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天價轉會曼城”這條新聞持續在世界各大媒體(不止體育媒體)出現的那幾日，媒體另一個關注的焦點是美國白宮新主等待就職。最後一天，1月20日，奧巴馬就職典禮當天，卡卡也剛好在淩晨做出了留下的決定。不是我一定要把這兩樁事件扯在一起，實在是出乎意料地，意大利體育記者裏、中國焦急的紅黑球迷裏，都曾有人主動將這一黑一白的當世兩位紅人相提並論。我一開始還很反感，這有什麼相關？
太多次同時聽到人們評價這兩件事，只能解釋為，這時代需要承載使命的偶像。奧巴馬和卡卡都承載著使命。一個承擔起黑人和底層大眾的使命，一個承擔起運動和人生價值觀的使命，他們的對立面都是金錢、權力和統治者的鐵腕。在這個人人一邊叫喊金融危機、一邊抱怨社會正面價值缺失、普通大眾度日艱難的時代，政治和足球這兩項最能俘獲大眾的活動，卻創造出了兩個“特別值得人去欣賞”甚至膜拜的人，奧巴馬和卡卡於是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偶像。對於各自的使命，奧巴馬能否堪以重任不得而知，那是他的政治職責。但卡卡不一樣。
卡卡只是一個球員，一個兒子，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基督徒，和一個愈發獨立成熟的男人。從2003年闖入米蘭內洛的那個年輕帥哥，到今天為人父親的卡卡，6年的時間裏他博得了眾愛，成了全世界收入最高的職業球員，入選《時代週刊》世界百位名人，也成為無數女性和男同志的性幻想對象。這一切源自他的球技，又不僅只因為他的球技。如果説1年前的他成為世界的焦點，因為他連奪金球獎、世界足球先生兩項大獎，那1年後的今天，為何他的一樁轉會事宜掀起的風浪，都能超越本屆金球獎、世界足球先生C.羅納爾多呢？
符號化卡卡
卡卡的被愛，不僅因為他是個優秀球員。就像奧巴馬被愛，不僅因為他是個優秀政客那樣。後者因為膚色而“特別被愛”。卡卡“特別被愛”，因為他所承載的價值觀超越了足球。有關他的信仰，他的《聖經》，他的愛情，他的家庭，沒有任何一名球員在球場外的人生被關注到如此細緻的地步，或許馬拉多納算是一個，但那亦是上一個世代另一個偶像的故事。
在濫情亂性、轉會如換衣的職業球員世界裏(至少外界的刻板印象如此)，卡卡是一個乾淨的例外，一個橫空出世的驚喜，一個讓人無法不去探究的個案。從連續幾個日夜苦苦等侯在卡卡樓下的球迷眼中，你所能讀到的，是超越了足球本身的愛戴。足球，只是卡卡這個“符號”的一個載體。通過足球，通過AC米蘭，卡卡實現了自我，也讓他的名字為天下所知，但自此“卡卡”這個名字也不再只是印在22號AC米蘭隊員或者“”的別稱。
是的，卡卡被符號化了。但這個符號化的過程有一些雷區。對愛情的忠誠、對貞操的重視、對家庭和工作的負責，這些在一個基督福音教徒看來“最理想化境界的人”所應該追求的價值，在曼城滿天撒錢的攻勢前，被簡單地等同為“忠誠”、“義氣”或者其他字眼。AC米蘭球迷有人著急了，所以在1月17日對佛羅倫薩的主場看臺上，用“我屬於金錢”這樣的字眼來諷刺極有可能立刻簽約曼城的卡卡。儘管那夜的聖西羅看臺，大多數標語仍是表達對他的愛，但在一片“愛”聲當中，這個憤怒的表達尤為刺眼。卡卡選擇了被愛感動，而不是被諷刺擊中。他後來在確定留下，對AC米蘭官方頻道直言，“我沒想到那麼多人對我有那麼強烈的愛，孩子們寄給我的親手製作的卡片，讓我太感動。”
近幾個賽季以來，幾乎每隔半年都會有外界的誘惑讓紅黑球迷不安，皇馬、曼聯、切爾西這些豪門的名字只要和卡卡聯絡在一起，就讓他們心驚膽戰，但是沒有哪一次有曼城這般強烈的攻勢，也沒有哪一次，紅黑球迷們可以像這次一樣徹底袒露自己對卡卡的愛。估計連馬爾蒂尼這面一輩子為紅黑色效力的旗幟，也未曾親自體驗如此深厚的愛意和挽留的急切，他自己的大兒子克裏斯蒂安也為卡卡可能要走而留下眼淚。次日得知偶像不走了，10歲的小馬爾蒂尼又破涕為笑。
是的，又哭又笑。這就是卡卡的魔力。當年的馬拉多納或許能令那不勒斯人又哭又笑，卻心甘情願，但米蘭城畢竟少有見過類似的陣仗，很多老一些的米蘭人説，幾乎從未見過這樣聲勢浩大的“挽留”。
留下的勇氣
1月20日淩晨1點多了，等待在卡卡豪宅樓下的球迷們發瘋似地慶祝，卡卡決定不走了！他們多是青年男女，其中一個漂亮女孩一邊用手機記錄下卡卡從窗戶裏展示米蘭22號隊服的照片，一邊閃動著大眼睛和浸濕的睫毛，嘴裏哽咽難言，“裏奇，裏奇，你終於??”就算是嬌妻卡洛琳娜正在樓上窗戶裏笑著陪伴卡卡現身，這些女球迷們也無所謂，瘋做一團，笑做一團，又哭做一團。
