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竹芳一工作起來就全神貫注，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人的自由尊嚴是最重要的

　　都市快報：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檢察院工作的？

　　楊竹芳（以下簡稱楊）：1988年7月10日起，我就一直在昆明市西山區檢察院工作，一晃21年了。工作已經完全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成為很自然的一件事。

　　都市快報：在你的成長過程中，是什麼促使你選擇了讀政法學校成為一個檢察官?

　　楊：我從小就生活在昆明市西山區馬街，我現在上班的檢察院前面就是我讀書的19中，你聽，現在10點，他們準時做眼保健操了。呵呵，每次聽到都好像還在學校似的。（笑）

　　我印象很深的是1983年，我讀高三了，那年全國嚴打，我經常在上學路上經過電影院，那時的公判大會都會在那開，我有個要好的同學，她爸爸當時是西山區檢察院的檢察官，看到他站在主席臺上，感覺他就是正義的化身，讓我肅然起敬。

　　我們這一代人骨子裏是有些浪漫的理想主義的，我們家是電力之家，我爸爸是電力工程師，只有我選擇了政法專業。

　　都市快報：還記得你辦的第一件案子嗎？

　　楊：1987年我到雲南省祿豐縣律師事務所實習的時候，第一次接觸案子，那是一起1983年嚴打時偵辦的輪姦案，4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輪姦了一個小女孩。後來這四個人被判了6到7年的有期徒刑。但他們一直在上訴。

　　到底錯了嗎？是不是真的判重了。這起案子後來證實也沒有錯。但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考，這樣的工作很有挑戰性。

　　當時在祿豐縣律師事務所實習，我們住在祿豐檢察院宿舍，接觸到當地的檢察官給我的印象都很清廉，很求上進，他們對我和我的同學影響很大，實習結束後，我們基本都選擇去了檢察院。

　　真正第一次辦案子應該是在1988年7月底，那是一起安眠藥搶劫案。這件案子初步奠定了我辦案的理念。它讓我明白人的自由尊嚴是最重要的，而真理與謬誤之間真是一步之差。

　　沒有小案子，都是大案子

　　都市快報：科長的話對你以後的工作有很大影響吧？

　　楊：是的。他説，沒有小案子，都是大案子。

　　都市快報：在你辦理批捕的案件中，很容易出錯的案件一定還有很多。

　　楊：是。批捕是最嚴厲的強制措施，錯捕，批捕質量不高，會影響到檢察院的聲譽，損害的是法律的尊嚴。你辦了無數案子沒錯案，別人也不會説什麼，但辦錯了一件，人家會記你一輩子。

　　都市快報：這麼多年，你努力的動力是什麼？

　　楊：在一幫優秀的人裏不努力是不行的。（笑）

　　民警説，他怎麼也會哭！

　　都市快報：有人説，女檢察官因為情感細膩、富有同情心，因此辦理未成年人案件有優勢。

　　楊：不僅僅是因為心理優勢吧，我一直覺得拯救一個青少年就是拯救了一個家庭。2007年，我接手了17歲的姜某盜竊電動車案。這個孩子是從農村考上大學的，家裏非常貧窮。一天，放假沒錢回家的他被人家鼓動去偷電動車，在幾經猶豫後，姜某還是騎上了同夥盜竊來的電動車，可沒騎多遠就被抓獲。

　　我了解到，他讀大學的費用還是向親戚借的，有6000元。之前，在學校裏，他表現也還不錯。我就請求學校不要將他開除，還多次找到公安機關協調，最後決定對姜某取保候審，讓他繼續上學。後來我們去回訪了幾次，他的同學、老師都對他評價良好。

　　都市快報：你堅信刑法的目的不是懲罰，而是教育?

　　楊：是的。2008年10月份，我辦理了鐘某強姦並殺害自己年僅10歲的妹妹（繼母之女）的案件，這個年僅15歲的孩子對自己的罪行表現得一點也無所謂。在指認現場和訊問時，還説“太爽了！”

　　我真是太憤怒了！不過還是多次去看他，這個孩子喜歡葫蘆絲，很聰明，已經考到了十級，我送了一把葫蘆絲到看守所，讓他每天有三個小時的練習時間。

　　那次分別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説：“媽媽，我能不能叫你聲媽媽？”他哭了。看守所的民警説，他怎麼也會哭！

　　他還給我了一把豆子，每一顆都是他挑出來的，他説，這是他認為最美麗的豆子。他問我能不能帶給他爸爸，讓爸爸原諒他，很遺憾，直到現在他父親也不肯原諒他。

　　最脆弱的時候是丈夫受傷

　　都市快報：什麼是你最脆弱的時候？

　　楊：去年4月5日，我丈夫在家門後摔倒，踩在一堆建築垃圾上，肋骨斷了4根，沒想到出院沒幾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又遭遇車禍，兩腿粉碎性骨折，醫院兩天內下了兩次病危。（含淚）

　　那段時間我真的是崩潰了，要是好不了怎麼辦？那段時間，我晚上在醫院陪護他，白天還是上班。他的傷恢復很慢，情緒也很低落，有時也會發火。那時，我心理壓力很大。好在9個月之後，他的右腳終於可以著地了。

　　都市快報：什麼是你覺得最幸福的事？

　　楊：工作上，偵查結案是幸福快樂的事。

　　2003年，我算是闖了一次鬼門關。5月21日晚上，我趕去趙家堆派出所提前介入一起故意傷害案件，引導公安幹警取證，到第二天早上6點左右工作才結束。在我開車返回的路上，一個司機酒後駕駛，他的大貨車逆行向我開的警車撞過來，車子被撞得面目全非。經過40多分鐘搶救，我才從變形的車裏被救出來。腦震蕩、全身軟組織挫傷。

　　這次車禍後，每逢天陰下雨，我就偏頭痛，是左半邊頭部，有時痛得難以忍受，我就吃止痛片。人到中年，身體透支厲害，毛病也越來越多，我切除了膽囊，現在血壓高，子宮肌瘤囊腫已經很大了，嚴重的內分泌失調。

　　我常想，萬一我倒下，我的丈夫、孩子怎麼辦？（含淚）

　　人的生命相當脆弱，健康平安地活著，和家人在一起做喜歡做的事，是幸福的。

　　都市快報：最想給孩子做的是什麼？

　　楊：我一直想給兒子織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毛線買來已經四年了，拆了7次還沒有完成。（笑）

責編：任釗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