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rce: fltrp.com

11-05-2007 14:24

作者:楊玲 南京師範大學 金陵女子學院

2007年5月6日,我們到達了距離三八線非軍事區(DMZ)僅有30分鐘車程的Paju英語村,在這裡度過了難忘的八天。也許因為我這是第一次出國帶隊比賽,經歷的震撼比別人要強烈一些,所以到現在仍然余震未消。現在和大家分享一下,讓我先從比賽談起吧。

震撼之一:我們的英語在亞洲排第幾?

儘管在出發赴韓之前曾在外研社進行培訓,負責培訓的劉老師也已經打了預防針,告訴我們往年的比賽成績不是那麼理想,但我心裏總覺得咱們拉出去的都是千挑萬選的精英,好幾個孩子閉上眼睛聽都很像native speaker, 不會真差到哪去的。因為本次比賽是第一次將舉辦地設在東亞國家而非以前的南亞國家,正好體現東亞地區英語水平的進展。我們也以為中國的學生即使和一些來自英語為官方語言的南亞國家的學生不能比,總該和其他英語非母語的亞洲國家選手大致持平或更勝一籌吧。可是到了比賽中,親自體會一番,才知道有多麼震撼。幾乎每場比賽後裁判的評價都是“Pronunciation, perfect. As for content… well, I am sorry.”應該説通過這次比賽,全亞洲的裁判都知道中國的英語語音教學非常成功,但這不但沒成為優勢,反而成了障礙。我們的學生聽慣了不帶口音的native speakers of English所説的英語,對各種口音完全不能適應。有時因為聽不懂,白白錯過了很好的機會而最終敗北。失敗之餘忍不住抱怨其他亞洲國家怎麼不好好學標準英語,帶著濃重的口音來參加國際比賽,多不合適。

其實想想問題也在我們自身,先不論有些亞洲國家的口音因為英語的普及已經躋身英語變體(English variety)大家族的行列,例如印度英語或新加坡英語。就算本著世間諸語皆平等的原則,也應該是只有聽者適應而沒有要求説者改變的道理。就好像一個外國人學了n年中文(普通話),卻聽不懂中國人説的方言,於是強烈抗議,要求我們去説羅京那樣的普通話,這顯然是不太合理的要求。再者,口音並不影響思想力和領導力。看看歷屆聯合國的秘書長,就應該明白完美的語音並不是和語言能力完全劃等號的。最最讓我震撼的是我們聽不懂別人説的,可其他各國選手之間好像沒有那麼大的聽力障礙。應此當我們因為對方的口音而聽不清而向裁判抗議時,得到的卻大多是對我們聽力能力表示質疑的回復。

如果從語音的標準來看,我們應該在亞洲排第一吧。可從實際使用英語進行交流的能力來看(先聽後説),我們究竟該排第幾呢?這個問題不是我能回答的,但希望以後參加比賽的老師同學和所有看到這篇文章的人能想一想,究竟我們是否應該堅持自己的標準還是跟國際接一下軌呢?

震撼之二: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有多少?

幾場比賽下來,我們近乎完美的語音語調和十分蒼白的論據給所有評委留下了同樣深刻的印象。雖然我們也是有幾場勝出的,但是面對大部分的辯題(motion)時,大家第一個討論的未必是有哪些有力的論據和例證,而是這題目説的是哪的事,和中國有關麼?比賽沿用了議會制辯論的形式,正方一辯有一個給題目下定義的環節。有的選手將辯題定義為發生在中國,佔了些便宜,但許多題目是不能這樣定義的。例如談到美國的選舉制度,中東和朝鮮半島的衝突,若沒有平時的積累,這樣的題目是很難進行深入地辯論的。除了地域差異帶來的信息匱乏,我們對某些特定領域的了解也十分欠缺。記得當時有一組題目是和醫藥有關,討論代孕母親和胚胎探察的問題。用英語討論這些問題的確有很大障礙,但即使用中文辯論也不見得就會無往而不利,這種感覺在聽了一場韓國和馬來西亞的選手辯論後變得有其強烈。雙方辯論的題目是是否該限制模特的最低體重,韓國隊的三辯滔滔不絕,大談營養不良對身體的危害,從缺乏維生素A到荷爾蒙的分泌紊亂,雖然這番醫學演説未必是制勝的關鍵,可當我後來知道他並不是學生物或醫藥專業的學生的時候還是大大震撼了一下。相比之下,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使我們“無知”呢?

