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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們齊心協力通過絞盤將風帆升起 |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哥德堡號在大洋上實在是太特立獨行了,因此幾乎每艘望見她的大輪船都要靠上前去看個究竟,然後按幾下汽笛打個招呼再離開。去年10份當我們航行在北海海域時,一艘數萬噸的集裝箱船竟湊到了離我們只有百米左右的距離,哥德堡號上的船員不禁説,太誇張了吧。
實際上,哥德堡號百分之九十的精氣神都來自她的風帆,特別是順風時,所有的帆都兜滿了風,行駛在大海上確實是又漂亮又浪漫。
但是,如果我們靠近哥德堡號,就會發現想象中的浪漫少了許多。除非遇到非常情況或在進出海港時,哥德堡號的全部動力都來自風帆,因此,擺弄風帆也自然就成了哥德堡號上的主要工作。大洋上的風向和風速變幻無常,當班的水手們會不斷得到船長的命令去改變每一面帆的角度和受風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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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們在風帆下的甲板上小憩 |
靠風帆航行,大家當然都希望風永遠從船尾吹來,但這樣的好事不多,實際上,即便是遇上九十度的舷側風甚至側逆風,一艘帆船都能經過調整帆的角度來加以利用,但如果遇上一百八十度的逆風或是完全無風,那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去年12月份當哥德堡號行駛在赤道附近時,一帆順風常常會突然無緣無故地停下來,搞得船長很無奈。
當然,還有比逆風或無風更可怕的,那就是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
從瑞典啟航後最突然的一次暴風雨出現在12月17日,當時哥德堡號正航行在赤道與北回歸線之間。早晨八點左右,忽然一片烏雲迅速地壓了過來,熱帶海域的暴雨來得非常快,船長馬上走上小平臺親自指揮應急行動。當班水手長麗莎帶領手下的十幾個船員迅速將所有的纜繩拉緊,並收起幾面大帆,十幾分鐘後,當豆大的雨點開始敲打哥德堡號的甲板時,迎接暴風雨的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突然,船頭牙檣上的半面帆剎那間變成了一匹妄圖掙脫韁繩的烈馬,瘋狂地翻動起來,原來,一根纜繩被狂風拉斷了。此時,在牙檣上的橫桁上還有幾個船員在工作,上下翻動的帆布幾乎隨時要把他們掀到海裏。據事後我們採訪在橫桁上的船員,他們説,當時緊張得都想不到“危險”這個概念了,只有集中精力抓緊一切能抓緊的東西以免摔下去或被打倒。好在麗莎當即指導甲板上的船員通過收纜繩把這片失控的帆纏繞在橫桁上,大家齊心協力,很快解除了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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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在黃昏時分在橫桁上勞作 |
雖然這次險情出於意外,但無疑又給所有船員上了一課,以後,每當一片烏雲壓上來,姑娘小夥兒們二話不説,哪怕是剛剛交過班,也馬上回到甲板上聽憑船長調遣。人多力量大,儘管烏雲從冒出海平線到光臨哥德堡號上空往往只有十分鐘左右,但訓練有素的水手們已經足以做好一切迎擊暴風雨的準備工作了。
哥德堡號上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帆匠,他是英國人,名叫菲利普 羅斯泰勒。
老菲利普1942年出生在英國普利茅斯附近的一個普通英國家庭,納粹德國飛機的轟炸是他初生啼哭的伴奏。六七歲時,他就開幫助父親在離家不遠的旅遊勝地托爾灣經營一條小渡船,招攬旅遊者坐船去逛逛。出於對海洋的熱愛,17歲那年,他隻身來到北海岸邊加入了一個捕魚公司,又經過幾年驚濤駭浪的洗禮後,他決定單幹。此間,他自任船上,招攬些臨時水手和他一起橫渡太平洋。老菲利普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對於每一個他招來的水手,他都要收人家幾百美元,正所謂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也確實總有些年輕人願意付這幾百美元跟他去冒險。就這樣,菲利普在太平洋上漂蕩了許多年,直到五十六歲那年,他才賣掉最後一條小帆船,寄希望能全力投身於織帆的行當。他説,能在一艘航船上織帆,是最愜意的一件事情,因為他可以一邊在陽光下織著帆,一邊回想人生中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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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補的帆怎麼樣?一個年輕船員在請教老菲利普 |
