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楊雲幸福一對(資料圖)

　　楊威踩著一雙拖鞋走進咖啡館，嫩綠色的T恤豎著衣領，有點像《奮鬥》裏的佟大為。儘管戴著高爾夫球帽，低著頭，咖啡館服務生還是認出了他，借添水之機請他簽名。

　　這是退役兩個月的奧運冠軍，有點慵懶，有點膨脹過的痕跡，顯然習慣了面對仰慕者。

　　扔掉老二的帽子

　　楊威曾有一個不雅的綽號“千年老二”。其實，如果不是外界替他揪心，他倒覺得“第二也挺好的”。

　　“説出來你也許不相信，08年奧運會我們拿到男子團體金牌後，我就跟楊雲説，全能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就是因為無所謂，冠軍屢屢與他擦肩而過。

　　1996年，楊威正式進入國家體操集訓隊。2000年，悉尼奧運會上，他以0.113分敗給了俄羅斯名將涅莫夫，獲得全能亞軍。賽後，楊威坦言：“第一次參加奧運會，沒那麼大野心去拿第一。”

　　0.113分，差距很微弱，但翻過去卻很難。2003年，美國阿納海姆體操世錦賽，楊威一路領先，最後時刻被美國名將保羅哈姆超越，差距是0.064分。賽後接受採訪時，他忍不住落淚。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男團意外失利，這讓楊威壓力巨增。在個人全能比賽前四項比賽中，楊威一直排名第一。最後舉行的單杠項目一個簡單的扭臂動作，楊威卻出現失誤，只獲得男子全能比賽第七名。

　　雅典失利，成了楊威心中無法抹去的陰影，即便是在北京奧運奪冠後，他仍在博客中這樣寫道：2004年應該是我狀態最好的時候，可結果還是輸了。這次沒有輸給對手，卻輸給了運氣。

　　雅典回來後，楊威曾一度心生退意。不願看到楊威沉寂下去的人，對他喊道：“楊威，霸氣一點！你要像小雙那樣！”

　　李小雙是楊威湖北仙桃的老鄉。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後，成為中國體操男隊的領軍人物。1995年世錦賽個人全能冠軍，是第一位奪得體操世錦賽個人全能的中國選手。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再次奪取個人全能金牌。

　　楊威找來李小雙的比賽錄像。“小雙一上場，感覺就是不一樣，能把對手震撼住！”以後的每一場比賽上場前，楊威都要凝神揣摩一下李小雙在1995年世錦賽或1996年奧運會時的心態。2006年世錦賽上，楊威率隊奪得了闊別4年之久的男團金牌，也拿到全能金牌，一掃雅典失利的陰霾。2007年世錦賽，27歲的楊威已成為中國體操男隊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男隊蟬聯了團體冠軍，楊威也成為了世錦賽104年曆史上第二位連續兩次衛冕男子個人全能冠軍的選手，也是中國體操史上繼李寧和李小雙後，第三位兩次奪得個人全能冠軍的運動員。

　　2008年8月14日，奧運會男子個人全能比賽，最後一個項目單杠。“我只要站住了，身體沉下來，就是冠軍。”最後，他站住了。

　　記住失敗的感覺

　　去大學做講座，被問到最多的是：奧運會前是怎麼頂住壓力的。比賽前，除了自信，楊威還會想像失敗那一刻的感受。

　　“2004年雅典奧運會，我們失利了，日本隊拿到了男子體操團體冠軍。當時，他們在場邊嗷嗷地叫，我們就在邊上。回到奧運村，日本隊被很多媒體包圍著，中國隊也在邊上。”楊威説那種對比的感覺，不論在賽場還是賽後，都不會忘記。

　　自尊心被摧殘帶來的恥感，刺激著楊威。每當他遇到困難時想“第二就第二吧”，恥感就會出現。他不在乎個人，但不能不在乎國家。“在國際上，只有兩種人能代表國家升國旗，一個是國家領導人，還有就是運動員。”楊威説，自豪或落寞，升旗時最強烈：代表的國旗在上面還是在下面。2001年第21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他贏了，升旗時，看著一面中國國旗在兩面日本國旗上面，“心底非常自豪。”

