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的 童 話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08日 13:16
剛從西班牙回來,我們家的狗,Friya象往常一樣奔跑過來,但是她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車行駛過來和我們的即將到來的。現在回憶起來她是忍著 疼痛和疲憊向我們奔來的。我們把她接回家,她還是不吃東西,於是我們就用手捧著水喂她。我催促著漢斯去醫院。還得先得打電話給醫生預約好。
當我們開門送她去醫院的時候,Friya依然高興地搖著尾巴跟著我們去了,她非常的信任我們。
我們到了醫院,院方給狗進行了很多程序,量體溫,查血驗血,照X光,結果出來什麼問題都沒有。漢斯急著要返回工作,第二天有個會議。我還告訴漢斯回家後我要帶Friya去森林散步,因為當天是難得有的好太陽 。醫生告訴漢斯,最後的唯一方法就是動手術。錢嘛,起價是3000克郎。我們為她著急,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記得Friya在醫院的時候,一直很配合醫生,因為我們在場,她很有安全感,另外這只芬蘭與挪威混雜的狗訓練良好。醫生要求我們回家等電話。我在回家的路上問漢斯,“如果我們付不起這筆費用呢?”“當然只有帶她回家。”記得Friya被推進去的時候,漢斯還摸著她的背,她沒有一點懼怕。
後來,我們在家等來的電話是:Friya胃裏有很大的癌症腫瘤。沒有了Friya,孤獨的陰影固執地纏繞著我們,它就象一個網,越想掙脫就越陷越緊,不可能再吃飯。醫生要漢斯選擇,是繼續留下她,還是給她多注射劑讓她死去。
漢斯堅決地選擇了死。他打電話告訴STEN(他爸爸),STEN也堅決地説:“千萬不要讓她再醒過來。”我感到非常的悲哀,這只狗那麼的信任我們,以我們為安全的避風港,我們卻輕易地背棄她。在死的面前,一切生命都該是平等。我們自以為是的人類認為這是在拯救于她于痛苦之中,這只狗不能説話,但是她是不想放棄生命的。記得前一天我們帶她到森林裏散步,沒有想到是最後一次,她非常高興,看上去狀態良好。而且她的神志清醒,安靜,依然有著快樂。
歐洲人把一切都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上,他們遵循規則,沒有逆向思維。
我現在拼命的學習語言,可是這只狗的死亡卻使我認識到:在面臨自發的、盲目的、單純的、沒有功利色彩的友愛和給予我們很多快樂的這只狗的面前,人類的語言根本就是多餘的。 我們有那麼多的語言,就有那麼多的誤解、非議、攻擊、傲慢、偏見與傷害。Friya雖然沒有語言,但是她能懂英文,瑞典文和中文。她那雙長得象八點鐘的八字眉毛,使她看上去有點憂鬱和傻氣,每當我問她:“你知道不知道你有點傻哦?”她依然傻乎乎的伸出舌頭友好地舔舔我的臉,唉,傻到盡頭的單純,叫人釋懷啊。
北歐人很固執,STEN沒有哭,他一開始就説這只狗活不過這個星期。我聽了真喪氣。我問他為什麼不為Friya哭,他告訴我:“這就是生活,她在我的腦子裏,我在心底為她哭。”
Friya在我們單純平靜的生活中帶給我們無限的快樂。我剛到這裡,沒有朋友,學習又緊張,同學之間文化和成長背景的差距,再加上競爭,相互很難友善,除了敏感的神經,剩下的就是壓力。
以前我每天放學,最大的快樂就是見到這只狗了。現在放學到STEN的家,沒有了Friya快樂的叫聲,孤零零的門鈴也不想去碰了。我不禁不住淚流滿面。
我告訴STEN,我不喜歡你們瑞典人的冷酷和理智,也不相信你們的醫生。我們付出了8000克郎高昂的費用,卻換來很簡單的一針毒藥。STEN無奈地回到他的臥室裏去。他已經是83 歲的老人了,而且有癌症在身。他的背影也有孤獨的影子啊。
我們把僵死的理性注射在一個無辜、對人類充滿信任和友愛的弱者上,她一直到死都依然傻乎乎地相信著我們,她更不可能意識到拯救她的辦法就是簡單的給予她毒藥。現在我們感覺到如此巨大的孤單,STEN今天來拜訪我離開時,他請我跟著他的車到他家裏去。失去Friya,STEN第一次變得沒有那麼固執和獨立行事了。他在花園裏看我們埋葬Friya的地方時,眼睛紅紅的,感覺一陣寒冷。
Friya給予我們的快樂太多,我們除了悲哀,是更深的悲哀。她使我們感到沒有愛的孤獨和人類的自以為是的愛,到頭來不過越來越象個童話而已。
我們自以為強大,現代化空前的人類,卻越來越面臨更多的困境,越來越多的無知,越來越感覺不到單純的快樂。
不是Friya需要我們,是我們更需要她!
作者:小貓種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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