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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線兵站部部長張全林攝影存照:“生死線”精彩瞬間

央視國際 (2004-06-16 09:27:20)

  

  ●劉道國 于鴻濤 解放軍報記者 李選清 楊彪

  從20歲到52歲,從士兵到部長。張全林在川藏線上歷經百餘次生死考驗,把無數的風霜雨雪、艱難險阻踩在腳下,把對黨、對祖國、對人民、對軍隊的無限忠誠寫在了冰峰雪嶺。

  32年跑川藏線,張全林總是隨身帶著一台照相機。雪海大突圍、穿越塌方區、駕車闖險關、夜宿風口兵站、征戰折多山……這些彌足珍貴的歷史瞬間,被他如實地攝入了鏡頭。上千幅不同時期樸實無華的照片,濃縮了張全林和他的戰友們不同凡響的“奇路人生”,記錄了他所在的川藏兵站部官兵在“西部奇路”艱苦奮鬥、無私奉獻、一往無前完成任務的真實歷程。在張全林看來,這些定格在底片上的瞬間,是最值得珍惜的寶貴財富,銘刻著軍旅人生中一個個永恒的印記。每當展閱它們,就想起那些驚心動魄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些長眠在“西部奇路 ”上的戰友、想起雪域邊關各族鄉親的深情厚誼和殷切期望、想起自己肩上的千斤重擔……從而更加鞭策和激勵自己保持艱苦奮鬥作風,保持昂揚向上的精神狀態。初夏的一個晚上,記者來到張全林的家中,聽他講述這些照片背後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

  ●頭頂巨石高懸,腳下萬丈深淵。這張照片是張全林率領車隊行至義墩溝,遭遇暴風雪時拍下的

  張全林自述:那時,我擔任川藏兵站部副部長,負責高原運輸,這是當年我率領車隊執行第二趟進藏運輸任務時的情景。

  當時,寒風卷著雪花狂飛亂舞,氣溫降至零下20多攝氏度,官兵們穿著大衣還被凍得發抖。山崖上積雪裹著亂石“咕咕咚咚”往下滾落,稍有不慎,車子就有滑入懸崖的危險。

  多呆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我對這條路的情況比較熟,哪是彎,哪有溝,心裏都有數。所以我對帶車幹部説,讓我在前面走,你們跟著我的指揮開!

  從山口到山下,10多公里險道,我用身體作路標,引導車隊從傍晚一步一挪走到次日淩晨4時,終於脫離險境。

  到達兵站後,戰士們圍著我,有説不完的話……

  ●車隊堵在海拔5000多米的德姆拉雪山已6天6夜。張全林舉起相機拍下德姆拉山巍峨挺拔的雄姿:彎道陡峭,天寒地凍

  張全林自述:那次,我們沿著陡峭的“S”形彎道,來到海拔5000多米的德姆拉山腳下。誰知,氣候突變,大雪驟降,車隊300多名官兵被困,幾乎糧盡柴絕,官兵們一困就是5天,個個臉色蠟黃。

  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第6天上午,我將300名官兵編組分隊,強行突圍。

  車隊在一米多深的積雪中向前拱動,從上午11點到晚上9點,只推進了七八公里。深夜,氣溫驟降,官兵就地宿營。我打著手電筒挨個車廂查看,只見酣睡中的戰士眉毛變成了兩條白線,挨著嘴邊的被沿結了冰,綠色軍被也覆蓋了一層霜 ……

  這樣下去,説不定明天一早就有官兵再也爬不起來了。我急眼了,帶著兩個老兵趕往5公里外的道班求援。藏族工人聽説金珠瑪米受困,二話沒説,開著推土機就往被困現場趕。

  淩晨5點,車不壞一台,人不傷一個,我們勝利衝出德姆拉山風雪區。

  ●老虎嘴發生了大塌方,懸崖峭壁間停放著長龍似的車隊。3個晝夜,車隊進退維谷。張全林把這一鏡頭定格在底片上

  張全林自述:那次,老虎嘴發生了大塌方,懸崖峭壁間停放著長龍似的車隊。

  車隊已在這裡堵了3晝夜。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官兵們饑寒交加!突然,一位戰士因饑餓暈倒了。四連副指導員魏忠急忙從車上找來一袋奶粉,那是上高原前妻子為他準備的營養品。

  “這可是救命糧啊!”我趕緊在篝火上熬了一缸熱氣騰騰的牛奶,遞給了那位暈倒的戰士。這位戰士用舌尖舔了舔,又遞給患重感冒的新戰士,這位新戰士也捨不得喝,又遞給了班長……疲憊的官兵,你遞給我,我傳給你,誰也捨不得喝。

