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親歷南非社會變遷:曼德拉改變黑人命運

發佈時間:2010年06月12日 13:54 | 進入體育論壇 | 來源:騰訊

    記者陸逸發自約翰內斯堡 幾乎是充滿象徵意義的———南非世界盃開幕慶典的第一站,是在約翰內斯堡市索維托區的奧蘭多球場舉行。

    索維托,黑人常提到的76精神,是反抗種族隔離政策運動的高潮。這裡有納爾遜曼德拉故居,也有依然存在的鐵皮屋。站在這裡,就像在鏡子中看南非,歷史的沉澱一覽無余。

    在世界盃開幕前夜,索維托———歷史上最大的貧民窟、流淌著抗爭者血和淚的黑人區———代表南非拉開為期兩天的揭幕慶典帷幕。在場內佔絕大多數的黑人,都隨著音樂興奮地扭動身軀,但仔細尋找也會看到一些同樣熱情洋溢的白人,正擠在他們中間手舞足蹈。

    遙想百年前,黑人還被奴役著受柵欄隔離為白人種地幹活,兩個人種為了保證“種族純凈”不得通婚;幾十年前,黑人不得進入白人公共廁所,公共場合他們擁有涇渭分明的通道。1991年南非種族隔離制度被廢除,從法律意義上結束了自荷蘭殖民者最初帶著洋槍驅使當地居民起,在幾百年之間對黑人缺乏人性的奴役。

    然而,從1976年的索維托到2010年的索維托,中間的曲折只印證了曼德拉的睿智:“種族隔離制度的消亡,並不是我們征程的最後一步,我們只是邁步走上了一條更加漫長崎嶇的道路。”然而在奧蘭多球場、在全新的足球城,我們看到了白人對黑人的尊重,看到了他們放下戒備和鄙夷,願意和黑人手牽手一起舞蹈的場面。還是在漫長的道路上,但起碼這屆世界盃讓南非人民在種族平等的路上躍進了一大步。

    問及本報在約翰內斯堡記者站的黑人司機所羅門,他所見的黑白人種之間的關係時,他很精闢地説,“很多白人願意和我們玩,但並不代表他們都喜歡我。誰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在他眼裏,他的僱主———也就是我們在大賽期間暫時的“房東”安德魯,是尊敬他、把他當朋友的白人。安德魯從商且賺了不少錢,因此在南非算是中産以上階層。但他從來不把所羅門當成是自己的僕人,而是一個能在生意上幫自己忙的朋友。

    安德魯的祖輩可不是這樣看待黑人的。他流淌著荷蘭人的血統,而幾百年前迪亞士和達伽馬發現好望角後,第一批帶著洋槍登陸南非的荷蘭農民們立刻奴役了當地的農民,靠武力搶奪了他們的莊園和牲畜。為了謀求生存,黑人農夫只能在荷蘭莊園內,為自認高他們一等的白人為他們做苦力。種族隔離制度從那時候就開始形成,哪怕是在二戰結束全球的殖民主義早就走向滅亡的時代,還繼續存在著。

    勒伯姆巴是幸運的,小男孩出生起就已經不知道種族隔離制度是為何物。起碼在法律上,他知道自己可以和白人小孩一起玩耍。他最愛的運動當然是足球,在學校裏一到休息時間,所有的小孩都撒歡地跑上球場踢球,學校裏白人小孩不多,但他們都願意和勒伯一起踢球。

    在綠茵場,他遇到好朋友羅伯特。兩人喜歡不同的球隊,羅伯特喜歡看英超,最喜歡的球星是貝克漢姆,但勒伯只喜歡巴法納(南非隊)的球員。兩人之間沒有衝突,但是分隊賽的時候經常鬥脾氣,因為一個是前鋒一個是後衛。

    勒伯不是典型的索維托男孩———那種在南非街頭常見的貧窮、無所顧忌的黑人孩子。他是南非歷史上最幸福的黑人一代,沒有種族隔離的包袱,同時也享受到了兩次世界盃給南非帶來的變化:橄欖球和足球為南非帶來的和平和統一。

    在1995年南非橄欖球世界盃前,種族隔離制度雖已被廢除(1991年),但納爾遜曼德拉看到的還是互相恐懼和伴隨的仇恨眼神。根據史實改編的電影《成事在人》有這樣一個鏡頭:踢橄欖球的白人小孩望著被鋼絲攔開的馬路對面,那些為了曼德拉當選總統歡呼的黑人足球小孩們搖頭嘆息。而現在,這樣的事情不會讓勒伯和羅伯特一起嘆氣,除非他們所在的球隊輸球。

    1995年,曼德拉用體育的力量讓兩個種族之間逐漸放下藩籬,哪怕這只是征程中很小的一步。學會尊重,是非常漫長的潛移默化的過程,就像“房東”安德魯的人生一樣,只有在經歷了多文化多民族的遊歷之後,才開始有了包容萬物的心態,對待黑人也有了更為人性化的視角。但勒伯之幸,是在於他出生在一個多元化的時代。南非有“彩虹之國”的別名,然而多元化真正以開放性的姿態發展,也是種族隔離制度之後才開始的。勒伯十分幸運,沒有經歷1976年,而是2010年的索維托。

    當然,勒伯又是這一代黑人孩子中特別幸運的一個。他有一個頗為富裕的家庭,從小能夠接受和白人朋友羅伯特平等的教育,並且就讀的也是約翰內斯堡富裕的市郊,而不是破落的小鎮。他和羅伯特,都是種族隔離制度廢除之後才出生的少年。

    1995年,黑人和白人坐在一起還是很突破常規的事情;但到了2010年,這已經成了很常見的現象。世界對於南非所缺乏的,只是更真實的認識。就像南非國家隊唯一的白人馬修布思所説,“有一些外國媒體來找我採訪,就是想把我塑造成一個很獨特的人,一個團結者。我記得有一家意大利媒體曾經説我是‘掙扎者’,是反對種族隔離制度的激進分子。拜託,種族隔離制度廢除的時候,我才12歲!”他擺擺手,顯出對海外媒體無知的匪夷所思。

    看到這一切,有一個老人將會心微笑。儘管他因曾孫女突然去世未能出現在足球城,但他見證了南非創造歷史。

    他就是納爾遜曼德拉。

責編:趙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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