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七號》熱映 看喜劇之王的動漫人生

《長江七號愛地球》劇照

周星馳他不是人，不是一個演員，他是一個被異化了的形象。他的人生，充滿了跌宕起伏的動漫色彩，作為喜劇之王，卻成為這個時代華語電影人最成功的箭靶，被無數來自不同時空不同矢量的箭簇擊中，他成為無窮觀眾傾銷自己快樂、痛苦、憂傷、真誠和虛偽的對象，但大家卻彼此有共鳴有誤讀，包括我們在內，相信自己和觀眾不過是烏合之眾，本來在消費主義時代無所適從，但還沒有開始徬徨就找到了周星馳，儘管這些那些理解都是管中窺豹、盲人摸象、坐井觀天、水中撈月，然而那似乎唾手可得的周星馳似乎就是為“我”而存在的，燙帖撫慰著在CPI指數日益遠走高飛的小資、中産，坐臨客回老家的農民工、正在建立人生觀的大學生、耕田回屋休息的農夫，等等，大家都在各自的洞穴或者公開場合的電視機裏，欣賞著周星馳的表演，但是周星馳卻在改變，他一直在改變。

30年前，他當然不是如今的周星馳。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動漫迷，也想著去做演員。現在的影視公司老闆周星馳，請原諒和理解他也成了大BOSS，説他不懂什麼後現代和解構之類，但也無妨他本人和他主演的電影成為一種拼貼，他為什麼能夠一再跳出局限，原因在於他天才的發揮了動漫精神。作者和作品的關係使得觀眾和讀者、尤其是好事之徒相信自己比作者更理解，一隻母雞下了蛋會咯咯的叫，宣佈它的光榮，錢鐘書説你覺得好吃，也不必去找它，事實上它也説不出所以然來。周星馳一旦出演，便各具特色的魔力，蠱惑人心，使人神魂顛倒，下文我們將以八個定格，就是不啻以自我的想象去敷衍周星馳成為周星馳的原因。畢竟這些年周星馳面對一個難題，就是如何回答自己怎樣成為了一個文化英雄，即使是痞子英雄。周星馳也曾經給出過答案--“自己去演，讓別人去説吧”。然而這只是一個態度，我們還是要試圖找一找他的至尊能力從何而來。我們當然不相信他真的對從自己電影引申出去的亞文化無所知曉，那些電影中的隱喻、象徵、誇飾，放肆的瘋狂背後其實其來有自，那麼多的傳承與超越，下文只牽涉動漫。

從機器貓的遊樂園穿越到《大話西遊》，聖鬥士星馳打著沙包，作為新世紀福音演員，其實不過是蠟筆小星，再逆反為中華小雜工也能成為食神，躋身少林寺第八銅人，飛騰而起，天神下凡打出如來神掌，到頭來最情深的卻是白頭爸爸和大頭兒子。從《賭聖》開始直到周星馳客串王晶的《行運一條龍》，周星馳都是小丑/英雄混一的形象，這是一種將西方流浪漢小説、中國評書傳統、動漫形象等結合起來的新造型，周星馳以其難以説清帥還是醜的面目出現，總之是一定賤到極點也放浪到無限，絲毫不介意醜化各種身份和歷史人物，小丑是清醒的，遠遠比英雄更自覺，關鍵就在於周星馳是自覺的狂歡化。

狂歡化使熱情奔放創意無限成為可能，周星馳往往會選擇狂歡節上小丑的角色來搬演，山賊至尊寶如此，宋世傑／包龍星如此，《少林足球》和《功夫》裏的兩版阿星依然如此。狂歡化的小丑，最高原則是笑，包容一切荒誕和離奇，否定一切神聖和理性，一根筋似的往前衝，泡妞、斂財、刻薄、追求、憧憬，都在這笑中實現，笑與被笑都無所謂，有所謂的是小丑最終會變成英雄。周星馳從1980年代末期無數的電影人中，走到今天的地位，可以莊嚴，可以狂歡，本身便是一個正在進行中的傳奇。

