薦到,當時叫北京馬甸小學,我唯一讀的學校,在校刊上發表了,刊登在油印的校刊上。這個對我鼓勵很大,有一天上課,她説鄭淵潔你站起來,我很緊張,因為我老愛走神,我以為她又發現我走神了,我就站起來,她你上來領兩本《優秀作文選》,你的作文被推薦刊登了,這個當時對我自尊的滋養是終生的,因為當時當著我喜歡的女生的面,別的同學都要花兩毛錢買這本刊物。從那天開始我就産生一個錯覺,這個世界上寫文章就我寫的最好,誰也寫不過我,這個錯覺一直保持到今天。

   解説:老師的肯定讓鄭淵潔開始迷戀于自己的想象力,文革初期,才上小學四年級的鄭淵潔隨父母前往河南接受勞動教育。沒有想到豐富的想象力卻讓他過早地結束了學校生活。

  鄭淵潔:當時父親是軍人,當時叫國防科委,這些軍人到那兒以後自發組織了一個子弟學校,就由有專長的軍人,比如會教語文的,會教數學的就當老師,把不同年齡的孩子集中到一個班裏教,這樣一天老師又出了一篇作文,叫《早起的鳥有蟲子吃》。我就仗著小學二年級的那次成功,就把這個題目變更了,我説《早起的蟲子被鳥吃》,那個作文我還記得,大概意思是你先弄清你是什麼,你要是鳥,你就早起,就豐衣足食,如果你是蟲子,你一定要睡懶覺,要不你就有殺身之禍。

  王 志:這次結果怎麼樣?把題目改了以後?

  鄭淵潔:這次老師認為我是跟他作對,他説鄭淵潔你為什麼這麼寫?我把我作文裏的道理告訴他,他説不行,他説老師讓你怎麼寫,題目是不能變更的,還有你這個是錯誤的想法,不可以這樣想。你這樣想就很危險,就是説你最終的道路是進監獄。

   解説:由於無法適應這個臨時小學的教育方式,鄭淵潔離開了學校。即使在這個時候,父親也沒有埋怨他。

  鄭淵潔:後來他説了一句話,沒關係,我在家教你,就是這樣,他教我很簡單,第一本書背《共産黨宣言》,他的出身在石家莊高級步兵學校哲學教育,這種出身,因為他小時候上過學,因為爺爺是富農,有點錢,供他上私塾,上過可能也是三四年,所以那時候部隊有文化的人少,很快發現他有文化,就讓他到軍校當教員去了,所以讓我背這些政治書籍,也有用,因為你看《共産黨宣言》第一句話就是童話手法寫的,一個幽靈,一個共産黨的幽靈在歐洲徘徊,其實很有童話色彩,裏面遇到不認識的字,讓我查字典,用毛筆寫在舊報紙上,然後貼在墻上,因為幹校的房子是很破的房子,墻是土的,墻上可以隨便貼東西,滿屋子貼的是生字,《共産黨宣言》裏的生字。

  王 志:以後就沒再進入學校?

  鄭淵潔:沒有,以後一天都沒有。

   解説:鄭淵潔的和那個時代的許多軍人子弟一樣,參過軍,也當過工人。而無論做什麼,他都在尋找機會釋放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在嘗試了多年不成功的詩歌創作之後,1979年,鄭淵潔發表第一部童話作品《黑黑在誠實島》,一個童話傳奇就此開始。

  1985年創刊的《童話大王~鄭淵潔作品月刊》是專門刊登鄭淵潔童話的雜誌,至今暢銷不衰,最高月發行量曾達百萬冊。20多年來,鄭淵潔一直是受人追捧的明星。同時他的無拘無束的想象力也不斷遭到非議。 (資料:舒克和貝塔)

  2002年,有家長提出《童話大王》中有些章節 含有“少兒不宜’的涉及性問題的內容。 對此,一些媒體也提出了批評。有一段時間,鄭淵潔不得不做出妥協,《童話大王》暫時刊登他以前的作品。

