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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大學紀實文學研究所所長、報告文學研究專家章羅生教授
央視網消息 （央視網記者胡迪報道） 3月25日，由湖北作家達度、洛沙撰寫的長篇報告文學《體操神話——揭秘仙桃奧運冠軍群》研討會在京舉行，該書全面而細膩的描寫了仙桃體操在貧困歲月裏萌芽，在改革大潮中成長，在新世紀走向輝煌舉世矚目的光輝歷程。
湖南大學紀實文學研究所所長、報告文學研究專家章羅生教授：
達度、洛沙的長篇報告文學《體操神話》（《中國作家•紀實》2008年第5期）雖基本上屬於正面宣傳的“體育文學”與“冠軍文學”，但也是發展了的綜合的“社會文學”與“人”的文學。因此，與以往相比，它分明打上了新的時代與文體特色。
在上世紀80年代，體育文學中出現了以弘揚民族精神為主旋律的“冠軍文學”，包括《中國姑娘》、《中國男子漢》等以寫中國女排奪冠為中心的運動員與教練員等。但這些作品一般是寫單個的運動員與教練員，且大多通過某一團隊（如女排等）或某一重大比賽（如奧運會等）來表現。而《體操神話》則寫的不是單個的體育冠軍，而是寫了一個冠軍群體；不只寫了冠軍運動員，而且寫了“冠軍”教練；同時，它也不是通過國家隊等運動團隊或國際、國內某一重大比賽來進行描寫，而是立足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級小城——湖北省仙桃市這個誕生了李小雙、李大雙、楊威、鄭李輝等世界冠軍的“體操之鄉”，從歷史的縱向和較廣闊的社會橫斷面上，全方位、多角度地揭示了中國“體操神話”的誕生與形成之謎。因而在題材的選擇上，它無疑具有獨特、原創的開拓意義。通過作品的具體描述，我們得知，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由仙桃（沔陽）選拔、培養的一大批體操運動員衝出湖北、走向世界。他們在國際、國內重大比賽中奪得金牌120多枚，獎牌一共300多枚，尤其令世人驚嘆的是他們創造的“四個世界冠軍、四屆奧運冠軍、兩個領軍人物、一個世界衛冕全能冠軍81年來第一人”，為世界體壇貢獻了一個神話。而該“神話”的創造，又首先歸功於丁霞鵬、顏永平和彭友平三代教練的前赴後繼、無私奉獻，其次是包括體委在內的政府領導與各有識之士的高度重視和大力支持。
其次，作品又不是單純的“體育文學”，而是較深廣的“社會文學”。在這方面，可以説，1980年代中後期的《強國夢》與《中國體育界》等“體育問題報告文學”開了先例，至1990年代的《馬家軍調查》等則又達到新的階段。《體操神話》雖不如它們那樣，或以批判、反思見長，或對人、事、問題等進行全面綜合，但也不是就體操而寫體操，就冠軍而寫冠軍，甚至也不是單純的就歌頌而歌頌，而是聯絡較廣闊的社會時代背景，立體式地寫出了“體操神話”的誕生過程及各種成因，尤其是寫出了當地借“世界冠軍”品牌發展經濟、提升城市品位的非凡舉措。這也是它不同以往之處，也可以説是另一意義上的“社會文學”。在揭示“體操神話”之謎時，作品既寫了教練員與運動員們的執著追求和艱難困苦，也寫了學校、家庭與社會對體操事業的認識過程與各種反應——尤其是有關領導與有識之士的支持。如沔陽中學校長左永發在“文革”中頂住壓力，批准丁霞鵬開辦體操班，縣委領導李志立、李培兵親自把自己的孩子送進來；在“左”的冰雪尚未融化的1978年初，縣體委主任謝向榮將丁霞鵬連同體操班接進縣體委簡易體操房，還四處奔走為丁霞鵬平反，使其摘掉了右派帽子；省體委決定由沔陽縣首次承辦全省體操比賽；等等。尤其是縣改市後，仙桃的幾任市委書記和市長等主要領導，及時抓住機遇，“不惜血本辦體操”，成立李小雙體操學校，打造仙桃品牌，構築開放平臺，從而形成體操與經濟良性互動、互相促進、共同發展的新局面。正是如此，仙桃率先闖入全國經濟綜合實力“百強”縣、市陣容，被譽為“湖北的溫州”和“中部投資洼地”等。