要狂歡，就需要一個合適的舞臺，周星馳把他所有的電影背景都高度抽象為漫畫。至尊寶有一個上下五百年肆意轉換的月光寶盒，邪典狀師有衙門大堂，《少林足球》是足球場，《功夫》則是豬籠城寨，這些舞臺使現實、歷史、經典退後成為飄渺的背景，周星馳自如地鼓搗自己的世界，顛覆、誇飾、戲倣、反諷，荒唐之餘，有一種粗礪的真誠，我就是自己，我願意怎麼搞就怎麼搞，去他媽的教條與傳統。狂歡首先要坐低，甚至於趴在地上。小丑並不負擔世俗社會對英雄的寄予，然而周星馳總能夠通過轉化／置換出英雄來，這只能説明周星馳內心深處依然有一種深邃的英雄情結。小人物最後的昇華／加冕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周星馳對自己的要求，但是從美學上講喪失了狂歡節本應有的落寞。周星馳至今尚沒有一部電影完全做到小丑最後還是小丑，從沒有來到哪去，一切過程都如同一場夢一樣，《大話西遊》曾經無限可能地接近了這一目標，《長江七號》和《長江七號愛地球》，周星馳作為無知但深情的老爸，幾乎被取消了旁觀的資格，從而也難以説他是英雄還是小丑。

《少林足球》、《功夫》到《長江七號》，周星馳的電影幾乎就是真人版的動漫電影。《少林足球》是新後97時代最吶喊的一部電影，周星馳成為新英雄，順利度過後97的關隘。借助於足球和功夫兩大流行、時尚要素，再輔助於漫畫精神和電腦特技，周星馳打造新時代的凱歌，超越自我，一群在金融危機煎熬中、失去往昔光榮的師兄弟，終於找到各自存在的位置，從此無厘頭不再是最具有標簽意義的詞彙。《功夫》和《少林足球》一樣，是從草根之中發掘神的力量和擔當，再到《長江七號》、《長江七號愛地球》則直接出現外星人，外星人在很大程度上便是人類心目中的“神祗”，能夠抵達地球這個孤獨的星球，他們便擁有超出地球人的能力。可以想象，周星馳和他的兒子是溝通孤獨與溫暖的橋梁。

一：機器貓的遊樂園

每一個孩子都應該有一個機器貓！有一個無論對錯，都永遠支持著你，滿足你所有恣意妄為夢想的機器貓，有一個可以隨時提供你無限樂趣，卻並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遊樂園。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如此幸運地擁有自己的機器貓，自己的遊樂園。在很多年以前，在還沒有迪斯尼和海洋公園的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孩子，他就曾經十分幸運地擁有過這樣一個遊樂園。於是，在其他同齡孩子還懵懂無知，只知道望遊樂園興嘆，或者是苦苦哀求、等待不靠譜父母一次半次的施捨與同情，才能前往遊樂園的年代裏，他已然身經百戰，見怪不怪，歷經千百種遊樂而毫不為之所動。

他可以瀟灑的雙手輕抱雙肩，神情自若，正襟危坐在傾斜度超過九十度的海盜船上大啖雪糕。

他可以悠然自得，勝似閒庭信步地走過自如穿梭驚嚇鬼屋，如入無人之境，旁若無人地在各式厲鬼身旁駐足觀賞，甚至指摘點評。

他可以用鄙夷地目光看著娘炮的旋轉木馬，十分硬朗且充滿男子氣概地選擇雲霄飛車，揮揮袖，掃落一地的羨慕眼神，自始至終帶著鄙夷的輕笑，在翻山越嶺的每一天裏，訴説著無人能懂的高處不勝寒。

這种經歷被周星馳無限放大在自己的電影當中，有關童年時期漫無邊際卻又虛無縹緲的幻想，其實卻都是結合兒童目光中現實世界的寫照。尤其是在《回魂夜》一片中的表現最為經典。以上描述基本傷被完全照搬到影片當中，或者説影片中是以他童年時的記憶再創造了一段完整的故事，用來描述那位用大便訓練隊員們恐懼心理，用大龍炮培養隊員膽量的整鬼專家身上。於是在最後，他才能帶領著大家用這麼不可思議而又充滿了兒童式想像力的方式，解決了最後的心魔大BOSS。

