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祭日裏談抗戰：讓中華民族全面覺醒

特約評論員周永生

　　去年１２月１３日，我國舉行了首個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今年１２月１３日，我國迎來第二個國家公祭日。抗戰是中華民族全面覺醒、奮起抗爭並最終贏得勝利的一個過程。

　　有人説：中華民族民族意識的覺醒是中日甲午戰爭造成的，由於日本軍隊侵佔朝鮮，打敗北洋水師，進而侵略中國東北地區，使清帝國及其臣民蒙受了巨大的屈辱，由此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覺醒。這種説法不能説一點沒有道理，但是，卻有些誇大甲午戰爭在促進民族覺醒方面的作用。

　　在甲午戰爭當時，日本實行了全民族的總動員，整個國家機器、官僚機構和普通民眾，都投入到戰爭當中。這也説明，日本當時已經成為高效率運作的近代化國家。但是，清朝的情況則有很大不同，根據日本的一些記載，日軍打入東北以後，中國東北地區的老百姓很多居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戰爭，也有一些人認為是李鴻章的軍隊在同日本軍隊進行作戰。而關內地區的民眾對於甲午戰爭也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感受和認識。但是，極少數思想前衛和開放的知識分子，他們的確深刻地體會到了中國民族的屈辱，而開始走向民族意識的覺醒。其中包括章太炎、孫中山、康有為、梁啟超等這些最為先進的少數知識分子，受到甲午戰敗和簽訂馬關條約的刺激，他們的民族意識的確開始覺醒。梁啟超于1900年撰寫的《少年中國説》，已經有了鮮明的與歐洲強國、日本等國家競爭發展的民族意識。但對絕大多數民眾而言，他們的心目中，仍然不存在民族和國家的概念，因此，也就不存在民族意識覺醒的可能性。

　　從這種意義上來説，中日甲午戰爭僅僅是促進中華民族意識覺醒歷史進程當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並沒有帶來全民族民族意識的真正覺醒。如果要説使中華民族民族意識開始覺醒的話，也有些為過。因為在鴉片戰爭的時代，由於西方國家武力的東進，鴉片戰爭的爆發，並且在部分沿海地區進行，以至於最終簽訂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江寧條約》），中國的部分知識分子已經開始了民族意識覺醒的歷程。其中，魏源就是典型的代表。他稱讚三元里抗英為“義民可用”，主張用普通人民群眾抗擊外來侵略就是民族意識覺醒的表徵。但這在當時，也屬於鳳毛麟角。絕大多數主戰派，都屬於為皇帝而戰，而不是為民族國家而戰。他們保衛的是皇帝、是王朝，而不是民族國家。

　　中日甲午戰爭之後，中國又經歷了一次一次的磨難。包括1904年到1905年之間的日俄戰爭。日俄兩個帝國主義國家，為了爭奪中國東北，大打出手，結果俄敗日勝。當時的中國人，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幾乎沒有本民族遭受屈辱的意思。只是少數知識分子和清朝政府的高層官僚認識到了這是立憲國對專制國的勝利，開始效倣日本推動君主立憲。

　　巴黎和會上，日本奪得德國在山東半島原有的利權，極大地引發了先進青年學生作為戰勝國國民的屈辱感，發起了“五四運動”，這是少數青年知識精英民族意識的覺醒。但是，民族意識覺醒的層面，仍然局限在少數的知識精英階層，並沒有擴展到廣大人民群眾。20世紀20年代，由於日本等國的洋貨充斥市場，中國一部分民族資産階級的民族意識有所覺醒，他們和青年學生聯合在一起，發起了多次局部範圍內的抵抗日貨、抵制洋貨的運動。

　　中華民族民族意識的真正廣泛覺醒，還是由於20世紀30年代以後，日本對中國逐漸加大了侵略的腳步，從製造“九·一八事變”，侵吞整個中國東北，到挑起盧溝橋事變，發動全面侵華戰爭，隨著日本侵略鐵蹄在中華大地的快速推進，佔領的地區越來越廣大，奴役的人民越來越多，並且，在侵略和反侵略的生死搏鬥當中，中國普通勞動階層的民族意識才逐步覺醒。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當中，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像中國那樣有一支龐大的漢奸隊伍。中國的漢奸隊伍可謂是五花八門。偽滿洲國的偽軍大約將近20萬，汪偽政權的偽軍將近100萬。再加上其他地區雜七雜八的偽軍，抗日戰爭時期，中國的偽軍至少有二三百萬之多。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最主要的原因是由於當時中國還不是一個近代化的國家，民族意識還沒有充分覺醒。普通的老百姓內心世界當中，還延續了清朝封建時代皇帝、臣民與天下的觀念，而缺乏民族國家的概念和區別。再加上積貧積弱的中國，受到侵略戰爭的擾害，已經達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一些人僅僅是為了吃糧而當兵，是為了起碼的生存而走上了當偽軍的道路。

　　但是，隨著日本法西斯軍隊在中國侵略的深入，燒殺搶掠，作惡不斷，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在經過了從鴉片戰爭，到甲午戰爭，到辛亥革命，等等重大的歷史演變的過程以後，進入到了總覺醒的階段。到了抗日戰爭的後期，民族自覺的意識在偽軍當中也有很大的覺醒，以至於很多偽軍投誠。由於這個過程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所以，依然存在著大量的偽軍，這對於日軍在中國一些戰場上的勝利也有一定的幫助作用，對中國全民族的抗戰也有阻礙和遲滯的作用。

　　綜上所述，中華民族民族意識的覺醒，是經歷了鴉片戰爭、甲午戰爭等重大歷史事件，再到抗日戰爭大約100多年的歷程，是一個在中國歷史上災難事件不斷增多，受到列強侵入越來越深，波及面越來越廣，屈辱程度越來越深刻，而逐漸引發反彈，從少數到多數，從局部到普遍，喚起中華民族的抗爭和整體意識的結果。這也印證了民族意識的覺醒，一般都是由外國、外來民族侵略、或者壓迫而帶來的，具有普遍性的規律。（作者周永生係外交學院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