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講人簡介:
王洪(Hong WANG),筆名木齋, 1951年生於北京, 1986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獲文學碩士學位, 現任吉林大學文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蘇軾研究學會會員,宋代文學研究學會會員,曾任中國新聞學院教授, 中外文化研究所常務副所長,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中華語言文化中心研究員,蘇軾研究專家。
主要著作有《蘇東坡研究》(1998)、《唐宋詞流變》(1997)、《宋詩流變》(1999)、《中國古代詩人的仕隱情結》(2001)、以及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寫下的《恍若隔世》等作品。2000年11月參加台灣輔仁大學主辦的有關蘇軾的國際學術研討會發表論文演講《蘇軾:近代詩歌的奠基人》,2001年6月和10月兩次參加香港大學主辦的國際學術研討會分別發表論文《略論柳詞、蘇詞為詞體的兩大範式》和《陶淵明自然本體論》獲得論文一等獎,並得到與會學者“對詞體研究的發展來説無疑會有革命性的積極作用”“可以説是發前人所未發”的評價。
內容簡介:
關於東坡的詩人雅詞,關於東坡的本質不是豪放,而是詩人雅詞,我並不是在最近才提出,我在《唐宋詞流變》,《蘇東坡研究》中已經指出,我説與其説豪放的風格是蘇詞的貢獻,毋寧説蘇軾將以柳永為代表的娛賓遣興,倚紅偎翠為格調的俗詞,注入了文人高雅的品格,特別注入了東坡式的超曠、飄逸、野性、哲理,注入了詞人自我的思想情趣和精神節操,從而使詞體從詞語塵下的情調卑俗的里巷青樓,勒回到高雅的士大夫胸襟懷抱。
(全文)今天我要給大家講的題目是《唐宋詞體的演講》,我們講東坡的詩人雅詞,關於東坡的本質不是豪放,而是詩人雅詞,我並不是在最近才提出,我在《唐宋詞流變》,《蘇東坡研究》中已經指出,我説與其説豪放的風格是蘇詞的貢獻,毋寧説蘇軾將以柳永為代表的娛賓遣興,倚紅偎翠為格調的俗詞,注入了文人高雅的品格,特別注入了東坡式的超曠、飄逸、野性、哲理,注入了詞人自我的思想情趣和精神節操,從而使詞體從詞語塵下的情調卑俗的里巷青樓,勒回到高雅的士大夫胸襟懷抱。
我曾經這樣指出過,那麼,關於東坡詞的本質是雅這一點前人是不是也有很多論述呢,也還是有一些,最為典型的比如清代況周況頤曾經説蘇長公提倡風雅,為一代山鬥,那指出了蘇東坡就是由於他提倡雅,所以才成為詞壇的一個泰斗,這話很經典,我認為對我的也是一個很好的論據,但是呢,古人的論述就是只言片語。
蘇詞的雅我認為可以題材之雅,詞體主人公之雅,境界高雅,內涵深邃高雅,語言的清新素雅等等各個方面來論證,從題材方面來説,蘇東坡詞為艷科的藩籬中解放出來,但是他卻沒有回到服務於政治的傳統,而是以詞體全面地反映在當時士大夫階層的精神文化生活和審美情趣,可以説舉凡懷古、諷時、送別、説理、咏史、宴遊、抒懷、出獵、戲 煮茶品茗山水景物等等,無不可歌之咏之,天地萬物,嘻笑怒罵,無不可入于詞體。在詞體的主人公方面,由柔腸百曲之女,千嬌百媚之態,而變成了,由執手相看淚眼,的情郎,變為了聊發少年狂的老夫,親射虎的孫郎,欲乘風歸去的酒徒,雄姿英發的豪傑等等,那麼不僅如此,蘇軾更進一步將自我形象推上了詞體的舞臺,不僅僅是我欲乘風歸去,我欲醉眠芳草,常恨我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等等,這些直接的自我的抒發,那所謂詞體中的它表現的這些老夫,孫郎,酒徒,豪傑,等等,其實也都是自我的別樣的表達,還有一些詞,並沒有説我,我情風萬里卷潮來,無情送潮歸,它其實也是自我的表現,它以我之目光觀物,則物莫非我之性情,我之寫照。