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機器貓，也有自己的遊樂園。那個機器貓就是他自己的想像力，遊樂園就是從他眼中看到的這光怪陸離的現實世界。只是，我們都逐漸遺忘了這些，被一些真實的假像蒙蔽著生存下去。

二：聖鬥士星馳

每一位聖鬥士的背後，一定都有著一位只屬於他一個人的雅典娜。正是有了這雅典娜的存在，聖鬥士星馳們才能為所欲為地長大，也正是為了這雅典娜，聖鬥士星馳們才會義無反顧地猛揮鐵拳，打落眼前每一個未必一定強大，但是終究會失敗的敵人。

話説聖鬥士星馳成長的年代，有著一位傳説中的黃金聖鬥士，名叫李小龍，他的究極必殺技叫做截拳道，而這招必殺技在街角的拳館裏，由李小龍的名義師弟白銀聖鬥士們坐館開班傳授著。

管不了那麼多了，作為一名有志於成為黃金聖鬥士的星馳來説，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就必須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於是他將自己的早餐錢全都省了下來，希望能夠在白銀聖鬥士們的武館裏獲得開啟密鑰的資格。但是在獲得密鑰的前幾次試煉當中，終於因為早餐的魔力遠大過密鑰而失敗了。好在聰明的聖鬥士星馳從來不會因此就放棄自己的夢想，他想到了自己最強而有力的後盾、精神支柱--雅典娜。他堅信，雅典娜是不會讓自己的聖鬥士失去獲得密鑰的機會。

果然，雅典娜雖然用最嚴厲的刑罰——竹筍炒肉——教訓了聖鬥士星馳，但是她也幫助星馳找來了最適合他的密鑰——沙包。從次以後，在聖鬥士星馳和他的雅典娜居住的宮殿正中央，就挂起了一個孤零零的沙包。每天吃飯的時候，沙包在飯桌的上方搖晃，聖鬥士星馳和雅典娜都必須小心地躲閃著沙包搖擺的軌跡，才能順利地將飯菜放進自己的口中。不過雅典娜並沒有責怪聖鬥士星馳，她還是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著星馳，希望他終於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黃金聖鬥士。

很多年之後，星馳終於還是沒能成為他最初想要成為的那種黃金聖鬥士，但是他的雅典娜也並沒有責怪過他半句，因為對於孕育了星馳生命，並一路守護著星馳長大的雅典娜來説，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星馳已經是她最黃金的聖鬥士了，再沒有任何一個其他的聖鬥士能比他更好、更強。

每一位聖鬥士星馳的背後，一定都有一位默默用自己方式關注著他成長的雅典娜，也許你的雅典娜所採用的方式並不是你喜歡的方式，但請相信，雅典娜是為你好！

三：新世紀福音演員

所有的熱血勵志動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主人翁們都有一個必須實現的偉大理想。比如大空翼的足球夢，比如櫻木花道的灌籃夢。當然並非出於自願，被迫但還是逆來順受的夢想也應該算在此列當中。比如碇真嗣的EVA夢。也只有朝著自己夢想前進，盡情揮灑著青春血淚，哪怕最終不能痛快淋漓地達成目標，但是在夕陽下，回首來時路，這也算是無怨無悔的青春熱血了！

不過很可惜的是，對於周星馳來説，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部熱血勵志的動畫。反而在最初，他更希望這是一部瑣碎、懶散，完全反熱血，一點不勵志的黑色幽默動畫。

所以他並沒有很認真地規劃自己的人生，會考失利了？那就失利吧，反正他對大學生活也並沒有那麼熱衷，他更喜歡的只是每天在撞球場玩耍，閒晃而已。要不是偶然的一次，被朋友拉去參加當時的TVB演員訓練班考試，更偶然，並且俗套地被老師看中，選上，恐怕他還將會在撞球場裏繼續閒晃下去。假如一直那樣下去也不賴，或許終於有一天，他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想。比如像《龍的傳人》裏那樣，他能夠與吉米·懷特一戰，並能取得勝利，在年級輕輕的時候，就達到自己夢想的巔峰。

