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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談環保:雪中邊城天山下

CCTV.com  2009年03月19日 15:41  進入體育論壇  來源:自然之友  
[內容速覽]  本文選自自然之友專家鄒藍文集

  2000年3月2日從深圳飛烏魯木齊,又是一次自東南向西北斜貫中國的旅行。與1998年6月初趕到新疆塔城那次旅程相比,乏味之至。巨大的雲幕,從祁連山東端的烏鞘嶺向東向南覆蓋了四分之一個中國。飛機在雲層上飛行,什麼也看不見。待飛機進入大西北,早已是夜幕沉沉。稀裏糊塗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上空。上次,在河西走廊西端,上有星漢璀璨,下有萬家燈火。我辨識出酒泉-嘉峪關雙城的燈光輪廓,以及上海到伊犁的312國道經河西走廊向人煙稀少的新疆延伸的足跡。這次直到飛機快到地窩堡機場降落,才看到幾團昏暗的燈火。從經驗判斷,那是準噶爾盆地南緣奇臺、吉木薩爾、阜康縣城和散落分佈的居民點。

  第二天早上在烏魯木齊的富麗華大酒店醒來,拉開窗簾東眺,天山上下、邊城內外渾然一片銀白世界,就連城西矮小的亞馬利克山,也在晨曦中閃著寒光。只有城內的紅山,從南邊看去沒有雪。北坡大概不會例外。因為酒店對面的人民公園內,林間空地上還是一片根本沒有腳印的雪毯。見此景,我精神為之一振:在深圳已經兩個星期沒有與太陽打照面了,還不用説頭一次見到雪中邊城。古人説“煙花三月下揚州”。這樣套用,我是“冰花三月上西州”。2000年3月2日是農曆正月二十七。更準確地説是“冰花正月上西州”。唐朝在西域設四都護府(大概相當於今天的大軍區吧),其一設在北庭,亦稱西州。這就是今日的吉木薩爾,現在的烏魯木齊那時在北庭管下。

  細細一算,1988年第一次到新疆後,到新疆一共有八次。除這次,都在夏秋的黃金季節。因為帕米爾高原上冬天來得早,1988年10月下旬就看到了帕米爾高原上塔什庫爾幹縣那銀裝素裹的真面貌。可是,那時天山南北只是秋意正濃,冰雪尚未把塔克拉瑪幹沙漠和庫爾班-通古特沙漠的兇惡波濤凝固起來。這次算是逮著了。嚴冬雖然已經是強弩之末,畢竟還沒有過去。我終於在冬季來到了邊城烏魯木齊。中央號召西部大開發,新疆東西部經濟研究院叫我就東西部關係和西部發展問題來作兩個學術報告。我算是借了這兩個光,有了一個冬天來的機會。

  在烏魯木齊,東西部經濟研究院唐先生撥通一個電話,神秘地要我接。我意外地知道,久違十二年的老朋友袁建民在電話線的另外一端。1988年10月23日中午,身為塔什庫爾幹縣副縣長的他,把我們新疆-中信聯合考察團送過紅其拉甫山口,直達巴基斯坦境內的蘇斯特海關。這以後,我再沒有機會重返帕米爾高原。

  雖然萬里迢迢,難得有機會再碰頭,我在北京和每到烏魯木齊,總在關注他的動向:90年代前半葉,他下山在喀什擔任喀什機場擴建工程總指揮;不久又上山擔任紅其拉甫口岸管理委員會副主任、主任。我所不知道的,只是他在1999年上半年再度下山,來到烏魯木齊主持中國外運新疆集團公司。26年的帕米爾高原風霜冰雪的磨煉,把他從知青,轉變為政務官和企業高級管理人員。我很欣慰地得知,他依舊不改進取奮進的本色,僅八個月,就讓一個負債纍纍的國企,初步恢復了活力。我相信,他會在經濟發展的另外一條道路上再度成功的。

  講課之間的休息,我正在與幾個企業的高級管理人員聊天,一個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出現,“陳方!”他的名字脫口而出。這傢伙,多年不見了。當初我們在一個課題組。後來他離開新疆黨委政策研究室,到沿海的企業發展。在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後,他又重返新疆。陳方告訴我,他目前主持的項目,是準噶爾盆地西緣克拉瑪依北部生態-造紙林的建設。其前提條件是從阿勒泰引北冰洋流域額爾齊斯河水的灌溉。難怪,陳方原來研究的就是農業和土地問題,做這方面的項目是駕輕就熟。身為環保團體“自然之友”的成員,我對他的項目將新疆生態改善和經濟效益相結合也深以為然。環保意識在新疆這個生態環境惡化實實在在影響人們生活的地方,已經在上升了。與富麗華大酒店和宏大企業集團的高層領導交流時,我發現,他們對於節約水電等資源,減少一次性物品的消耗,都很積極。

  環保是民眾的事情,只有民眾起來關注環保,環境問題才真正有可能改善。此行能對新疆的發展與環境問題都有所作用,我很高興。

  這次在烏魯木齊也經歷了難以置信的事情。春天還沒有吹到天山,更沒有豪雨暴風,烏魯木齊政府居然在落實防汛措施。下午路兩旁上堆積了一冬天而如一堵矮墻的雪在陽光下慢慢消融,潴在低窪處,踩上去滿鞋泥濘。我就想象到,烏市三面都是山,只有低平的城市是通往北部準噶爾盆地的通道。而像是要把20世紀拖欠的低溫和雪花全部補上,1999年冬天新疆的冬天雪特別多。北京人不也是驚呼連續17年的暖冬在1999年結束嗎。因此天山上季節性的固體水庫容量特別大。春風只要在天山上一探頭,融化後的雪水就自然奪路向烏市衝來。乾旱缺水的烏市,居然在誰都不會操心發大水的暮冬,要手忙腳亂地安排城市的防汛措施。要不是親身經歷,我怎麼也不會想象到居然有防雪水融化的汛這等事。