  王 志:在你看來這個界限應該定在哪兒,什麼應該跟孩子説,什麼不應該跟孩子説,有沒有不應該跟孩子説的事。

  鄭淵潔:當然有了,三級片不應該給孩子看,不應該給孩子説,但是凡是正常的生理知識都應該給孩子説。比如説我從小沒有受過性教育,我想讓他們通過我的作品知道一些,如果他們的父母不好意思説的話,我來告訴他們。我從小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以後同齡人以訛傳訛的這種,用黃段子這種信息告訴,非常不準確,對人的一生的心理和生理都有影響。

  王 志:可能家長擔心的是寫這種東西,孩子看了以後會産生副作用,你覺得會嗎?

  鄭淵潔:我反正他5歲的時候我就告訴他,人是怎麼來的,非常到位地告訴他。我覺得所有的孩子都應該由生他養他的人告訴他。

  王 志:用什麼樣的語言,什麼樣的方式,選擇什麼樣的時機?

  鄭淵潔:5歲的時候,那天下雨,在家裏面,因為我特別怕在幼兒園的時候,或者是在學校的時候,別的同學先告訴他,先告訴了以後那是不準確的信息,萬一是不準確的信息以後,他就會再告訴他準確的,這種東西在他腦子裏打架是很難再改變的,你不如以很權威的身份,到位地告訴他,當別人在告訴他的時候,他腦子裏不會再有這種來回折騰的東西了。我告訴他了,那天下雨,他就問我,鄭淵潔為什麼先看見閃電,後聽見打雷,那天兒子問我這麼一個問題,我説這個不重要,我先告訴你一個重要的,他説什麼。然後就給他演示,告訴他是怎麼來的。説完了以後,你猜他説什麼。他説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先看見閃電後看見打雷了吧,這樣我就成功了。

   解説:從1996年開始,在鄭淵潔的教育下,鄭亞旗走上了一條和他的小學同學完全不同的成長道路。亞旗從遊戲開始接觸電腦,1994年, 11歲的時候他學會了上網,亞旗結識的網友許多是中國互聯網的開創性人物。十六歲的時候,他開始發表一些電腦硬體和遊戲方面的專業文章。

  王 志:你不擔心孩子沉湎于遊戲當中,不再從事室外活動,兩耳不聞窗外事。

  鄭淵潔:沉湎于電腦的孩子都是在家裏享受不到親情的孩子,如果家長、父母能夠放下你的父母的架子,真正平等地,真正親情地和孩子相處,一塊兒玩遊戲,一塊兒談天説地的話,任何電腦遊戲也競爭不過家長。

  王 志:還有很多現在電腦遊戲當中的色情、暴力,你不擔心嗎?

  鄭淵潔:那個不應該,那不是家長的事,也不是孩子的事,應該是管理部門的事,他們不應該讓這種東西生産出來,如果是國産的,不應該讓它出籠,如果是外國的,不應該讓它進來,他們幹什麼呢。

  王 志:但是你的孩子有可能接觸到這些。

  鄭淵潔:我的孩子反正沒事,因為他從小我就沒有打罵過他,他對暴力的東西非常排斥,他認為這個東西是不可取的,如果孩子從小是爸爸媽媽把他打大的,他一看到暴力的東西馬上如魚得水,很喜歡啊,因為爸爸媽媽就是這樣打我的,然後我也這樣對待別人,我不能還手打我爸爸媽媽,我就還手打你們吧,打虛擬的,或者聯機玩的真人吧,再打不過了,把菜刀拿來給一刀。

   解説:在網絡狂熱的時代,鄭亞旗通過個人做網站設計和維護,實現了經濟上的獨立。而鄭淵潔已經完成的20部作品中至少有10部由亞旗提供構思,關於炒股、跆拳道、網絡的內容全部來自亞旗的世界。