  我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大聲説:“同志們,為了成功突圍,每個人都要喝一口,這是命令!”説完,我&&喝了一小口,轉身遞給了身邊的戰士……

  ●夜幕降臨,海拔4200多米的榮許兵站升起了“夜明珠”。這幅照片,記述了張全林帶領官兵興建水電站的一段經歷

  張全林自述:坐落在東達山麓的榮許兵站,海拔4200多米。2000年11月初,我來這裡檢查工作,當晚氣溫降到零下20多度,颼颼冷風讓人渾身發抖。睡覺前,我發現兵站給養員的床上鋪了8床褥子,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兵,掌握一點小權力就搞特殊化!”

  於是,我把這名戰士狠狠批評了一頓。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身上蓋了兩床被子和一件皮大衣,睡到天亮,腳還是冷的。我一下子意識到:該批評的不是多墊褥子的戰士,而是我這個一部之長。兵站雖然配發了電褥子,但是沒有電,戰士整天在挨凍啊!

  山高路險,把電拉進深山是不可能的。怎麼辦?我圍著兵站轉了又轉,發現離兵站不遠的山澗,有一條溪流順山而下,落差居然有30多米。一問戰士,這條溪流一年到頭不結冰。我一下子興奮起來,要是在這裡修一個小型發電站,兵站用電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回去和其他領導一説,大家都贊成。於是,兵站部撥出專款,請來水利專家勘查設計,8個月後建成了一座能保障兵站日常用電的小電站。

  電有了,官兵看上了電視,用上了電褥子、電熱毯……我的心也踏實了。

  ●102路段,千仞壁立,亂石淩空,時常發生塌方、泥石流。張全林拍的這張照片背後,有一個讓他一輩子難忘的故事

  張全林自述:那年初夏,海拔近4000米的102路段一帶連降暴雨,沿途20多公里出現間斷性大塌方。我帶領車隊執行運輸任務途經這裡,泥石流造成山體滑坡,100多輛車被困這裡。

  情況危急,我急忙跳下車,召集30名黨員幹部組成“搶險突擊隊”,用繩子拴在自己的腰上,爬到半山腰排險石。

  官兵們手拿鐵鍬、十字鎬,搬的搬,撬的撬,5個多小時後,打通了被堵的路段。我剛松了一口氣,擔任觀察員的一名戰士看到山上有墜石滾落,大聲喊:“ 部長,快跑,有飛石!”我往旁邊一跳,一塊大石頭擦著頭皮飛過去。隨後,小石頭像冰雹一樣劈裏啪啦砸下來,我的小腿被劃傷了,血滲了出來……

  新駕駛員小黃,沒見過這種陣勢,車子一下滑到懸崖邊。我趕緊跑過去,一把將小黃拉了下來,自己坐進駕駛室,將車緩緩開出危險區。

  ●鮮艷的桃花下,藏族孩子與兵站官兵正在聯歡。一張張笑臉,講述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張全林自述:1995年7月初,川藏線如美溝突降暴雨,山洪吞沒了公路,沖毀了橋梁。我們的車隊途經這裡時,300多臺軍地車輛,150多名參加高考的學生,已受堵4晝夜。

  “説啥不能耽誤學生趕考啊!”我和大家一合計,立即兵分三路投入搶修戰鬥。

  我們的戰士真能吃苦啊!一天只吃兩頓飯,築成一堵人墻,在沒膝深的水中,他們扛木頭、填石塊,一米米築起路基,16個小時修築出一條繞過塌方區的便道。

  路修好了,我們大聲招呼學生趕快上車:“你們是祖國的未來,好好去考試,去讀書吧!”

  車隊濺起泥漿,從我們身旁通過,學生們凝望著路邊招手的戰士,個個眼睛裏飽含著淚水……

  ●300名應聘者,被看中的只有6人。這情景,時時刺激著張全林:“當領導,就要為戰士的一輩子負責!”

