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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年的麗莎在玩小帆船（由麗莎本人提供） |
哥德堡號3月9日到達南非的第二站伊麗莎白港後，從瑞典起就隨哥德堡號走過了中國航程一半的老工程師比亞爾 阿蘭德和水手長麗莎 霍德 艾佛 賽格斯達下船回瑞典休假去了。比亞爾和麗莎都是哥德堡號上的重量級人物，比亞爾不僅是建造哥德堡號的功臣、難得的帆船通，而且由於他樂於助人，在哥德堡號上可以算得上是德高望重；麗莎則是唯一的女水手長，聰明能幹，熱情漂亮，是這條明星船上的明星。因此，少了比亞爾和麗莎的哥德堡號似乎冷清了許多。
實際上，麗莎是比亞爾的徒弟，他們的師徒之情已持續了十多年。我們兩個中國記者去年十月初上船時一開始就是隨著麗莎領導的一班人工作。如此説來，比亞爾應該是我們的師爺了，但瑞典人似乎沒有這種排輩份的規矩。平時比亞爾經常給我們一些指導和關照，我們有了什麼技術上的疑惑也會直接去問比亞爾。幾個月下來，比亞爾已經成了我們在哥德堡號上最好的朋友。
第一次接觸到比亞爾是啟航後他來教我們爬繩梯。一個正式的帆船船員一天爬個三四次繩梯去收帆和放帆是正常的，但一輪到我們去嘗試，就發現在搖擺不定的船上攀著鬆軟的繩梯向上爬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還沒爬幾步，不小心望到了四下裏的大海，頓時緊張得全身都幾乎僵住了。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在我們頭頂響起：“別擔心我的朋友，只要係好安全帶，你比站在甲板上還安全。”抬頭一望，比亞爾正在衝我們微笑著點頭。他的安慰和鼓勵非常管用，待我們接近桅桿上的小平臺時，比亞爾向下伸出了一條粗壯的胳膊接我們上去，這讓我一時間頗感疑惑：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人怎麼生出了青年人的胳膊？好在比亞爾的胳膊和他的話語一樣可靠，借助他的胳膊，我們終於完成了這次歷史性的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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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場合的比亞爾和麗莎 |
事後為了給我們打氣，比亞爾逢人就講：這兩個中國船員一定會成為好水手的，因為他們要在船上生活十個月，比其他人都長久。素昧平生的一位異國老水手竟對我們如此友好，他的善良深深地打動了我們。
比亞爾1947年出生在一個瑞典的航海世家，父親是船長，母親是牙醫助理。比亞爾還有兩個兄弟，一位也作了船長，另一位是帆船建造工程師。十八歲那年，按瑞典法律，比亞爾和同齡的小夥子們開始服兵役。他對我形容説，當時他接觸到的軍官們都很“反動”，所以軍旅生涯對他來説是段很不愉快的經歷。
六七十年代瑞典勞資矛盾非常尖銳，而同時國際工人運動風起雲涌。退役後的比亞爾加入了瑞典共産黨，成為工運的活躍分子，他經常和同志們組織對資本家和政府的遊行示威，力圖改善工人的境遇。回想起這樣一段青春歲月，比亞爾總是感到非常自豪。那時，他讀過埃德加 斯諾的《紅星照耀中國》，因此對中國充滿了嚮往。
比亞爾進入中年後，瑞典的勞動保障日趨完善，整個社會也已形成了高稅收、高福利的體制，於是比亞爾開始全身心投入自己熱愛的航海事業。27歲那年，比亞爾取得了擔任中小型帆船船長的資格，幾十年來，他和他的船員們已經獲得了十二次冠軍，因此，比亞爾在瑞典航海界是個很有影響的名人。比亞爾贏得的最近也是最大的一次賽事冠軍是兩年前的一次國際帆船拉力賽，幾十艘帆船從比利時出發前挪威和丹麥，結果，比亞爾的帆船囊括了兩站的冠軍。有意思的是，哥德堡號的第一任船長岡那爾也參加了那次比賽而屈居比亞爾之後。可惜比亞爾沒有擔任哥德堡號這樣的大帆船的證書，否則他會成為船長的有力競爭者。
由於比亞爾名聲很大，許多瑞典的帆船發燒友投奔到他的門下學習航海。1991年，比亞爾的學生中出現了一個14歲的小姑娘，她就是麗莎，當時作為一個中學生的她剛剛開始利用假期去和比亞爾航海。比亞爾發現，這個小姑娘非常聰明，也非常好學，雖然年紀小，但掌握各種帆船航海的技能比一些成年人都快。認定麗莎是個可造之才，比亞爾便總給她更多鍛鍊的機會，於是麗莎二十齣頭就開始擔任水手長。儘管瑞典愛好航海的人很多，但像麗莎這樣年輕漂亮的水手長畢竟不多見，於是麗莎在北歐的航海圈子裏也挺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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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中的麗莎 |
實際上，麗莎的成長歷程和她對航海的熱愛在瑞典很有典型性。瑞典的許多家庭都有私人遊艇，許多年輕夫婦剛生了孩子，就把嬰兒放在遊艇裏一起去航海了，因此大部分瑞典孩子一歲前就接受了抗暈船訓練。麗莎出生在一個普通的瑞典家庭，但她的父母酷愛航海，於是，學齡前的麗莎就敢玩父母專門為她購置的兒童小帆船了。
從1992年起，比亞爾就參加了新哥德堡號的設計和建造，並且專職負責桅桿和橫桁製作。2004年，瑞典東亞貿易公司開始招聘高級船員，比亞爾向公司推薦了麗莎，此時麗莎正在一所大學裏攻讀護士專業，預計2005年畢業，也就是説恰巧可以和哥德堡號遠航，於是麗莎欣喜地接受了這份水手長兼護士的工作。