當然，那只是電影而已，最終周星馳還是選擇了在演員、電影人這條道路上開始追尋自己真正的夢想，揮灑自己的血汗。也就像碇真嗣一樣，儘管最初夢想的初衷並不那麼真實，甚至有些半強迫的原因在裏面，但是在追尋夢想的過程中，路途上，他最終還是會找到，自己可以付出一生努力去追尋的東西，也就是在這條道路上，他才會終於明白，所謂熱血勵志的青春動畫，其意義完全都在揮灑血汗，追求夢想的過程，而不是最終夢想達成，那短暫幾秒鐘的快樂與興奮。

四：蠟筆小星

像每一個真正存活而且充滿自我意識的兒童一樣，小星從來不吝嗇于表現自己對於成人世界一切的嚮往與模倣，當然，他不了解的是，在某些過程中，他的模倣與嚮往會成為更多的早就不再純粹，更無法再純真的成年人茶余飯後的苦澀笑料。更苦澀的是，當他終於成為一個成年人後，卻還必須選擇日夜扮演一名看似依舊純真的兒童，反模倣起一起自己造就不屑的兒童期的嚮往與模倣。這其實是一份工作，一種職業，叫做兒童節目主持人。

一般所謂的專職兒童節目主持人，都會擁有一個色彩繽紛，香甜可口的可愛名字，比如西瓜、草莓、蜜桃，要麼就是蝴蝶、蜜蜂、金龜子。只有這樣五顏六色，口味鮮明的名號擦比較容易親近重口味的兒童觀眾們。不知道小星當年在430穿梭機裏的名字會是什麼？他是否也必須口甜舌滑，滿口疊字，捏著小嗓冒充無害的昆蟲、水果們。以裝幼稚、扮可愛來取悅他的觀眾群體們。

其實以小星的面相來説，另一種形象可能更適合他。在兒童電視節目中，不可避免的還是需要一些反面角色的存在。雖然相對成人世界，這些反面角色都顯得那麼幼稚與可愛。他們要麼就是孔武有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會依靠蠻力強索硬拿，欺淩小朋友們；要麼就是陰險狡黠，一臉獰笑，耍陰謀詭計，哄騙小朋友們。但是不管怎樣，他們最終的共同結局只能有一個，那就是遭遇失敗。全世界對於兒童的態度其實都一樣，不願意讓他們過早地接觸到人世間的醜陋與險惡，所以極盡能事地保護他們，哪怕因此從最根本處欺瞞哄騙他們也在所不惜。

可惜小星不是這樣的人，以兒童品性來説，他應該算是早慧早熟的品種，相對成年人，他卻保留了兒童先天的狡黠，兩者相結合，就註定了他並不適合擔任兒童的保護者和教育者。這一點，從日後小星無厘頭的電影風格就能看出來，因為在那些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中，兒童性的單線條思維模式，以及兒童式的野蠻暴力作風，在他的早期電影中屢見不鮮，幾乎成為標誌性風格。即便是到了後期，小星已經逐漸體會到當年規則制定者對於兒童偽善保護的用意後，他自己不再演出這種充滿兒童式暴力的角色，但總還是不忘設置一些相應的角色來紀念自己曾經有過的一段難忘經歷。

相對於世人來説，蠟筆小星永遠是個異類，他可以同時兼具兒童的純真與成人的權謀，共冶于一身，卻並不令人生厭。

五：中華小雜工

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廚師，必須要先從雜工幹起。當然這並不代表每一位一身油膩的外賣小雜工，都有機會成為享譽世界的大廚神。當然這也並不妨礙小雜工在業餘的時間，依舊憑著自己打不死小強的精神，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就像《破壞之王》中阿星的遭遇一樣，周星馳最初在影劇圈的地位跟雜工幾乎沒有區別。都是一樣的朝不保夕，任人呼來喝去，沒有地位，沒有尊嚴，賺取著一份微薄的薪水，卻必須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但是他並沒有氣餒，反而是十分勵志地選擇了繼續打拼，當然並不是像八十年代小學生作文裏寫的那樣，刻苦讀書，挑燈夜戰等等。阿星只是更努力地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表現自己，同時又不斷地充實自己。這才終於有一天，能把握住一個根本算不上機會的機會，憑藉《賭聖》這樣一部電影脫穎而出，成為華語電影圈首屈一指的電影明星。