那麼深刻的思想內蘊,高卓的才學識見,啟人心智的人生哲理構成了東坡詞境界高雅的基石。譬如《念奴嬌》,大家人人都為蘇東坡的大江東去,天風海雨逼人這樣的氣勢傾倒,其實這個詞的歸結更重要的是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還有人生如夢,這樣的詩句中,這種哲學命題的沉重,人生生命的短暫,這才使詞才得以流傳千古,我認為這是這個詞的主旋律,你看無論是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這樣的如畫的江山,還有談笑間墻櫓灰飛煙滅,這樣的英雄偉業,它都只是人生如夢這一命題的鋪墊,有的學者曾經遺憾,蘇東坡人生如夢這是一個灰暗的偉大,要是沒有這個尾巴就好了,那麼我就説恰恰是這個灰暗的尾巴使這篇詞作呢更加深邃凝重,它是一種封建末期時代一個真實的投影,這個時代就是這樣走向沒落,他就把這個時代,這種灰暗的心理表現出來了,那就是一種真實,與其向似而偽,毋寧相異而真,對不對,你雖然好像是很高昂,但是你偽你虛偽,我雖然灰暗,我真實,對不對這就是一個時代真實的投影,這才是蘇東坡豪放的一個內蘊,一個基石,就是他的雅,他的哲理之雅。
同樣人們只看到,譬如説老夫聊發少年狂,真豪放,但是往往忽略其中的一個深深的悲哀,這首詞正是寫在王安石熙寧變化的這個期間,那蘇東坡政治理想不能實現,所以他才有聊發,聊發是多悲哀,老夫聊發少年狂,他其實是悲哀的,那麼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這是什麼,這是豪放嗎,這是很悲哀的,蘇東坡自己報國無路,不能夠受到重用,所以這是希冀沉痛多於豪放的,還有,我欲乘風歸去,大家都説蘇東坡多麼灑脫,多麼飄逸,那麼神宗,宋神宗讀了,也就説蘇軾終是愛君,樣這樣的嘆息,他到底是愛君,其實這兩句本質不是愛君的意思,他表現了蘇東坡進去還是歸隱這樣的一種情節,這樣的一個矛盾,關於這個問題,去年我在新加坡做課題,叫中國古代詩人的仕隱情結,我對這個問題,有專章的論述,就是論述蘇東坡視野情節的這種矛盾,他的一種哲學意義,一種歷史意義,文化意義,有情趣的同學可以自己來看。
那麼還有一點,東坡之前,詞人的作詞和學問關係不大,那蘇東坡的詞因為他已經變成了詩人雅詞,所以學問就在裏面就可以表現,而最重要的是蘇東坡的這種使用典故,這種學問,他是一種融會貫通的化用。比如説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這裡就用了兩個典故,他分別使用的孟子,吾善養吾浩然之氣,還有一個用的宋玉的風賦,楚王説,快哉此風,你看,這兩歌咏的典故,可是我們讀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你覺得用典了嗎,沒覺得,是吧,用就好像沒用,這就是一種化境。
那麼以上的因素就使得蘇東坡這種詩人雅詞,豪放成為他的外表,而他的內蘊卻是一種詩人的世界,學者的世界,哲人的世界,還有政治家的世界,等等,這個黃庭堅曾經評價説他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説這樣的情緒,真是不識煙火人語,就是意思不是人間煙火才能寫出這樣的詞,就是高雅,不俗,非胸中有萬卷書,下筆無一點俗氣,安能若是哉,就是沒有萬卷書的學問根底寫不出這樣的詞句來,確實有一定的道理,東坡的詞和他的學識關係是非常密切的。