  83年前差不多同樣時間,有一份歷史寫照。財政部特派員謝彬在考察新疆財政的旅途日記中1917年3月24日的一則裏,詳細寫下了自達坂城進入迪化(烏魯木齊舊名)的經歷,“迪化知事屠文沛、省長代表涂貢球來迓。尖後西行,泥濘盈寸,殘雪滿山。十里,升坡入羊腸溝,頑石塞途,泥濘更甚,峽路迂曲,實如其名。……三里,南關。折右進老南門,住舊學署。街市污泥甚深,車底馬腹,腌瓚不堪”。這就是冰雪大部分消融後,無法及時排走而積潴在城內導致的狼狽景象。

  西部大開發,給新疆和西部帶來了巨大的發展機遇。將要上馬的項目有多條高等級公路,塔裏木河流域生態環境工程,天然氣東送管道等上千億元的工程。項目完工之日,即新疆發展上幾個臺階之時。雖然依然天寒地凍,人們的情緒卻很高漲。東部廠商到西部來投資的、尋求項目機會的,紛至沓來。2000年中國國內旅遊交易會安排在烏市開,新疆豐富的旅遊資源,將會被更多的人認識,因此可望得到更多的開發。目前,新疆旅遊的季節性相當突出。近半年的冬季,遊客較少。每到夏季,客流大增。冬天有好多客房被閒置,夏天卻遠遠不夠。遙遠的阿勒泰已經開始從哈爾濱的冰雪節獲得啟發,1999年也搞了冰雪節,以開發冬季旅遊資源。南方遊客冬季到新疆來,不僅可以看到跟黑龍江一樣的冰雪世界,更可以看到氣勢恢宏的天山雪峰。借講學的機會與到會的新疆許多企業高層管理人員聊天,他們都在謀劃抓住西部大開發和旅遊資源開發的機遇。

  老友張傑元巴彩彩夫婦以及焦亦民藉為我餞行的名義,拉我去吃晚飯敘舊。結果是就借助網絡促進新疆發展作了深入探討。其中有些想法還頗有點含金量。大家都很興奮。咖啡多喝了幾杯。其結果是,極少失眠的我,套用美國電影叫“西雅圖不眠人”的説法,在新疆當了一回“烏魯木齊不眠人”。在床上翻了好一陣烙餅以後,乾脆起來,把這次來新疆的感覺,匆匆速記了下來。這還不見效,索性看起了電視。在國內還是第一次看到酒店有幾個拉丁民族的電視:西班牙電視臺TVE,法國五台亞洲節目TV5 ASIE,還有意大利的RAI INTERNATIONAL。正巧我懂點西班牙文和法文,也能蒙一點意大利文,於是開始見識這三個歐洲的拉丁國家電視。

  用遙控器不斷請西班牙人,法國人和意大利人輪流來催眠,我終於睡著了一會。可是早上七點半(那相當北京早上的五點半,兩小時的時差),鬧鐘響起,窗外依然一片漆黑。勉強爬起來,早班飛機誤不得。富麗華的周剛總經理盛情送我到機場。

  誰料想,回程大大彌補了去程的遺憾。拂曉時分到達地窩堡機場,東邊彤紅的天際襯托下,博格達等天山諸峰的山影黝黑突兀。形成一幅瑰麗異常的天山晨景圖。升空後,右機翼下白雪滿天山,我幾乎感受到岑參邊塞詩中千年前天山雪的寒意。左翼下,天山北麓狹窄的沖積平原上,皚皚雪原掩蓋了人類活動的大部分痕跡,只留下公路和鄉村小道象細長的黑線。再遠處,古爾班-通古特沙漠裏的沙丘掩蓋了一層白色,如被魔法剎那間凝固了的冰海怒濤一般。太陽威力不大的天山北坡,白雪皚皚,而南坡雪差不多沒有了。難怪,東天山南麓是以火洲著稱的吐魯番、鄯善。火洲在冬天還有餘威吧?

  出天山後,飛機向東南方,經哈密盆地過敦煌後,循祁連山一路東行。祁連本來比天山海拔低,不知何故,祁連南北坡皆雪蓋冰封。從右翼下掠過的祁連山中、位於德令哈北部的哈拉湖,我確認了地理方位,航線在青海境內。隨後,冰封的青海湖也在右機翼下出現。在這個季節青海湖叫白海湖恐怕更確切。這時飛機當在剛察上空。這一線南面白雲繚繞處,就是柴達木盆地了。我是第一次有機會從空中看祁連。五六路山嶺一字排開,浩浩蕩蕩向著東方闖過去。山間或是谷地,或是高臺。令我遺憾的是,祁連山植被看來也很不妙。黃河上遊地區因為地處大西北,生態環境比長江上遊還糟糕,也該跟長江上遊一樣,採取禁止砍伐森林的措施才是。

  出祁連,飛機到了甘肅中部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上空。雲霧慢慢密集起來,迷蒙了我的視線。我對黃土高原不陌生。看不見也罷。反正我已經把想親眼觀察一番的地貌環境都收進記憶裏了。新疆航空公司深圳航線因為改換波音飛機而調整,從河西走廊一線移到祁連山一線東飛,我因此多長了點見識。這樣一想,就覺得回程所得還是足以彌補去程所失。於是心中釋然。

責編:張雪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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