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做人的煩惱

    25年前，一次意外，5歲的他掉入山洞，獨自一人一呆八年。八年後“野人”重返人世，學説話練五筆找愛情，他有了很多山洞裏沒有的新煩惱。

    這是本期節目《野人回村記》的提要，拿到策劃會上第一次説這個選題，我眉飛色舞的給製片人説這個選題百年難遇。嘉賓的人生故事波蕩起伏，有歡笑有眼淚，有噱頭有賣點。製片人聽完之後，馬上就問了我一個問題，做這個的意義何在？我們報道他的價值在於什麼地方？聽完意見，我蒙了，這個問題我還從來沒有想過，當初只是從收視率的角度出發來琢磨整期節目的架構了。製片人接著説，或許你可以從這個角度出發，於是有了本期節目下面的結束語：做人不容易，我們都有不快樂甚至想放棄的時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放棄了，八九件煩惱是沒了，一兩件快樂也沒了。快樂煩惱如影隨形，我們選擇此生不離不棄的理由，總會因為暮然回首時那一兩件快樂，足以抵得上八九件煩惱。

    從這個角度出發，節目有了人生的味道，顯得厚重了不少。經歷了策劃會上的這一課，以後再寫稿子，不能單純的從收視率出發，一定要考慮意義和傳播這個人的價值所在，要能立得住。

    因為選題好，故事好，所以在策劃中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採訪完嘉賓，面對著寫在選題申報表上25個實實在在，有哭點笑點的故事。在寫策劃中所要做的只是寫小片，因為現場的話題是一定的，而自己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如何打點？懸念點放在什麼位置？什麼才是觀眾喜歡看的、現場話題選擇是以故事點為標準還是以興奮點為標準？縱觀野人張四一的一生，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5歲掉進山洞後八年的生活；第二，1986年從山洞出來以回到家鄉的日子；第三，從家鄉出來到野人谷打工的日子。在這個三個階段中，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第二階段和第三階段。因為在這兩個階段中，嘉賓作為野人重回人間和整個社會有大的矛盾衝突，主編王老師説過，矛盾有很多種，人和人的矛盾，人和物的矛盾以及人和社會的矛盾；其中尤以人和社會的矛盾最大，也最為精彩，嘉賓重回人類社會，不認識錢，不懂得男女之事，不懂得親情，只吃生的，甚至連上廁所擦屁股都需要人來教。他與整個社會是格格不入的，這裡面就有很多好玩的點，興奮點，可以作為現場話題放到現場來講。而反觀野人的第一階段他掉進山洞裏，就不是十分的有趣；因為他掉進去的時候還是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記事不深；在山洞雖有八年，但是洞裏的日子也無怪乎找吃的找水喝，單調而乏味；但縱使山洞生活單一，這一筆也是需要交代清楚的，如若交代不清，觀眾肯定會對野人身份的真實性提出懷疑，但本階段在節目當中的篇幅並沒有太重，而把現場訪談話題的重點放在了野人回到人類社會的衝突上。

    這次出差，欄目面臨改版，在和製片人修改節目的文稿時，我發現製片人肖老師在設置現場話題時，更多的採訪重點放在了興奮點上，而不是以前強調的故事點。名人採訪故事點，普通人採訪興奮點。想想也是，一個普通人又有哪個觀眾願意放下遙控器靜靜的聽小時候他是怎麼吃苦的，又是一步步走過來的呢。電視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浮躁的媒體，不適合做深度報道。當觀眾頻頻的拿起放下手中的遙控器，選擇電視節目時，編導要儘量保證上來的畫面或者內容就是要抓人的，真正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比如原稿的《野人回村記》現場9和現場10分別聊了兩個話題，一個是野人娶老婆了；還有一個錢是什麼玩意兒；講的是張四一重回人間所面臨的兩大難題。製片人在節目錄製前最後一次修改文稿時，説這兩個現場似乎應該壓縮成一個，再加一個現場話題就設置成到了野人谷景區之後自力更生。但是一想如果拿出一個現場的篇幅專門來講自力更生，張四一身上找不出什麼有意思的事，現場訪談的話語環境會很乏味，於是決定還是按照原稿的結構來走。加以時日，欄目的改版成型之後，找好玩的故事，有趣的細節，能博得人會心一笑的事例或許就是編導今後採訪的重點方向了。