這個問題也不是到比賽才暴露出來,在出國前的培訓中就曾經出現這樣的問題。我們以“This house believes in Chinese medicine”為題進行了一場模擬辯論,應該説這個題目對於中國學生不算難,但在辯論中明顯的可以感覺到雙方都舉不出很有説服力的例子。相信每個教英語寫作的老師也常有這樣的感覺,我們的學生在語言水平已經很高的時候仍然會寫一些很空洞的文章。歷屆演講比賽中也有不少學生回答問題時出現內容空泛,缺乏論據的毛病。我願意從一個英語老師的角度檢討一下産生這個問題的原因。我們的教育和文化本來就不是很看重思辨能力(critical thinking)的培養,對於英語專業的學生更是如此。在上課時我們很喜歡講語言點,卻很少引導學生尋找和使用真實的事例來進行思辨能力的培養。其實有所改變並不難。在當今信息社會,全球化和網絡技術如此發達,任何時刻都會有足夠的信息來源為我們提供所需要的事例,問題只是我們是否有這種尋找和整理信息的技巧。記得有一位裁判在比賽結束後的點評中説如果我們的選手能了解每一個辯題之後隱藏的那個具體事件(issue)就會對辯論很有幫助。聽了她的話我很受啟發,這兩天瀏覽報紙,在2007年5月24日的《參考消息》第6版上同時出現了兩條新聞“時裝業必須高度重視健康課題——英國專家小組著手調查超瘦模特問題”和“英媒體失蹤女童報道受質疑”,第二篇新聞中提到了英國警方掌握的戀童癖者的數據庫檔案。這次的比賽中分別有兩個題目是關於是否限制模特體重和是否應該在案件調查中使用關於戀童癖者的電腦數據庫信息的。比賽時我覺得這兩個題目都不容易進行辯論,尤其是後者,因為我們的學生接觸不到這樣的具體例證。可現在看來,相關信息隨處可見,如果在網絡上搜索一下,英文報道也比比皆是。我想從老師這個角度至少有兩點我們可以做出改變:一、引導學生拓寬視野,了解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上我們國家和別的地區都發生了什麼。二、當我們帶領學生閱讀時,無論中文英文,要讓他/她們多想想這些事實説明了什麼問題,可以用來支持什麼觀點,與其他什麼事件有所關聯。如果在每一節課堂上都可以這樣做,那麼日積月累,我們學生的思辨能力應該會有改變的吧。

震撼之三:為什麼我老是吃不飽?

説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這麼大型的國際活動怎麼會老餓著我們?我一開始覺得是文化差異,是韓國人小氣,或者是他們物資匱乏,只有中國人才有“民以食為天”的信念,並慷慨大方的將之貫徹到所有的活動中。後來又覺得是主辦方的小伎倆,因為會務費有限,所以朝三暮四,一會兒不管早飯,一會兒不管晚飯,幸好有外研社的補助。餓了兩頓之後思路開始清楚了,發現有更深刻的原因在後面,大致總結一下有兩點。

首先,全世界的生活習慣都和中國人不一樣。在這八天的生活中正式的晚餐只有三頓,其它的晚上都有酒水供應,提供社交活動的場所和機會,但不管飯。有酒,自然是“把盞言歡,今朝有酒今朝醉”,第二天早上可以起遲一點,那自然也不用管早飯了。如此以來,我們就兩頓飯都沒人管了。對於像我這樣的中國人來説,美酒和令人陶醉的social life是不能替代正式的用餐的,白費了主辦方一番苦心。難道韓國人已西化至此,完全忘記了他們文化中和我們共通的部分,又或者是我太老土,完全不能適應國際化的生活?無論怎樣,給以後出國參賽的老師同學提醒一下,作為一個中國人,對外面的食物完全不要抱希望,有想減肥的可以抓住機會實行。

更令我有所感慨的一點是在供應正式晚飯的那幾個晚上我也餓的不輕,因為基本要等到八點以後,甚至九點以後才能開飯。這不是某個文化的特殊風俗造成的,完全是因為主辦方的拖遝作風造成的。在預賽中,每天三場辯論,中間要等很長時間才能知道下一輪的對手名單。從頭到尾,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乾淨利落的完成的,不停地在等。而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也只有個把志願者可以諮詢,沒有那種大型活動應該有的具有權威性的主辦方來安排料理一切。這個國際賽事更像是一場由學生會舉辦的校際友誼賽。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沒有專門的有經驗的同志來安排我們的飲食作息,而把這麼重要的活動交給一些學生安排呢?直到最後我才明白原來這樣的一切是為了“鍛鍊韓國學生的主動性和實踐能力,是為了將他們培養成未來的世界領導者”,這是一位韓國官員在閉幕式的發言中説的。其實在整個比賽過程中我經常聽到韓國學生説這句話“We want to play the leading role in Asia / the world in the future.”最初我並不在意,但餓了幾頓後開始明白他們是認真的。如果一個國家的教育理念是這樣,為了培養未來的領導者,讓他們在學生時代就不依賴老師而獨立策劃和主辦大型的國際活動,並不惜以在外國人心中留下一個不完美的印象為代價,也許等他們的學生畢業後,是真的有機會扮演這樣的leading role的。

以上是我這次韓國之行的小小感受,希望能對大家的學習和教學有所啟發。

 

Editor:Liu F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