閒暇時分，麗莎喜歡在自己的房間裏放搖滾樂，由於她和我們住斜對門，所以幾個月來她放的搖滾我們也都耳熟能詳。船靠岸時，麗莎經常嘯聚十來個男女船員上岸喝啤酒，常有男船員喝醉了，而麗莎卻越喝越精神。逢年過節，麗莎會脫下油漬斑斑的工裝，穿上優雅的晚禮服，致使全船的男士們都有驚艷的感覺。
儘管麗莎已經年近三十，但仍待字閨中，甚至據她自己説連正式的男朋友都沒有，她要找一個什麼樣的戀人呢？麗莎説，他首先要熱愛航海，要不然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比起哥德堡號上佔大多數並且每到一站便要換一批的見習船員來説，高級船員在船上的生活條件相對要好一些，他們都有各自的單人房間，休息時也可以去見習船員免進的會議室玩玩棋牌或看看錄像，平時用衛星電話也相對自由一些。他們與見習船員最重要的一點區別是，他們都有佣金，這些佣金可以支撐著他們半年航海半年在家休養。當然，究竟他們每個月能掙多少，圈外的人只能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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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中的比亞爾和麗莎 |
雖然待遇高，但高級船員們每個人都肩負著比普通船員重得多的責任，一旦他所管轄的領域出了問題，而責任又確實出在他身上，那麼他就很可能在下一個港口卷鋪蓋下船。
1月18日清晨，哥德堡前桅頂部在暴風雨中折斷，比亞爾第一個冒著危險爬上前桅去檢查。二十分鐘後，當比亞爾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下繩梯時，早就等在一邊的我和老沈劈頭蓋臉地向他問了好幾個問題，涉及桅桿斷裂的狀況、原因和對策，比亞爾無不給予認真的解答。現場採訪結束後，船上的專職攝像師匹特悄悄對我説：“你問得很好，比亞爾也很坦誠，但畢竟他是當年製造桅桿和橫桁的總工程師，出了這樣的事他心裏肯定不舒服。”當天中午，桅桿斷裂的原因查清了，是有人在風暴到來前將承重的纜繩錯誤地搭在了那根頂桅下的橫桁上，結果狂風肆虐時，吹起的帆正好通過纜繩將頂桅拉向脆弱的方向，導致頂桅發生斷裂，而事故的主要責任人是一位和麗莎平級的帶班水手長。由於問題嚴重，這位失職的水手長當天就被降到見習船員的位置上，而他帶的八小時班次由比亞爾親自帶領。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比亞爾忙得一塌糊塗，他即要帶好這批劃歸自己指導的船員，還要將斷裂的頂桅拆下來。
兩個星期後，那位失職的水手長被官復原職，就在比亞爾剛剛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那位水手長又犯了一個不該犯的嚴重錯誤，於是他被勒令在南非下船回家。可憐的比亞爾再一次被大材小用，擔當起帶班水手長的角色。
即便是不被下放去擔任水手長，比亞爾每天在船上工作的時間也會超過16個小時。哪最忙，哪就有比亞爾的身影。
哥德堡號上有一個“百寶箱”，裏面裝著大量的繩頭和帆布片，它們大都是被年輕船員丟棄在甲板又被比亞爾收集起來的。哥德堡號是一板一眼地依照三百年前的原型船打造的，她的帆布來自英國，而麻繩的原料來自東歐。比亞爾深知這些東西來之不易，因此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注意收集這些可以第二次利用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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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中的比亞爾 |
比亞爾非常喜歡攝影和攝像，他用小攝像機拍的短片常常會拿來給大家觀賞，而有了好的照片他總是願意和我們兩個中國記者交流。第一次給我們看他的照片之前，他給我們打了預防針：“有人説我專門愛拍穿泳裝的姑娘，當然，這是事實。”實際上看到他拍的照片涵蓋了船上工作和生活的各個方面，頗有專業水準。有時候我們拍到了他在工作中的照片，也會主動拿給他看，他經常看一眼便皺起眉頭説：“噢，真是個醜男人。”我連忙安慰他道：“哪，全船的男人就屬你帥。”他聽了以後很受用。
麗莎是船上的兼職護士。去年10月哥德堡號剛啟航不久，老沈身體不舒服，某天半夜在我陪同下跑到甲板上伏在船舷護欄上嘔吐，不幸被值班的麗莎聽到了。黑暗中，她先後用瑞典語和英語詢問是怎麼回事，儘管我們回答沒什麼大事，仍沒能阻止她取來暈船藥塞給老沈。以後聊天時，她經常詢問我們的身體狀況，搞得我們很不好意思。
這一次，比亞爾在回瑞典休假三個月後將在雅加達再次登上哥德堡號，參與這艘大帆船到達中國前最後一段航程，並見證哥德堡號抵達中國的盛況；麗莎將隨第一任船長岡那爾在上海接船，從而開啟哥德堡的回程之旅。去中國是他們師徒兩人都非常嚮往的，尤其是比亞爾，他説，他已經為去中國尋找了十年的機會，這次是他夢想成真的時刻。（文/圖 鄧武2006-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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