結果,老菲利普如願以償地加入了東亞貿易公司。
雖然沒有參加全部的風帆的製作,但亞麻帆布是從他的家鄉英格蘭購買的,而且,哥德堡號去年10月在他的故鄉托爾灣停泊了一天多,也算是他本人與哥德堡號的緣分吧。
外行們也許想不到,同一艘帆船上的帆布薄厚也是不一樣的。哥德堡號挂在桅桿頂部的幾面風帆由於面積相對較小,而且突遇狂風時需要緊急收起,因此採用了相對較薄的帆布,學名“皇家海軍6號”帆布;而其他位置較為靠下的風帆由於面積很大,受力很強,必須採用相對較厚的帆布,學名“皇家海軍1號”帆布,質量為每平方米1千克。
帆布原料買來了,下面東亞公司要做的就是把它們縫合成大小不一的風帆,風帆的大小是完全按照三百年前的尺寸確定的。
方案確定以後,剩下的工作就是將這些成捆的帆布縫製成一面面巨大的帆了。因為這部分工作技術含量不高,所以除了東亞公司專門負責織帆的工程師英格瓦 格爾遜(Imgvar Karlsson)以外,全部參與人員都是從瑞典各地趕來的志願者。有人統計了一下,全部風帆共縫了86000針,這是無數雙手一針一針地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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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帆順風的時刻 |
工程師英格瓦 格爾遜由於患有心臟病,非常遺憾不能隨哥德堡號遠航,結果是老菲利普押運著最後幾面備用帆從西班牙上船,然後開始每天在船上縫縫補補,準備跟完哥德堡號全程。因為船上挂著的每面帆都要定期摘下來修理縫補,所以老菲利普和每段航程中配屬給他的幾個志願者徒弟們總是有事幹。
哥德堡號上最大最重的主桅中帆面積是250平方米,有400公斤重,這是由於不僅縫合部分的帆布疊加在了一起,而且係纜繩的部分有時帆布的厚度會達到四層之多。本人有幸參與了幾回把這面帆從炮艙通過狹窄的舷梯運上甲板的過程,儘管一齊出力的有七八個人,但任務完成時大家無不筋疲力盡,只有躺下喘粗氣的份了。
目前世界上賽船用的帆都改用更輕便也更結實的尼龍帆了,哥德堡號之所以沿用三百年前的帆布,有人説,是因為這種帆會在強風下及時破碎,就像電路中的保險絲一樣,從而不至出現船隻傾覆的慘劇。
老帆匠菲利普和工程師比亞爾都認為,新哥德堡號採用三百年前的帆布,初衷並非是拿它當保險絲用,而是要原原本本地複製老哥德堡號,當然,一旦不可料及的風暴襲來,風帆和木制的桅桿可以成為雙保險,強風可以在瞬時撕破風帆並擊斷桅桿,從而使船體不至傾覆。當然這種情況是大家都不希望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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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2月17日,哥德堡號經歷了最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風雨 |
自哥德堡號去年10月啟航以來,船長岡那爾每天都調動了他所有的經驗和智慧,根據每時每刻的天氣狀況不斷調整航向和航速,使我們避過了許多急流險灘。但這同時也是以船員的汗水為代價的。有一回,面對一片壓頂而來的黑雲,廣大船員汗流浹背地完成了船長降帆的指令,恰逢一艘大型集裝箱船安然從不遠處駛過,許多船員嘆道,還是他們從容呵。
比起現代化的內燃機遠洋輪來,帆船航海的機動性和安全性的確差了很多,但帆船畢竟是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一個重要段落,而且它們採用的是潔凈的能源──風能,這在大氣和海洋污染日益嚴重的今天尤顯可貴。
或許有一天,經過改良的遠洋帆船能重獲人們的青睞,到那時,無數艘大帆船同時航行海上,大家彼此相遇也就不會大驚小怪了。(文/圖 鄧武2006-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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