  最近幾年亞旗一直希望為父親創辦一份童話畫報。2004年年初,鄭淵潔終於同意了,《皮皮魯畫冊》就此問世。鄭淵潔做撰稿人,兒子則當上了主編。

  王 志:你會不會把兒子這種行為當做你事業個人的一種轉機,或者一個新的起點。

  鄭淵潔:可能碰巧,因為我是寫童話的,對我的這種無形中的幫助是挺大的,因為後來很多作品的原形,包括他跟我説學校的事,包括外邊跟小朋友玩的事,對我的靈感的啟發都挺大的。包括對他説18歲之後不給錢,他打聽到了以後,有身份證了就可以在股市開戶,16歲了就可以辦身份證了。他就跟我説他要去炒股,先跟我借一點錢,比如説著説著,他就説鄭淵潔你要寫炒股的事,特別有意思,我帶你去股市打聽看一看,真去了,覺得非常有意思,有寫了一本《金拇指》的長篇小説,這就是他給我的靈感,還有很多作品也是。

  王 志:有衝突嗎,你們倆?

  鄭淵潔:有衝突,他説你這個東西寫得不行,我説怎麼不行啊,他説沒有畫面感,老是這麼面對面地聊倆小時,人家怎麼畫呀,你得上天入地,你得讓他坐汽車,你得讓他到醫院去,被車撞了,你得讓他出現警察,警察局,我説那不成了港臺電視劇了,他説你得讓它場面變化,然後畫連環畫還可以(表現),這樣的情況也有。我有時候也堅持,還有斃我稿子,這麼多年沒人斃我稿子,他説你這個寫得不行。

  王 志:你接受嗎?他斃你稿子的時候你接受嗎?畢竟你是老子,他是兒子。

  鄭淵潔:是,他説這個我同意,沒有畫面感,畫面沒有變化,這個我同意

  王 志:在你眼裏,你的兒子現在是什麼?

  鄭淵潔:現在是主編,他是老闆,我給他打工啊。因為這個畫報是他的。

  王 志:你會有實驗成功的喜悅嗎?

  鄭淵潔:不是實驗,成731部隊了,這個是被逼的,沒辦法,逼上梁山了,如果學校他上得很開心的話,如果教育很正確的話,很尊重孩子的話,我當然樂得了,我費那勁幹什麼?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現在覺得心裏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不會找我算賬了。我就怕他大了以後萬一找我算賬。

  王 志:你現在對兒子有什麼期望嗎?

  鄭淵潔:就是自食其力吧,另外就是説儘早地能讓我抱上孫子吧。

  王 志:你會出版你的教材嗎?

  鄭淵潔:原來不想出,原來是怕兒子,我把北大清華的人揣著北大、清華的文憑,然後再看了我的教材如虎添翼,我兒子就沒活路了。後來發現兒子還沒什麼問題吧,所以就開始拿出來了,這也是利欲熏心,雜誌社説很多家長要求登這個教材,因為登了這個教材以後雜誌社的發行量就上去了,就開始從2004年的7月份開始在《童話大王》上連載,連載完了再出書。

  王 志:實際上大家看著你兒子培養成這樣,很多人也很高興,覺得鄭淵潔確實成功了,但是另一方面也很矛盾,包括你的童話,包括將要出版的教材,包括你説我怎麼教你寫作文,你不還是培養孩子成為鄭淵潔的一個模式?

  鄭淵潔:對,這個教材我拿出來發表一年了,我有顧慮,自從登了這個教材以後,現在形勢就變了,是家長強迫孩子看,經常有孩子給我來信和網上發電子郵件,我再不看你鄭淵潔的書,説我爸我媽給我買了童話大王以後,還要給我出題考我,什麼什麼罪,判多少多少年,因為用這個教孩子是家長最高興的事。

  王 志:反對教條的鄭淵潔變成教條了。

  鄭淵潔:因為這個教材,説穿了以後,説是用童話手法編的,實際上它肯定還是一個教化的東西,它還是轉著彎地告訴孩子一個道理,一個知識。

  王 志:寓教于樂。

  鄭淵潔:對,再怎麼著説它也不是真正的童話,尤其家長強迫,還要考的話,孩子就逆反了。

責編:陶柯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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