宋初體與硬瘦體,那麼我講了,我既然認為柳詞蘇詞是詞體的兩大基本範式,我為什麼還要拿出兩種體來講,講宋初體與硬瘦體,我就是想通過這兩種詞體的分析,來剖析一下這個柳詞蘇詞這兩大範式它們怎麼樣形成的,特別是蘇詞它是怎麼樣形成的,從詞體內在的演進來説,是一種什麼樣的自然的過程,這兩種體,學術界探討的不多,非常陌生,以前主要是清代的劉熙載提出來,他説宋子京詞是宋初體,張子野始創硬瘦之體,雖以佳句互相稱美,其實趣尚不同,宋子京是宋祁,他説宋祁的時候呢,還是宋初體,到了誰開始創了硬瘦體呢,是張子野,張先,先後的先,他們倆曾經有個故事,典故,倆人見面,一見面就説,你這不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原來是雲破月來花弄影郎中,他們倆都是各有故事,都是有一句著稱於世,所以説雖以佳句互相稱美,其實趣尚不同,就指出宋初體和硬瘦體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式。
那我先解釋解釋什麼是宋初體?宋初體既然劉熙載明確指出,宋子京宋祁是宋初體,我們看看宋祁,宋祁一共流傳有6首的詞作。我看了看,每一首都是涉及男女艷情,一首是描寫女性洗浴的,什麼溫泉初試真妃浴,有兩首描寫女性的春睡,或者睡起,春睡騰騰,困入嬌波慢,還有一手寫的是和女性邂逅相遇這樣的愛情,還有兩首寫男女的歡宴。那從這個這種他的描寫內容來説,可以知道,他仍然是誰的余緒,花間,花間余緒,他連柳永沒有到達,柳永好歹又一個變化了,這點説明什麼呢?就是從花間到柳永不是一下子就變了,也不是變後馬上截至的,那士大夫説,柳永你變你的,我們不聽你的,你那些俗我們不能接受,我們照樣學溫韋,學花間,那個還行,好歹高雅一點,明白嗎。所以宋初體,説明了花間體的一個延續,那麼不僅僅有它。比如當時有名的士大夫,有楊億還有一些寇準,一些上層的人物,他們那會兒還沒有找到蘇東坡的這種詩人雅詞的方向,也沒有硬瘦體,所以呢,他們只好又不學柳體,所以他們追花間,這樣的一個意思,這不是我們主要要説的。
我主要要説一下硬瘦體,對於硬瘦體我做了一個解説,一個定義,我認為硬瘦體是借于柳蘇之間的一種詞體,主要代表作家有張先、晏殊、歐陽修,等他們都為北宋中前期的士大夫精英,他們因為不滿意于溫柳之香軟肥俗,這個詞我來概括溫柳,一個香軟,一個肥俗,因而嘗試借鑒詩體作法,化俗為雅,凝長為短,打破柳詞奠基的詞體通俗化的種種模式,因而,被稱之為硬瘦體,那麼在柳永之後,東坡之前,為什麼會出現士大夫的硬瘦體,我認為和這幾點有關係,第一點和當時漸詞形成的士大夫的文化氛圍有關,其次與張先個人的生活經歷,第三點以詞體演進的內在規律有關,那麼,張先的這個詞他的生活很有一個特點,他也是一種職業詞人,但是呢,他既不同於柳永和誰打成一片,和歌女打成一片,也不同於溫花間的方式,他是什麼呢,他主要是士大夫精英,比如晏殊、蘇東坡他們關係都很好,混在一起,讓我看到他是一種曲線做官的路線,就是我通過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一起唱和,寫詞,最後呢,他做官,有點這樣的意思,那怎麼樣證明我的這個話呢,我給大家舉一個例子,比如説他跟晏殊關係很好,老讓晏殊家去幫閒,去寫詞湊熱鬧,晏殊有一個侍兒,本來一個侍兒,新納侍兒,這個侍兒晏殊非常喜歡,那張先每次去,這個侍兒就把張先做的詞唱出來,所以張先和侍兒關係也很好,他的詞通過侍兒給唱出來,晏殊就能知道,可是呢,這個侍兒受寵被晏殊的大夫人,王夫人嫉恨,不行,攆跑,就給攆跑了,攆跑以後,張先這次又去晏殊家,他就填了一首詞,讓別的歌妓來唱,這個詞很長,那麼下篇他就説,鏡華翳,閒照孤鸞戲,什麼意思,就是當時侍兒用的鏡子已經都蒙上灰了,而你晏殊呢,只能閒照孤鸞戲,剛才溫庭筠有個雙雙金鷓鴣,是成雙的,這是孤巒是一隻,都是石男女的情愛,相思,思量去時容易,你想象當時你把人打發走多容易,思量去時容易,但是你看看現在,鈿盒瑤釵,至今冷落輕棄,那個女孩的化粧品,飾物,冷落輕棄,孤獨地在那兒,而你呢,望極藍橋,但暮雲千里,晏殊你呢,就是魂斷藍橋,這個一樣的,望極藍橋,但暮雲千里,你魂斷藍橋只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但暮雲千里,幾重山,幾重水,可悲,可悲,那麼,把晏殊打動了,感動,嘆息了一聲,人生行樂耳,何自苦如此,馬上就派人取錢,把那個侍兒給我再買回來,買回來以後,王夫人一看又回來了,也就無可奈何了,所以你看晏殊也感謝張先,侍兒以後會努力的再唱張先的詞,所以你看到他這樣活躍于士大夫精英之中,那麼張先是硬瘦體的一個階段,他的作用是開拓了一種新的詞風,就是借鑒一些詩歌的做法來寫詞,那麼晏殊呢,是硬瘦體的領軍人物,我認為盟主,那麼他是第二的階段。
