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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訪談》 20190322 誠信建設萬里行:房租怎麼成了貸款

來源:央視網2019年03月22日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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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網消息(焦點訪談):很多到城市拼搏、就業的人,進城後的第一件事就得四處找租房,給自己找一個落腳之地。通常現在市面上的承租方式都是押二付一或者押三付一,也就是説租戶至少要交給房東兩個月或三個月的房租作為押金。對於很多人來説,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在這樣的背景下,有一些房産仲介推出了“押一付一”的承租方式,租客只要付一個月的押金就行,甚至有的仲介還不收仲介費,這麼一來租客的資金壓力要輕不少。很多人被這樣的優惠吸引,就選擇和這些仲介公司簽約租房。可沒有想到,有的人沒住幾個月麻煩事兒來了。

粘培鑫是一名在校大學生,去年11月他在當地一家名為小家聯行的房地産仲介公司租了一間房子。他告訴記者,小家聯行仲介公司除了代理的房屋條件好之外,在這租房還有其他優惠。

粘培鑫説:“這個仲介平臺跟別的仲介平臺不一樣,不收服務費,也就是仲介費。別的公司是收首月房租的50%作為仲介費,但是小家聯行沒有收。而且押金方面也是比外面稍微優惠一點,正常租都是押2付1,或者押3付1,小家聯行是押1.5個月,就是一個半月,然後付1,比較優惠點。”

“押1.5付1”指的是租戶在承租時要交給仲介公司一個半月的房租作為押金,這也就是説在首次租房時,租戶一共要交兩個半月的房租,而如果按照一般仲介公司“押三付一”的交租方式,租戶首次租房時就要交四個月的房租,粘培鑫算了一下,在小家聯行租房子他首期付款能少花2000多元。

因為粘培鑫還在實習期,工資比較低,比較之下,他選了小家聯行。

可是,在簽完房屋租賃合同後,他就接連遇上了沒有想到的事。首先,仲介公司的工作人員讓他關注一個叫會分期的公眾賬號。業務員説會分期就是一個交房租的平臺,如果不做的話,就沒有辦法交房租,也就不能把房子租給他。

為什麼不關注會分期就租不了房子呢?仔細翻看這份十幾頁租房合同,會發現雖然在合同前面繳納房款方式一項上寫著有三種交款方式,但是在合同的最後一頁,在其他約定事項中卻寫著:乙方也就是租戶同意使用會分期平臺支付房租。會分期是什麼?為什麼要用會分期來交房租呢?

會分期工作人員説:“會分期只是為租客墊付房租給仲介,然後租賃按月來支付房租。你之所以可以押一付一,是因為你辦理會分期之後才可以實現,如果沒有辦理的話可能就是押一付三或者別的支付方式。”

原來,小家聯行房地産經紀公司是用粘培鑫的名義從會分期上辦理了租房貸,會分期將一整年房租交給了小家聯行房地産仲介公司。仲介公司再按季度將房租交給房東,而粘培鑫每個月在會分期上交錢,名義上是在交房租,實際上是在還貸款。就這樣,原本一個簡單的租房行為變成了借貸+租房的行為。

粘培鑫説:“他説這個就是把一年的房租先貸出來,然後交給仲介,我們再一個月一個月還進去,中間産生的利息都是由仲介來支出的,不用我們,我們只要付房租就可以了。而且我查過會分期,會分期説是幫租客減輕壓力,把一年的房租先付完。那時候已經感覺這就是一個網貸平臺,但是東西都已經搬進去了,合同也簽了,那就繼續辦下去,每個月反正只要交房租就可以了。”

隨後這些租戶也查看了會分期上的記錄,上面的還款金額和自己租房合同上的月租金確實是一樣的,這樣看通過會分期交房租自己並沒有什麼損失,首次付款時還能省點押金和仲介費,這也確實吸引了很多租戶。

粘培鑫説:“我問了隔壁的同樣的租客,他們都説已經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的。我那時候就相信,而且那時比較忙,就沒有多考慮,反正能住就可以了。”

採用這種租房貸的方式租房,確實可以緩解租戶的經濟壓力,但這些租戶並沒有想到,租房貸當中涉及租戶、貸款平臺、房屋仲介、房東等多重關係。房東將房子委託給仲介公司,仲介公司再將房子租給租戶,並獲得用租戶名義申請的貸款,一旦仲介這個中間環節出現問題,房東、租戶、貸款平臺都將陷入尷尬境地。就在租了三個月房後,粘培鑫就遇到了第二件讓他沒有想到的事。一天,他突然接到了同學的電話。

粘培鑫説:“他跟我説他被房東趕出來了,小家聯行已經倒了,因為房東沒有收到租金,就把租客趕出來了。所以他那時候發微信跟我説,叫我去小家聯行看一看能不能退租,因為小家聯行好像已經跑路了,房東都開始在趕人了。”

聽了這個消息後,粘培鑫趕緊來到小家聯行房地産經紀公司,可到這後卻發現公司早已大門緊鎖沒有了辦公的跡象。

粘培鑫説:“我不知道房東什麼時候會過來,跟我説重新簽合同,或者是把我趕走,把房子租給別人。還有一個,我在會分期上面每個月還要再按時交租金。等於説如果再去找房子,我一方面要交會分期上面的這一套租金,還要交另外再找房子的租金,等於要交兩份租金。”

不久後粘培鑫的房東也找上門,告訴他自己並沒有收到房租,房子粘培鑫不能繼續住了。而此時粘培新還欠著會分期的貸款,粘培鑫的遭遇並不是個例,王先生在上海寓見公寓租房子時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王先生説:“在2018年九月末的時候,房東找上了門,説你們這個房租沒給我,我們正常是往卡裏存錢了,這個時候就發現不對了。這樣情況下大家就開始找,找網貸平臺,這個錢一開始我們以為它會交給房東,但房東説是確實沒收到,所以我們這幫人是邊還著貸款邊沒房子住。”