但是在這個階段之後，阿星似乎卻迷失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有了多年之後的另一部電影《行運一條龍》。在這部非典型的阿星電影裏，不對，應該説是星爺電影裏，他再次演回了一名小雜工。可是如今的小雜工，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力爭上遊的阿星了！

這時的阿星講排場，出入都要有電風扇伺候，愛面子，當年勇不時挂在嘴邊，喜歡指導別人，卻完全不顧會不會把別人本來做好的事情搞得亂七八糟。這還是當年那位可愛執著的小雜工嗎？沒錯，還是他，只是他已經幾起幾落，嘗過了風頭浪尖的滋味，卻又不得不隨著人生的際遇，再次回到自己原本小雜工的身份上。這才會難免地産生心理失衡，以致行為失調。

這是每一名自下而上努力奮鬥的小雜工，都會遭遇到的心路歷程，那些短暫、不確實的榮譽並不能代表什麼，甚至可以算做是你成為優秀的中華小當家路途上最難跨越的難關之一。但是不管怎樣，你都必須跨過去，你才能從一名小雜工成為真正的中華大廚！

六：少林寺第八銅人

少林寺不只有鐵頭功與金剛腿，還有第八座銅人。他不是降龍伏虎羅漢的金身再塑，也沒有四大天王那般金剛怒目的威嚴，甚至沒有無名老僧那樣的神秘感，也沒有任何一點千年古剎應有的莊嚴肅穆。假如非要説的話，第八座銅人是格格不入、落落寡歡的，它代表的是紅塵俗世中，身懷特異能力者無法融入現實社會的無名寂寞，還有恨天低、有翅愁難展的憤懣。

第八座銅人説過這樣一句話，假如沒有理想，人跟一塊臭鹹魚幹有什麼區別？這話其實就像是他私人的毒品，幫助他短暫地逃離殘酷的現實世界；又或者説是它拿來偽裝自己落魄身影的遮羞布，保有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卑微尊嚴。畢竟，哪怕鐵頭功、金剛腿鍛鍊得再爐火純青，最後能拿來作用的，也不過就是在聲色犬馬的場合裏，抵擋一下酒客們狂轟濫炸而來的酒瓶和折凳。更可悲的是，鐵頭功打腿，金剛腿打頭，百無一用事功夫。

再高深的太極拳也只能用來和面蒸饅頭，少林寺功夫可不是釋永信長老網站裏高價販售的武功秘籍，不過是汲汲營營眾生生存之道無關緊要的附屬品而已。當然，不可否認，功夫加足球這個點子還算是夠有噱頭。對於中國人來説，功夫虛無縹緲，足球看得見卻摸不著，兩者相加除了在電影大銀幕上勉強還能綻放出一些光芒之外，對於現實生活的意義幾近於零。

所以這才有了《少林足球》前重後輕的倒挂式敘事結構，濃墨重彩、力透紙背地幾乎白描了慘澹的現實生活，以及現實生活中那些卑微的笑料，苦中做樂、笑中帶淚的笑料，全為了襯托出影片後半段，那些充滿了卡通式筆觸，戲褻玩鬧式的無厘頭狂歡。而兩相對比之下，卻反而更顯得慘澹現實的悲痛與殘酷。這才是周星馳最終真正想要表達的真實。而不是鹹魚幹也能變牛腩的神話故事。

動畫是最能欺騙自我，也最能欺騙觀眾的手段之一。少林寺第八座銅人的寂寞，在一片意淫式的歡聲笑語中，被凝固、定格、昇華成經典卡通式笑鬧喜劇，但是瀰漫在膠片內外的寂寞與格格不入卻是歷經千年，也無法真正被洗刷乾淨。