  張全林自述:4年前的一次招聘會,讓我永遠忘不了。那年年底,兵役制改革,川藏兵站部有300名老駕駛員退出現役。我特意讓機關舉辦了一個“現場招聘會 ”,請來了8家公司的老總和人事部門的負責人現場選才。

  誰知,300名應聘者被看中的只有6個人。我急了,對招聘的人説:“我的駕駛員出生入死,個個都是好樣的,你們為什麼不要?”一位老總婉轉地説:“我們要的員工,光會開車不行啊,還要有文化、懂電腦,一專多能。”

  這下子,我“噎”得沒了言語。那一刻,我暗下決心:當領導,就要為戰士的一輩子負責!我提議兵站部擠出經費,為運輸連隊和高原兵站配發了“流動書箱”,辦起了“文化夜校”、“流動文化輔導站”、“電腦培訓班”,與軍地院校聯合開辦了在職學習的大中專班,在海拔4390米的邦達兵站辦起了“高原雪山文化學校”。

  近4年來,兵站部已有1400多名官兵獲得了大專以上文憑,80%以上的戰士掌握了兩門以上的軍地通用技術。

  ●照片上的這段路上,曾經發生一起險情。那次,暴雨引發的兩股泥石流傾瀉直下,3輛地方車被夾在中間

  張全林自述:1997年初夏,川藏公路中段連降暴雨,路段出現間斷性大塌方,我帶領車隊執行任務途經這裡,只見暴雨引發的兩股泥石流,從山頭傾瀉直下,3輛地方車被兩股泥石流夾在前後不到100米的路面上,十多名被困的藏族群眾見到軍人就大喊:“金珠瑪米,救救我們!”

  我一看形勢,心裏暗暗一驚:更大的泥石流還在後面,一旦兩股泥石流合流,受困車輛將被吞沒。我們馬上組成搶險突擊隊,帶上拖車用的鋼繩,趟著沒膝深的泥水,向受困群眾走去。

  咆哮的泥石流像脫韁的野馬,一腳踩不穩,就會被卷下路面,滑落深谷。我們趟過泥石流,給受困汽車挂好鋼繩,把藏族群眾勸上車,坐進駕駛室,挂擋、起步,順著探好的路,終於把十多名群眾從死神手裏拽了出來。然後,我們又折身返回,開出第二輛車、第三輛車……

  6個來回,6闖“鬼門關”。最後一輛車開到安全區不久,一股滾滾而來的泥石流,將路面衝得無影無蹤。

  ●海拔4000多米的折多山上,車隊冒著硝煙蜿蜒前行。張全林拍攝的這張照片,來自川藏線兵站部一場實兵實裝演練

  張全林自述:我們川藏線全長3000多公里,地理位置和戰略位置都非常重要。我們川藏兵站部,不僅是一支運輸隊,還是一支戰鬥隊。為了增強大家的戰備意識,檢驗戰時綜合保障能力,我們舉行了這次折多山大演練。

  這場演練,火藥味很濃厚。山路上,車隊正在前進,防空警報突然拉響,幾分鐘後,10架“敵”遠程轟炸機在高空偵察機的引導下,向車隊飛來。部隊當機立斷,迅速就地隱蔽,所有的副駕駛員馬上組成戰鬥組,待機對超低空飛行的“ 敵機”還擊。偽裝分隊隱真示假,誤導“敵機”。

  演習按預案進行,快速機動、群車加油、野外熱食保障、通過“敵”遠程火力封鎖區……一切都很順利。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演習路段左邊是山谷,右邊是陡坡,非常危險。有同志建議演練暫時停下來,我和政委的意見是繼續進行,就把暴雨作為戰場的一個突發情況,看看我們的部隊是不是過得硬。

  一聲號令,車隊全部上路。一個小時後,前方傳來捷報:100多輛參演車全部按時抵達指定地域,車不掉漆,人不掉皮!

  ●照片上,一個兵站掩映在枝葉發黃的柳樹叢中。上線第八天,張全林到達白馬兵站。在這裡,一個噩耗傳來:岳母病逝

  張全林自述:“風沙楊柳樹,雪域軍人魂”。這是我拍攝的白馬兵站大門上的一副對聯。

  2000年3月,我率隊執行首趟進藏運輸任務,夜宿白馬兵站。當晚,妻子打來電話,告訴我岳母病逝了。

  聽著妻子的哭聲,我也淚流滿面。我妻子也是軍人,一家3口長期分居,兒子張皓全靠岳母一手拉扯大。對我們一家來説,老人家恩重如山。

  這次執行進藏任務前,患直腸癌的岳母正在醫院搶救。妻子含著眼淚對我説:“全林,媽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這趟上高原的任務你能不能不去?”可是,臨陣換將是軍中大忌,上高原千余臺車輛的組織協調,數千官兵的安全,我作為部長實在放心不下。

  思量再三,我還是出發了。臨行前,我來到醫院探望岳母,對老人説:“媽,我走了。”

  “去吧,部隊的事誤不得。多帶些穿的、吃的……”這是老人對我説的最後一句話……

(解放軍報 2004年06月16日 第2版)

  
(編輯 曹勁   來源:解放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