尤其值得肯定與重視的是，作品不僅將“冠軍文學”寫成了新的“社會文學”，而且將“體育文學”發展成了新的“人”的文學。即它不但如以往的“冠軍文學”那樣，以“人”為中心，寫出了運動員與教練員們的拼搏與奉獻，而且更真實、細膩、感人地寫出了“人”的理想、追求與精神，寫出了對有關人生命運、價值的哲理思考。這也體現了新世紀報告文學更加注重“學理性”的時代特點。這一點，又集中體現在對有關李小雙、楊威等世界冠軍和丁霞鵬等幾代教練的描寫中。在作品中，我們看到，世界冠軍之路的確是一條充滿艱辛、坎坷與曲折之路，它不只需要汗水、拼搏與奉獻，而且還要有耐心、毅力和機遇，需要伯樂、園丁與成長的環境和土壤。李小雙、李大雙、鄭李輝和楊威等世界冠軍的成長與成名無不如此：幾乎都經歷了發現時的“偶然”、培養中的反復、訓練中的艱辛以及比賽前後的競爭、壓力、緊張與失敗等，甚至還須拿健康、青春、前途與生命作賭注。因此，作為體操等競技體育，成功與失敗，鮮花與淚水，“從天堂到地獄，似乎只在轉瞬之間”；也因此，李小雙才説：“我愛它的美麗，但又恨它的殘酷！”因為它一旦殘酷起來就像一個女巫，在你得意于技術狀態的巔峰之時，會把你推入傷病的無底深淵，讓你欲進不得、欲罷不忍。而李小雙、楊威等正是憑著屢敗屢戰、永不言棄的“打不倒的精神”，才證明了“自信使人成功”、“逆境造就強者”、“鋼鐵是不怕錘打和淬火的”與“命運其實就掌握在自己手中”等哲理！
當然，在這方面，作品對丁霞鵬等教練的描寫更為集中，也更為細膩、動情。可以説，丁霞鵬是繼馬俊仁（《馬家軍調查》）之後，體育報告文學所提供給當代文學的又一教練典型。的確，丁霞鵬是當之無愧的“仙桃體操之父”——“沒有丁霞鵬，就沒有仙桃體操奧運冠軍群”，“沒有丁霞鵬，就沒有仙桃體操奧運冠軍搖籃”。他之所以能成為創造“體操神話”的關鍵人物，是因為他精神崇高、理想高遠、意志堅強。他雖是地主出身，且一直戴著右派帽子，但從小追求崇高和卓越的理想從未泯滅，其不願屈居人下、傲世獨立的性格使他對體操事業情有獨鍾。因而在“文革”中能克服難以想象的困難堅持辦體操班，並能在身患疾病的情況下頂住各種壓力將其艱難發展。為了培養李小雙兄弟等運動員，患有腎炎、肝炎的他幾乎到了嘔心瀝血的程度：除嚴格訓練和教育外，在生活上也是無微不至。為了體操事業，他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此，李小雙後來對記者説：“我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夢都敢做，就是因為從丁教練和顏教練那裏學會了吃大苦、耐大勞的本領；確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信心；也樹立了為家鄉爭光、為祖國爭光的責任感！”也因此，作品忍不住對人生意義與生命價值進行這樣的哲理思考——