    在寫這個稿子的策劃時，有一件是事情，印象頗深，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某次策劃會上，製片人問嘉賓的名字叫什麼？我答張四一；製片人問何出此名？我答他爹四十一歲生的他，所以取名叫張四一。製片人馬上就問，如此特殊的名字為什麼你不能放大呢？例如你可以設計成，一開場主持人就可以調侃，你叫張四一，照你的邏輯，我應該叫肖二六啊。因為我爸是二十六歲時生的我。製片人此話一齣，全場笑翻。保持敏感，抓住一切可以放大的笑點和哭點，哪怕只是極其細枝末節的細節，或許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事實證明，這一笑點放進衡陽的《野人回村》的錄製現場，全場觀眾樂壞了，一下子拉近了現場駕著的冰冷的攝像機和主持人觀眾的距離。製片人經常給我們上的一課，當你繪聲繪色的給同事們或者家人講你採訪回來之後對於嘉賓的印象時，千萬千萬保持敏感，要懂得正是由於這些讓你感到忍俊不禁的素材才真正是讓本期節目活色生香的資料，千萬千萬在你笑的時候拿個筆記下來。

    再説本期節目的嘉賓野人張四一，之前和他的採訪交流都是通過電話，感覺此人不善言辭，最大的特點是不怎麼笑，電話打了兩次，一共聊了四五個小時，就沒聽見他怎麼笑過，我問他你最近一次笑是什麼時候，他説是他結婚的時候。説實話，雖未謀面，但通過電視看到他生吃活雞活鴨的視頻，就是覺得血腥。來到湖南衡陽第一次見到嘉賓，跟我之前想象的不大一樣。我們出去一起拍攝，四一都會主動幫我們攝像拎三角架子；每到吃飯的時候，由於他吃生東西，怕我們瞧見沒有食欲，所以從來不和我們在一起吃飯，但是固定是一個月總有十天的日子，四一要待在張家界的老家和老婆孩子在一起，野人張四一是個顧家的男人。或許正是因為他的顧家，所以錢對於張四一來説很重要。他給我説，從前剛從山洞裏出來在野人谷表演那會兒他對錢完全沒有概念，那會兒他表演生吃蛇、雞、鴨，有遊客圍觀跟他説，你不要生吃這些東西，我們給你錢，你去買別的東西，這些動物你就放生吧。看著紅色的人民幣，張四一還是選擇了照顧自己的肚子。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個賣蛇的老農背著一大籮筐的活蛇，找到了野人谷景區的工作人員；看到活蛇，張四一立馬興奮了，一直瞅著老農。當他看到工作人員僅僅用一張薄薄的紅紙就換來了一大筐蛇的時候，他震驚了，從來沒有想過這張小小的紅紙竟有這麼大的能量。打那以後，他記著了這張紅紙長的模樣。打那以後，來野人谷的遊客再給他錢，他都會偷偷的藏起來。到了月底，張四一已經攢了不少錢了，本打算想借著回家送給父母老婆貼補家用，可被野人谷景區工作人員要求交出來，他們説這些錢是屬於景區的，不是張四一個人的。四一無奈只得交了出去，今天四一已經三十有九了，依舊過得是四處賣藝打工的生活，我採訪他時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是在山洞裏快樂還是在現在快樂？”四一毫不猶豫的説，還是在山洞裏快樂。問他為啥，他説在山洞的日子是單純和乾淨的，每天的任務很明確，就是找東西吃。而山洞外的生活充滿了誘惑，人到了一定的歲數就要掙錢養家糊口、要娶老婆傳宗接代、要讓老人養老送終等等凡人瑣事。待在人世煩，可四一説他再也不想回山洞了，因為那裏太苦了，每天吃不飽，穿不暖；看看張四一的一生，看似矛盾，但是細細品味，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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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絡人：鄧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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