那麼晏殊的詞,給大家一個什麼印象,很多學者就認為晏殊的詞,寫的大多是男女相思,傷春傷別的思想情趣,這句話,我引用的是別的學者論述,因為晏殊我們傳唱的只是他一些比較有名的代表作,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等等,檻菊愁煙蘭泣露,這樣的一些詞作都是寫男女愛情的,但是我把晏殊的詞,珠玉詞全部統計了一下,一共131首,那涉及男女情愛的不足十分之一,所以,這是一個誤會,晏殊的詞我認為他有三個特點,第一點,他是閒雅有情思,用宋史的話來説,説他是閒雅有情思,因為他身居高位,他是宰相,他是一種高雅的一種,經常表現一些高雅的主題,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內涵方面的閒雅情思,就使他,以及他的身份地位,使他絕對部分肯採用柳永詩的這種鋪敘結構,俚俗語言,而是更多的以精約洗練的筆觸來表達某種生命的感觸。所以特延續的是一個張先的,他是一種以少總多的一種古典的傳統,怎麼樣這樣説呢,比如説知道特有一個著名的寫景的句子,昨夜西風調碧樹,對不對,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我們看看他寫景有幾句呢,就是第一句,昨夜西風調碧樹,是不是精約,是不是硬瘦,瘦不瘦,瘦,非常簡練,簡練就瘦,柳永他很啰嗦,很鋪敘直線結構,他就香軟肥俗。
那我們對比,柳永同樣寫景,大家是不是讀過他的望海潮,東南行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淘卷霜雪,天 無涯,是不是很長,但是也很美,但是他鋪敘寫了這個還要寫那個,上篇寫了景下面還沒有意猶未盡,重巒疊獻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這是他的名句,但是説明他的寫景非常重疊。
那麼晏殊的詞經常是一種意象式的,他是一種引唐詩入詞,比如,的情只似春楊柳,佔斷可憐時候,這樣的句子,以寫多情,寫愁,抽象的感情很難寫,他就用了一個春楊柳,所以他對後來影響很大,大家讀秦觀的詞,無邊絲雨細如潮,寫這個愁,他就用絲雨表達,所以總的來説這是一種唐詩的意向的方式,這是第二點。
第三點晏殊的身世經歷,就決定了他的詞作的內涵的閒雅情思,手法的硬瘦,也就同時局限了詞人的視野,那晏殊的詞我認為他的題材比較狹窄,他絕不會有東坡詞的驚濤駭浪,他更多的寫一些什麼慶佳會,祝延長,什麼祝壽酒宴的作品,這樣的一些應酬之作,另外他即使是寫景物,我發現他經常重復,他也的最多的就是燕子,無情一去雲中燕,有意歸來樑上燕,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無可奈何花落去,似岑相識燕歸來,又回來了,很多的燕子,那後邊這兩句本身就是詩句,那麼詩詞都不分了,從這點上來説,是不是也可以看出晏殊以詩為詞這樣的特點,同時晏殊的詞喜歡寫花,寫草,寫梅花,寫細雨,寫落幕,寫愁緒,細草愁煙,幽花怯露,憑欄總是銷魂初,這樣的一種詞風,這是第二個階段。