當李小雙領軍中國、稱霸世界的時候，丁霞鵬的墓前已是花開花落幾度春秋。撫摸丁老師塵封已久的“世界冠軍啟蒙教練”的獎牌，國家和省市級先進、勞模證書，不覺讓人黯然神傷。這些榮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難道丁霞鵬追求的就是這些嗎？這值得丁霞鵬用一生的心血和生命去換取嗎？顯然不是。丁霞鵬追求的決不是這些世俗的名利，他追求的是一種崇高的東西，是大我！恒我！是他當初教育顏永平的理想和追求——為社會、為國家做貢獻，讓社會承認他的價值。隨著他夢想的實現，他的價值在他死後一路飆升……賺錢是一個人的終極目標嗎？享樂只有物質嗎？丁霞鵬的價值觀，是不是可以啟示一些迷失了方向的現代人，來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呢？
除丁霞鵬外，作品也真實再現了顏永平、彭友平等第二、第三代教練的精神與風采。可以説，他們繼承和發揚了丁霞鵬的傳統，也是創造“體操神話”的功勳。有人所總結的“三不要”，即是對他們精神的形象概括：“丁霞鵬為體操不要命，顏永平為體操不要兒子，彭友平為體操不要老婆。”事實的確如此。丁霞鵬以自己地主加右派的身份為例，教育顏永平要永遠對生活充滿信心，因此，顏永平甩掉包袱輕裝上陣，以積極、熱情、自信的心態投入生活。本來，領導決定提拔他到黨政部門當幹部，面對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機遇，他卻選擇繼續在窮縣城裏搞體操、當教練。有人説他中了丁霞鵬的“魔法”，他也承認丁老師是他的榜樣。他不但不分擔家務，不管兒子，還反過來給妻子添了不少麻煩：許多孩子在他家吃過飯、睡過覺、尿過床，當然離不開妻子的幫忙照顧。因此，顏永平也告訴記者：“我的弟子能走上奧運會的領獎臺，讓中國的國旗和國歌在世界上空飄揚，那是我人生最大的滿足！有人會以為我説大話，我和丁老師心裏就是藏著這個理想。一生的理想實現了，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滿足！丁老師就是帶著這個最大的滿足去了天國。錢多錢少有什麼關係？夠生活就行了。作為一個中國人，再多的錢，再多的榮譽，難道比為國爭光更有意義嗎？”這些看似樸素、平凡的語言，在今天這樣價值多元的社會，的確放射出不平凡的哲理光芒。彭友平也是這樣。他因癡迷于體操事業而不去當官、賺錢，老婆與他離了婚，他也樂得清閒自在；同時，怕女人們都講索取、享受，與他沒有共同語言而一直獨身。他的追求與目標就是“像丁老師那樣，培養出仙桃體操的第四代傳人，繼續培養未來的世界冠軍，續寫仙桃體操新的神話”。因此，為了給楊威整形，他成功創造出“綁腿訓練法”；當楊威母親將兒子拉回家後，他“四顧茅廬”將其接回；他注重言傳身教、帶病陪練；他總結出競技體操運動員在心理上必須具備“四股氣”，即無所畏懼的勇氣、氣勢逼人的霸氣、敢為人先的狂氣和永不服輸的犟氣；等等。
最後，還須指出，在結構形式上，作品不是採用“以人帶事”的傳記寫法，而是以“舉世矚目的世界冠軍”、“為了冠軍拼搏”、“冠軍的崛起”、“冠軍在這裡啟蒙”和“仙桃——奧運冠軍的搖籃”五個樂章（外加“尾聲”），以“冠軍”為關鍵詞與主旋律，分別從“冠軍”的成就、拼搏、培養和效應等方面構思立意。這樣，雖不能對人物進行集中描寫，材料也難免有重復之處，但對強化主題、突出“意義”卻有特殊功效。總之，題材的開拓與獨創，人物的典型與鮮明，哲理的睿智與深邃，形式的多樣與綜合，構成《體操神話》的鮮明特色，也是其思想藝術成就之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