七：從天而降的如來神掌

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都有著一個武俠夢，這個夢無關金庸、古龍，那是幾千年封建文化高壓統治之下，每個人內心深處世外桃源的召喚，那是放任江湖，仗劍把酒、千金散盡還復來的烏托邦，那是快意恩仇，自身實力決定權力慾望大小的野心論。那是屬於中國人的無法實現的功夫夢！

周星馳自幼就在母親的縱容下，李小龍的感召下，學過幾天功夫，雖然功夫並不怎麼樣，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將一個有關功夫的夢想留在內心深處。所以他才會選擇拍攝這樣一部神奇而又簡單的電影。

先是常見的洪門鐵線拳，少林長拳，五郎八卦棍，這都是邵氏電影裏常見的功夫套路，猛則猛矣，總還是缺少了一些奇思妙想，只能算作是功夫夢的初級階段；接著再是天殘地缺、禦音殺人、六指琴魔，這是倪匡、黃玉郎的奇思妙想了，幾乎達到了中國古文通感的境界，但是奈何邪門功夫，嘩眾取寵，最多也就是功夫夢的中級階段；然後佛門獅子吼、太極拳、蛤蟆功，輕描淡寫卻無堅不摧，這已經到達了金庸先生的境界，勉強算是高級階段了，但總覺得還不夠。於是，終於從天而降一枚碩大無比的如來神掌，這才算是功夫夢的頂級階段，凜然正氣，無招勝有招，化戾氣于無形之中。

短短一部電影，周星馳將中國人對於武學、功夫的所有層次通過戲謔的方式説通講透，最終卻又回歸到最原始的本初狀態，真正領悟到了功夫的最高境界。也將所謂武俠精神的精髓參詳了出來。説到這裡，其實在另一部電影《食神》中，他已經約略提到了一點，那就是折凳！藏於民間，隨手可得，平時還可以坐在身下來掩藏殺機，還能于瞬間由無形轉換成有形，成為最高級的殺人利器。話雖糙，道理卻是很正確的。

八：白頭爸爸和大頭兒子

周星馳至今未婚，也沒有子女，甚至在他之前的所有影片當中，他也很少把自己放置到一個身為人父的角色範疇當中，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他一直抗拒長大的思想模式。但是終於有一天，他還是淪陷了，頂著滿頭白髮，成為一個長相秀美的小男孩的父親。但是這只是一種表像，欺騙他人，欺騙自己的表像，在內心深處，他依然還是一個拒絕長大的頑童，於是他乾脆將自己在社會輿論重壓下，日漸分裂的人格特質真正地割裂成兩塊，一塊以白頭翁的形像承受成人世界的一切醜惡、不堪，另一塊用大頭兒子的形像來繼續徜徉虛擬世界中小七可以改變所有的美滿、幸福。

這或許是一個年紀漸長，卻童心未泯的人對自己最好的交代方式，他已經不可能，也沒辦法再回到曾經的美好時光裏去，但是他又不願意自己僅存的那一點童心，在現實生活的殘酷與虛華當中被徹底泯滅。所以他只有用這種方式來紀念，並保存一切。

所以我們看見周星馳頂著一頭白髮，在影片中如行屍走肉一般，往日的靈動活潑，天馬行空蕩然無存，完全不像是我們所熟悉的星爺。反而是徐嬌所扮演的兒子角色卻依稀有著幾分他當年的影子。或許不只，這個更像是星爺心目中想像出來真正的自己。聰明善良、鬼靈精怪，能幹而且懂事。

當然還有小七，小七就是白頭爸爸與大頭兒子間最直接的血緣與精魂聯絡。它是父親對兒子炙熱的愛幻化出來的保護神，也正因為這樣，小七才會願意，為了保存父子間相處的機會，而甘願獻出自己的生命，只因為它本來就是因為這對父子而誕生的，也是因保護這對父子而存在的精靈。

總有一天，兒子也會長大成為白頭的爸爸，但是偶爾，在他回想起當年時，他應該還是會再想起那個木訥生硬的老爸，以及老爸的愛幻化出來，陪他玩耍長大的精靈——長江七號！

責編：焦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