從去年開始就陸續有北京、上海、重慶等地的租戶向記者反映過類似的情況,截止到目前已經有10多家仲介公司出現經營問題,仲介公司沒有按期給房東付房租,房東收不到錢,而租戶們既要還貸款,同時也面臨著被房東趕走的境遇。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呢?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楊東説:“錢到了平臺之後,現在好多平臺拿這個錢去投資去了,拿這個錢去收購更多的房子來擴大它的業務。但是這個風險就大了,你拿租戶貸款的錢集合起來之後去擴大業務,一旦投資失敗資金鏈斷了之後,那麼平臺自然就跑路倒閉。”

這裡所説的平臺指的是仲介公司,之所以稱仲介為平臺是因為在這個鏈條中,仲介公司不再是促成房東與租戶簽約的居間服務機構,而是變成了匯聚了大量房源的房屋代理平臺。在這些房屋租賃合同中,房屋的出租人都是仲介公司,租戶從仲介手中租房,這樣仲介公司就可以獲得用租戶名義申請的貸款,這就形成了巨大資金池。

楊東説:“問題就在於,仲介平臺有資金池,從貸款機構、出借方獲得資金池,資金集合之後的風險需要監管,才能夠確保不被挪用。仲介平臺集合資金之後,必須要監管才行。但是問題就在於,這是新的業務模式,還沒來得及去研究,沒來得及去形成有效的監管辦法,沒有納入到監管的時候就跑路了。”

仲介公司的跑路給這些租戶帶來不小的損失,粘培鑫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小家聯行房地産經紀公司是月初停業的,在停業前剛收了一個月的房租,即便是解除了會分期上的貸款,算上租房時交的一個半月的押金,每個租戶都損失了兩個半月的房租。仲介公司跑路了,房東在催著搬家,貸款平臺在等著還錢,有不少和粘培鑫有同樣經歷的人,都在找有關部門協調解決此事,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又遇到了新的問題。

根據《城市房地産仲介服務管理規定》,行政區域內的房地産仲介服務工作歸直轄市、市、縣人民政府房地産行政主管部門管理。根據小家聯行房地産經紀公司(福州)分公司的辦公地址,租戶們找到了它所在地的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來反映問題。

福州市臺江區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工作人員説:“找我們,我們怎麼處理呢?我們只是備案而已,什麼叫備案?備案就是在我們這存個檔而已,他如果證件齊全了在這存個檔。這家也沒到我們這裡備案,我們沒受理過。我們這裡沒辦法去處理這些事。”

原來,小家聯行房地産經紀公司(福州)分公司沒有到當地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辦理備案手續,屬於違規營業。現在出了問題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也處理不了,那租戶們遇到的問題該由哪個部門處理呢?

福州市臺江區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工作人員説:“市場監督局那邊可以監管,應該業務上比我們指導更全面。”

按照這位工作人員的説法,租戶應該找當地的市場監督管理部門,於是他們又找到了當地的市場監督管理局,這裡的工作人員給出了這樣的答覆。

福州市臺江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工作人員説:“他如果是消費糾紛是我們這邊管的,比如説他是否有進行合同履約,比如説提供居間服務裏面,消費者進行租房,他有沒有實現,這塊是我們這邊主管。有其它第三方平臺介入,這個裏面就存在借貸行為、金融行為,不是我們市場監督管理局部門能夠認定的,可能是金融那邊做的事兒。”

按照這位工作人員的説法,要想處理這個問題還得找當地金融工作辦公室。於是租戶們又來到了當地的金融工作辦公室,可這裡的工作人員告訴租戶們這件事也不歸他們管。

福州市金融工作辦公室工作人員説:“沒有告訴我們這邊審批,也沒有讓我們這邊管,我們這邊管的是什麼?一個是P2P模式,仲介不屬於;第二個是融資擔保公司,融資擔保公司註冊資本都要押個兩三千萬,在我們這裡肯定不是,還有典當行,這三類是歸我們這邊管的。”

按照這位工作人員的説法,他們只管P2P、融資擔保公司和典當行。小家聯行是房地産經紀公司,它參與租房貸涉及金融活動,當地金融工作辦公室不能管。

福州市金融工作辦公室工作人員説:“沒有備案的肯定就不是我們審批的,我們也沒有權限去管他,有備案的有審批的是歸我們監管的,沒有備案、沒有審批的那些就不是歸我們監管權限的,正常是歸市場監管局他們那邊。”

市場監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員讓找金融工作辦公室,金融工作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又讓租戶找市場監督管理局。無論是當地的住房保障和房産管理局,還是當地的市場監督管理局、金融工作辦公室,都在強調“沒備案”“沒權限”不歸自己管,看來要想解決這件事還真是不容易。

據了解,目前粘培鑫已經解除了和會分期平臺的貸款合同,他的貸款危機暫時解除了,可是只要一天拿不到貸款平臺開具的結清證明,他還是心不定。為了避免類似問題的發生,已經有多省市對“租房貸”進行整頓,啟動對住房租賃企業的聯合專項執法檢查,嚴查不按約定用途使用融資資金的行為。但同時從採訪中我們也看到,在房産仲介跑路後,受害人的維權遭遇了很多波折,原因之一是這種租轉貸的模式成為監管的盲區,相關部門都認為不歸自己管,進一步理順對房屋仲介的治理機制刻不容緩。市場常有新生事物,也需要我們的監管時刻保持敏銳觸角,及時調整和協調治理機制,明確職責、厘清責任,才能保持監管的有力和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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