　　那種去食堂打飯臉上都火辣辣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體驗，2004年兵敗雅典，“中國體操隊在整個體育代表團裏都沒臉，去食堂打飯都繞著走，就是繞開操場，繞開草坪——還好當時去食堂的路比較多。”楊威説那時在中國體育代表團的駐地有一面榮譽墻，像幼兒園表揚小朋友一樣，哪個隊得了一塊金牌，就貼一面小紅旗。“當看到別的隊，比如跳水隊都快貼滿小紅旗的時候，而自己隊裏一面都沒有，有臉嗎？沒有。”

　　就是從那時起，慢熱的楊威被刺激得開了竅。當他第三次備戰奧運時，整個心態都不一樣了：“前兩屆想得更多的是折磨、煎熬——反正都是很難受的，會想快點比賽，比賽完了就能讓自己輕鬆一點。但是08年不一樣，08年會覺得這是一個責任，有使命感。”

　　享受當下的一切

　　2008年奧運結束，不雅的老二帽子扔進太平洋，名和利紛至沓來，楊威坦然收下。

　　萬一拿不到奧運冠軍，下場會是什麼樣？楊威説，不單是要被老百姓罵的問題，更多是付出與回報的問題。“是你白付出了，明白嗎？”

　　長80米、寬50米的體操訓練房，從奧運倒計時1000天開始，就充滿了備戰奧運的緊張氣氛。“先是冬訓，目的是攻難度。冬訓快結束時，會把一些難度先穩定下來，過了三四月份後也就進入賽季了。賽季之後便是實戰性的訓練，下半年會有一些體能上的訓練。”

　　楊威説備戰08奧運，自己投入更多一些。“06年以前，我基本上都是第一個進食堂，奧運那年，進食堂的時間要比以前晚1個小時。”作為體操隊的元老，楊威也見證了訓練方式上的改變。相比以前的“三從一大”(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大運動量)，奧運前更側重科學訓練。還配備了心理醫生，及時對運動員進行心理調節。“不過，我沒看過心理醫生。”楊威説心情不好時，他愛跟隊醫瞎侃，要麼看碟，孫紅雷的所有作品，他都看過。

　　或許是因為壓抑太久，楊威在拿到個人全能冠軍後，奔向場外，對著鏡頭大喊：“我現在非常想你！”這麼個性化的表白，以前的運動員很少説過。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表達。”楊威説，李寧那批運動員，可能會先提到黨的培養，感謝祖國。“我們這一代，會説是自己多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還有一半人會提到團隊的配合。鄒凱那一代，可能首先要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奪冠之後，被追逐成了他生活中習以為常的存在。“也膨脹過，不過很快就過去了。”楊威笑説和他們隊裏的某位冠軍兄弟相比，他那簡直就不叫膨脹。“那天我借了一輛朋友的奧迪TT，有個攝影師要拍我抽煙的照片，就順便開到體操房去。那哥們説借他開兩下，我説這是別人的車借不了，第二天他就開了輛寶馬Z4過來了，也是借的。”

　　楊威不諱言錢，退役之後也參加過商業活動，拍過廣告，“因為來錢快”。“我也缺錢啊，”楊威説，幾套房幾輛車，加上物業維護等費用，一年也得十幾萬。但對於來錢快的娛樂圈，楊威坦言不喜歡。“畢竟以前從事體育，目標都是為國增光，很高尚的，如果進入娛樂圈，就免不了被炒作，心裏會很矛盾。”

　　不簡單才是真相

　　在體操房里長大的楊威，把生活看得挺簡單，“沒那麼複雜的事情，都是人為複雜。”所以有意想不到的事件發生時，他會不理解，比如盛大的婚禮引來的爭議。

　　婚紗3000萬，有人認定楊威在炒作。楊威説數字是一個朋友無心透露的。那段時間他和楊雲要考慮很多細節，“忙暈頭了，170個人的身份證號都得要過來，訂機票，三天吃住，都要搞定。誰還能注意媒體怎麼報道？”