硬瘦體的第三個階段就是歐陽修,我認為硬瘦體在內部它呈現了一個流動的狀態,這個張先突破了柳永,有開拓之功,晏殊呢?進行了以唐詩入詞,這樣的一種建構,歐陽修的作用進一步把唐詩入詞,變為了以宋詩入詞,他就比晏詞的凝練含蓄,就要顯得更加疏鬆自在,他就更向著蘇東坡詞的方向靠攏,比如我們舉他的一些幾個名句,歐陽修的詞大家能背什麼樣的名句了,我來念大家是不是知道,人生自是有情赤,此恨不關風與月,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漸行減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還有萬葉千聲皆是恨,好,很多同學會背,是不是看到了,原來在這樣,那麼從你們有什麼特點,他是把宋人的以議論為詩的辦法寫到詞裏,他議論,但是議論的好也是人生哲理的概括,也很好,所以他也是一種硬瘦,但是呢,他更為從容了,更加寬鬆了,更多的秩序了,而這種議論的句式,已經就為蘇東坡的這種詞體要呼之欲出了,為什麼呢?你要輿論有很多話要説,就要寫長調,所以以後就要由蘇東坡的詞出現了。
那麼所以這個我們可以説這個蘇東坡的詞的出現,它不是一種個人的現象,我蘇東坡個人忽然想起來了,不是這樣的,他是由幾個方面的因素,必然的,你必然的,怎麼必然呢?我們是不是能分析有幾個必然。第一個必然我們看看宋代文化的大背景,宋代文化我認為有兩大特點,那兩大特點。第一點就是它出現了都市的經濟,一種商業的文化,出現商業文化,以至於很多西方的學者日本的學者都認為宋代就開始了近代文化的一種拂曉的時辰,進入到近代文化,它很有一點市民性,市井文化,那這種文化誰是代表呢,這種文化的反映是誰,柳永嗎?是不是,那還有一種特點,宋代文化就是它的文化的豐富,它文化的豐富,那麼這一點比如很多學者,陳寅恪,他就説,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到宋代,這個文化達到,登峰造極的這個地位。我很同意,宋代文化非常有文化,這樣的一個時代,是一個士大夫文化的時代,那麼這種文化不可能老是説,不可能老是蟲蟲,那麼庸俗的,士大夫不滿,不滿就出現了從張先到歐陽修這種演進,一直到蘇東坡水到渠成,對不對,就出現了這種蘇東坡他有別的因素,就更出現了,這是第一個因素。
第二個因素,剛才是宋代文化的特點,第二個呢就是從詞體的特點來説,我認為中國的文學,中國的文化,它總是在不斷的解構,再解構,再解構,這樣一種程序來進行,因為中國的文化非常的穩定,它不像西方文化不斷的毀滅,再重新建立一個文化,中國文化一個系統,很穩定,可是你穩定到超穩定之後就腐朽了,就僵化了,僵硬了不能前進了,所以不斷的出現一些一種解構,一種讓他失位,那詩體發展到唐詩以後,是不是詩體已經爛熟了,確實非常成熟了,它就需要破壞一下,怎麼破壞,兩大破壞,一個是宋詩從詩體內部破壞,對吧,議論為詩,等等。一個就是索性開闢一個新的戰場,詞體就出現了,這就需要解構,而詞體你既然解構,要徹底解。構,那詩莊重,是説一些政治的,端莊的嚴肅的人生理想,那士大夫你不能總是那麼嚴肅吧,你也是人,也要説説男女情愛,詞就應運而生了,詞體就出現了,所以李清照説詞別是一家這是正確的,需要別是一家。
所以從溫花間到柳永,就不斷的越走越遠,把詞別是一家在解構中建構,在變體中形成正體,把詞體的特殊的性,建立起來,但是也同樣的道理,你把詞寫了很多男女情愛,士大夫聽了也就厭了,出現再把它解構,就是變體中的變體又成為了正體,負負得正出現了這樣一個規律,所以詞體自身的演進也需要蘇東坡來完成這個使命,那麼還需要什麼呢?那既然是要把它解構就需要各個文體之間的破位,因為你把它解體了,你需要一種什麼東西,就需要別的東西來參進去,那需要什麼呢?需要詩,所以就出現了詩詞的一種結合,以詩為詞,甚至以後再出現以賦為詞,還有以散文為詞,等等都是破位,文學體裁破位現象,而蘇東坡恰恰他又是詩人,又是散文家,等等,對不對,他是各個文學體裁的宙斯,領袖,對不對,所以使他具有這種可能,這是又一個原因。
