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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試圖從朱志根教練的角度,來解構一下孫楊師徒的情感軌跡。上次聚會看到他的手之後,更是有感而發,本文刊于最新一期財新網體育專欄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這是中國普通教練群體的群像描述,他們低調、淳樸而又富有奉獻精神。他們或許具有特定歷史階段的性格缺失和認知,但單單從他們能與時俱進,在業務上能吸納百川,形成自己獨到的風格和人格範本這點,我們就應該向他們致敬。真希望孫楊能回到朱導身邊,因為那是你一輩子值得珍惜的財富。
據説游泳教練多有一雙保養甚好且表現力豐富的手,朱志根便是其中一位。當年,這位前浙江仰泳名將便是靠著健碩的臂展乘風破浪,讓對方不得不吃自己的“洗腳水”(游泳術語,指對方比自己慢)。等當了教練,他的手更是如同樂隊的指揮,成為豐富執教經驗和細膩內心情感的某種外化。
但在上月舉行的體壇風雲人物頒獎儀式現場,我看到的那雙情緒爆滿的手,卻變得缺少生氣——尤其是右邊那只,在交談的狀態下總是不由自主地晃動,如同冬日裏懸崖邊寒冷凜冽侵襲下的枯樹榦。
“右胳膊已經麻了,一會兒如果上臺領獎可能要換一隻手”,朱志根吃力地在我面前抬了抬胳膊,“我們游泳人早練就了左右互搏術,奧運會前就這樣了。”
他的手臂,或許與他所説的倫敦奧運年前那段過度操勞有關。
倫敦奧運會前,中國游泳整進行著最大一筆“勞務輸出”——在澳大利亞東,英國和美國,都有中國游泳大軍的身影。而孫楊和他的隊友們,則第N次出現在外教丹尼斯的黃金海岸俱樂部,巨大的財力投入,透支的體能,加上來自上層如走馬燈般的成績訴求,讓本來就有些糖尿病、心臟病的朱志根,患上了甲狀腺結節病,吃飯腫大如饅頭,雙手也不堪負荷。儘管如此,每天早晨4點,他都會如鬧鐘般起身,用顫抖的雙手給隊員們做早飯,一隻胳膊累了就換另一隻——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孫楊和其他隊友們的胃口。到了訓練場上,他則如競走般穿梭于兩個泳道之間,左右手不停地觸按下計時秒錶。
談起關於自己的種種,朱志根説一切都是職業習慣使然。在他的眼中,孫楊們是他們那一代游泳人理想的承載——他們擁有先進的訓練條件、身體素質、經驗及眼界,由此也有了向世界叫板的資本。更重要的是,在情感的維繫上,朱志根一直將他們視如己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他至今仍然記得孫楊最初入組時的情景,那是2003年,孫楊的父母將那個12歲高瘦麻桿交到自己手中。在那一刻,他感覺到與這個孩子在道義上的連接和責任。如同花樣滑冰雙人搭檔的拉手一樣,日後比賽中每個精彩的瞬間都要靠師徒的密切拉手和相互扶持來完成,一拉手,便永不分手。
由此,你也許就不難理解,他為什麼不願意羅列自己將孫楊從全國冠軍一步步到奧運冠軍的功績,或者渲染自己默默奉獻的客觀——比如他會隨身攜帶“一顆糖、一包鹹餅乾和一瓶速效救心丸”;比如他曾三次因為比賽而推遲手術;比如,自己陪孫楊的時間比兒子還多;再比如,只有初中學歷的他在50多歲挑戰外語,為的是能更好地領略外教丹尼斯的教練意圖......
身為傳統意義上的游泳人,他低調,務實,寡言少語,對業務執著甚至有些執拗(這是他們那個時代的教練的群像描述):比如,他會在大賽前沒收隊員們的手機;比如,當隊員膽敢頂撞他的訓練指令時,他會大吼甚至動用拳頭。他對游泳和隊員們的感情重於金錢,事業甚于榮譽。當孫楊在倫敦奧運會奪取兩金之後用顫抖的音調説出,“師傅,我愛你”時,坐在場邊的他已熱淚盈眶——再大的付出和這個相比不值一提。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在浙江體育局近日對孫楊開出的一則罰單中,“不遵守隊規”“和教練提出分手”成為主要的幾大罪狀。
倫敦奧運會後,孫楊被捲入了一個磁場巨大的名利場,朱志根已經難覓他的蹤影。這其間發生的種種風波,包括“大牌門”和“戀愛門”,朱志根都是從電視和其他媒體上才得知。同樣也是在媒體上,他發現了這樣的報素材——孫楊説,自己的執教方式已經不適合他。
他意識到,孫楊或許是需要絕對的自由。於是,在媒體面前,朱志根也放了話:“自己再也不帶孫楊”。
但十年的師徒關係,豈能説放就放?剛剛有了點成績的“黃金師徒組合”豈能説散就散?據悉,有關方面已經派出一個強大的遊説團,對這對師徒分別進行溝通。同時,私下裏,朱志根也表示,希望師徒倆能深入聊一次,而不是如今的通過媒體隔空喊話。
真的希望有一天,這個1米99的大個子能重新挺拔地出現在朱志根的隊伍中——他第一個走到朱志根面前,咧開虎牙説:朱導好。朱志根嚴肅地嗯了一聲,再用顫抖的手,從孫楊手中接過毛巾,然後對他進行拉伸。隨後,孫楊魚一樣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