男球迷們更搗亂，已經連續騷擾卡卡住宅幾日的他們，在那個淩晨也爆發出最後的喜悅，“你和我們永遠在一起。”這情景，讓卡卡那棟樓的門房感嘆，也許只有教宗或者某個聖人才能被如此愛戴。梵蒂岡的門徒們，不就是苦苦等待聖彼得大廣場上那扇窗戶的開啟，等待那裏面閃現那個聖人的面孔嗎？這些等待卡卡現身的球迷，其實也是在等待一個活聖人。人們喜歡看到一個忠誠的、與俗務無關、只管踢球和拍巧克力廣告的漂亮卡卡，卡卡怎能沾上銅臭？
不過卡卡並不是聖人，從他探出窗外的那張臉就可以看出。細心的卡卡迷肯定會發現，那個看上去釋放出一切壓力和掙扎的卡卡，其實很憔悴和疲憊。球迷們連日的干擾讓他每每淩晨好幾點都無法入睡，儘管他從不曾責怪這些球迷。門房裏納爾多還透露，在做出最後的決定之前，卡卡好幾天都在流淚，他哭過。“後來他打電話到我這裡表示歉意時，我幾乎都認不出他的聲音。”
卡卡哭了。當年在聖保羅他也曾哭過，因為一場比賽被換下，為此他還得到“班比”(巴西人對同性戀的稱呼)的戲稱。加盟AC米蘭日顯成熟的卡卡幾乎從未哭過，這一次應該是他另一次成長的淚水，因為諸般的壓力、與父親的分歧、樓下球迷偶爾的挑釁。但筆者也不能排除他這是在感動於球迷和人們對他厚重的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這一次的淚水迥異於當年的“班比之淚”。
與父親博斯科之間的矛盾不可能完全沒有，但他在確定留下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媒體澄清，“我和父親沒有爭吵。”可是他這樣做，並非為了滿足人們對“完美卡卡”的意淫。他只是在努力按照《聖經》和神的指示去做，他的信仰讓他熱愛家庭。而耶穌也在這段並不簡單的日子裏，成為他最深層的心靈夥伴，“我真的無數次祈禱過，最終神讓我遵循內心。”
卡卡留下了，遵循了內心，摒棄了銅臭，受到了表揚。符號化無非兩種可能，如果選擇去曼城，卡卡就是仍擺脫不了金錢的誘惑，仍是凡夫俗子一個；若像今天這樣選擇留下，他就是完美+完美，完美之極。但這兩種選擇裏沒有哪一個是真正的卡卡。就算選擇去了曼城，也是他個人職業生涯當中另一個重要的抉擇，他的未來還得一個人去面對。就算不去曼城，他也還要好好在AC米蘭提高自己，正如他目前所做的。只是基督教信仰深厚的家庭教育告訴卡卡，要理性和合理地把握人生。他26歲的人生其實也一直是如此走來，理性、合理成就了今天的卡卡，儘管他努力認真地工作、抵抗女色誘惑、不愛熱情奔放的桑巴，讓他看上去根本不像個巴西人。他放棄了曼城的錢袋，也並非完全摒棄理性，而選擇內心。理性和內心也不是只能做對立的雙方。曼城錢多，依然意味著未來的各種不確定性，球隊成績能否提高就是個未知數??
當然，“走還是留”就像“活著還是死去”那麼麻煩的一道選擇題。還好卡卡不是一個人，他搬離了父母和弟弟，選擇和妻子卡洛琳娜、兒子盧卡單獨居住到市中心。妻兒的存在給了他力量，他誇讚了妻子的聰明，也表示，“和盧卡在一起的時光才是我真正放鬆的美妙時刻，那時候我能忘了一切。”
危機之後的堅定
作為丈夫、父親，他又一次以基督福音教徒的和家庭責任感要求自己。就算是留下，也不意味著人生更簡單。相反，偶像的人生往往是極其艱難的。對佛羅倫薩沒能成為他在AC米蘭的最後一場比賽，卡卡説那是上帝的安排，“我沒有在那場比賽進球，所以那不是我的最後一場比賽。”最後一場比賽什麼時候到來，暫時沒有人去管，西班牙和英國的豪門就算要去理會，也會是半年後的事情。卡卡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既然已經向神問明了方向，就認真走下去吧。宣佈留下來的他，立即在聯賽裏有進球。當這個年輕帥氣的男人重新身披紅黑戰袍，人們看到的是他眼睛裏更多的堅定、沉穩和自信。拼搶、過人和一次次組織前場的進攻，這些卡卡一直都做得很好，但今天看來，他在場上的每一個腳步、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射門，都透出更多的堅決。
一對經歷分手危機的情人，在重歸於好之後，總會將愛情燃燒得更旺。能夠“重新找回愛的意義”，有時甚至讓人慶倖危機的發生。這或許是卡卡轉會這樁公案最好的詮釋。未來是否還會有危機，這就像“花兒總要謝”、“小鳥要離巢”一樣無需質疑。只是，花兒也好，小鳥也罷，一個美麗，一個輕靈，卻絕都不是聖人。馬拉多納曾説，“人們得明白，我不是一個製造快樂的機器。”經歷了這場危機的卡卡，或許也想説，“人們得明白，我不是一個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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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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