所以,到詞體發展到從柳永從宋初體到硬瘦體,到蘇東坡它呈現了一種由短而長,由難而易。因為在歐陽修他們之前,做詞都是比較難的,因為他古典式。他就慢慢的字斟句酌,蘇東坡以文章余事做詩,以做詩之餘再寫詞,好像一種非職業化的一種詞人,他恰恰是這種非專業,好像是一種邊緣,但是他恰恰很從容的完成了這種革新。
那麼,總體而言,柳蘇他們是宋代文化大背景的兩大表現,那麼柳詞他們兩人分別承載了不同的文化精神,代表了不同的文化,柳永承載的是宋代新型的市井文化,他是一種商品文化,那蘇軾承載的是幾千年華夏文明豐富的積澱,代表了宋代時代的這種蘇軾精神和士大夫的精英文化,那柳詞的本質是結構,而蘇詞的本質更在於把這種具有結構意義的艷科詞體重新納入華夏文明的建構體系之中,那柳詞代表的市井文化體現和表達是人類的自然屬性,體現人類基本的一種生殖功能,它是淺層次的,也是最基本的功利文化,而蘇軾代表的雅文化,則是人生的社會屬性,是深層次的審美文化,那麼,柳永的士大夫的這種身份的一面,使柳永在寫詞中他的蘇軾精神的一面很難在詞體體現,而呢,東坡的詩人雅詞是通過表達個人的內心世界與精神情操,表達整個士大夫的精英文化,並且通過東坡個人的心靈視角的窗口,投射出對於整個宋代社會和人類終極關懷的目光,成為使宋詞成為一種整個人類的文學,他將士大夫的夜總會、紅燈區,這種紙醉金迷,引入到一種幽人獨往來,月下漫步的哲人思考,引用到驚濤裂岸的江邊風物的沉重反思,領悟到了人生如夢,人生終極意義的體味。
那麼,柳詞蘇詞都是源源有自的,從前面來説,花間體,宋初體是柳詞之先聲,而南唐體,硬瘦體為蘇詞之先聲,同時二者都是後余理想的,柳永之後,周邦彥,姜白石,吳文英,他們的那种家法燈傳,是柳永的余響,而蘇軾之後,不僅僅是辛棄疾代表的那種將詞視為之陶寫之具爾,是東坡的余想,同時就是其他的一些雅詞,也都可以視為是受著東坡詞的影響,那麼比如秦少遊的詞,近人夏敬觀就曾經説,他説少遊學柳,豈庸諱言,説秦少遊是學柳詞的,這個不用隱諱,他確實是學柳的,但是,稍加以坡,便成為少遊之詞,這個資料説得很好,清楚的説明了,秦少遊他是柳永和蘇東坡結合的産物,比如我們看秦少遊的詞,寫不寫愛情,寫愛情,這個但是他是什麼樣的愛情,他不是是庸俗,而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對不對,雅不雅,同樣寫愛情,他就高雅,這個高雅從哪兒來,就是從東坡的雅詞中來。
那麼其他的一些人,其他的一些里程碑,比如説周詞、姜詞,吳詞,等等。那麼蔡嵩雲有一段論述,他説周詞淵源,全自柳出,説周邦彥的詞他淵源,是從那兒來,是從柳永這兒來,其寫情用賦筆,純是屯田家法,誰是屯田,柳永是柳屯田,説得非常清楚,周邦彥詞是從柳永這兒來的。所以你要能見耆卿之骨,始能通清真之神,你要能夠通徹了解到柳詞的骨髓,他的精神本質,才能了解到清真詞的風味,而夢窗那就更後邊了,那就更後邊了,姜白石之後吳文英,吳夢窗的詞,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慢詞開闔變化,實間接自柳出,他又是從柳詞中來,都是從柳詞中來,可是他沒有指出,他們的這些手法,形式,包括寫愛情,都是學柳,但是他們沒有看到一點是什麼?雅,柳詞的那種雅就再也沒有出現,可是柳永是不是就絕根了呢?在宋代,在俗的這方面就絕根了呢!沒有,他的影響遠遠的超越這個時代,南宋不再學他的俗了,一直越過一直到金元明清,金元開始有一些俗的傾向,一直到近現代文化,這種通俗,都和柳永有著承續的關係。所以他這麼影響下來的,而蘇東坡在當時雅主要承續蘇東坡了,但是在手法上不學柳,所以我得出一個結論,唐宋詞的演進,是有兩大基本範式所奠基的,那就是柳永的市井俗詞,和蘇東坡的詩人雅詞,好我的演講就到這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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