　　三亞婚禮邀請的170人中，教練和隊醫大概佔150人左右，剩下的是他和楊雲的親戚。後來，他們又到湖南和湖北各自舉辦了一場。“那不太像是一場婚禮，更像是一場大PARTY，我的想法是，教練、隊醫、運動員好好地到海邊去放鬆一下，婚禮只是藉口而已。”

　　當然，這場婚禮主要還是特意送給楊雲的。“不論是奧運會當中，還是我們談戀愛，她都承受了太多壓力。”從最初的“早戀”開始，這段戀愛就充滿艱辛。先是瞞教練、瞞隊友，約會地點最多的就是醫務室。一次楊雲去楊威宿舍，結果黃導(中國體操隊總教練黃玉斌)突然出現，楊雲只好躲在窗簾後面一動不動，一站就是一個小時。這段戀愛也遭到楊雲父母的反對，他們認為楊雲還小，為此，楊雲曾和父母多次鬧翻。

　　雅典失利，楊威情緒消沉。他給教練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就在火車開動前，楊雲把楊威拉了下來。楊雲哭了：“楊威，你不負責任！你説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現在為什麼要逃避？”那一刻，楊威抱著楊雲哭了。為了安撫楊威的情緒，因傷決定退役的楊雲留下來。直到2005年，楊威完全擺脫了雅典失利的陰影，楊雲才退役。

　　2006年多哈亞運會，楊威拿到團體、個人全能、吊環、雙杠冠軍。他準備給楊雲一個驚喜：先是親自跑到湖南洙洲把楊雲的父母請到北京，然後托朋友把蒙在鼓裏的楊雲接到三里屯的酒吧。當時楊雲只是緊緊地抱著楊威，流著淚聽完楊威深情地為她演唱的《愛情宣言》。就在那天，楊威向親朋宣佈，2008年奧運會結束後舉行婚禮。

　　楊雲是個掩飾不住情緒的小姑娘，當她穿上由日本著名設計師貴由美設計的價值3000萬的黃金婚紗時，哭得一塌糊塗。楊威問她，至於那麼激動嗎？楊雲説，你不明白。婚紗是貴由美主動聯絡楊威，説要借給楊雲穿的。“她看到我比賽，很欣賞我的精神，正好聽説我要結婚，就託人帶話説，只有你這樣運動員的新娘才能配得上我這件婚紗，所以我願意借給你。”

　　至今，楊威依舊無法理解楊雲對這件婚紗的激動，他還調笑了這件寶貝。“送婚紗的人都是帶手銬過來的，晚上睡覺都抱著。穿個婚紗，哩唆的，套好幾層，最裏面的一層像籠屜，反正我就沒見過那麼麻煩的衣服。”

　　三亞婚禮是由楊威的教練黃玉斌主持的，當天黃導爆料“認楊雲當乾女兒已經多年了”。楊威也承認，以前無論做什麼決定，總會説“還要聽聽黃導的意見”。獲得08年奧運個人全能冠軍時，楊威説：“是黃導把我給踹上最高領獎臺的。”第二天(8月15日)，他又在博客上留下了這樣一段話：“在我幾乎已經和體操説再見的時候，黃導把我拽了回來。能有今天的成功，我必須感謝黃導。”

　　三天的沙灘PARTY，楊威覺得很滿意：“我們的目的達到了。”

　　聽過太多退役運動員(其中不乏冠軍)為生活所迫的故事，問楊威現在是不是感覺像僥倖贏了一場賭博。楊威沒覺得自己幸運：“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金牌也要看分量。如果一個冠軍是在沒有強勁對手的情況下拿到，那是很輕的。同時退役後，國家會幫你安排一部分，給你提供就業，或上學，或其他，剩下的就看你體育之外的個人能力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不能把責任推給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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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胡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