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交響樂團要來了！”樂迷們奔走相告。這是個有112年曆史的世界一流交響樂團，是美國人民的文化使者，也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它從1973年之後六次來中國訪問。今年，在尼克松總統破冰式的訪華四十週年之際，我們又將迎接它的到來，期待著它在北京國家大劇院，在我們剛落成的城市客廳天津大劇院奏響精彩的樂章。

　　我也是個樂迷，在優秀樂團來訪的前夕莫名地興奮著，期待著。你呢？也期待著嗎？你可能會説：交響樂啊！我聽不懂！其實這個“懂”字是不恰當的。音樂不是書本、文字，何須懂？文字或口頭語言的擅長是表意。我們可以懂得它説的是張三，還是李四，懂得它表述的時間、地點、情節和道理，而音樂這種聽覺藝術的主要功能並不是表意，而是表情。我們在聆聽中感覺它的情緒起伏，欣賞它在用音響描繪起伏，發展著的情感、情緒的美感就足夠了。

　　你可能説：“聲樂演員的演唱有詞，我能聽懂。交響樂太高雅了。怕是不會欣賞。”是的，大多數聲樂作品是音樂和文學的結合，有著獨特的表現力和優勢。它雖有歌詞內容的具體性，但歌詞卻也圈定和限制了聽眾對音樂的想象力。而純音樂中的最高形式交響樂，卻是以弦樂組、木管組、銅管組、打擊樂組以及特性樂器中十多種樂器的不同色調繪成的巨幅油畫。這幅畫由不同的色彩、線條、明暗和律動組成，它可能是壯闊的史詩，也可能是美麗的田園。可能是天地的廣渺，也可能是民俗的場景或哲人的沉思。每個聽眾根據自身的生活經驗和知識結構在聆聽同一首樂曲時在人類對情緒感受的共性基礎上也會自由地生成不同的想象和聯想。

　　你還會問：“那為什麼用‘交響’這個詞呢？”我想，一般歌曲和簡單的樂曲只是一或兩個主題音調的呈示，而且主題沒有發展。而交響音樂的主題音調至少兩個，甚至更多。主題不但呈示，而且在多聲部的音樂中發展、對比、鬥爭、交織，再走向統一、收束。因此我們感受的是多種性格、情緒的交織和有序的立體展示。我們聽一部好的交響樂作品如同隨指揮和樂隊走進一位智者豐富的內心世界，在音響形式的美感中産生共鳴和得到享受。

　　我知道，你還想了解如何衡量樂隊的質量。是的，除了對樂曲的審美還有通過樂曲演奏對樂隊本身的審美。好的樂隊近處聽不吵、不燥，在劇場最後聽，依然清晰、傳遠。好的樂手和歌手一樣，奏出的聲音輕鬆、圓潤，且強弱幅度大而變化自如。每位樂手的音高準確，整個樂隊音響就不會被弄臟，呈現出既豐富、立體又明凈的音響。樂手技術好，音符移動，特別是快速移動時整個聲部就清晰、整齊。好的樂隊對指揮的手勢敏感，反應快。每樂句的音頭出聲及時、一致。指揮對樂曲的演繹和處理能化為每個樂手的共識。因此眾多樂手如一人。我們在欣賞中感受的是作曲家、指揮家以及全體樂手靈魂的相通，再加上已經被引領進音樂世界的全體觀眾，全場組成了一個像氣功概念中的氣場。臺上台下都在共振的氣場中陶醉著。

　　好的樂團到了，欣賞的機會來了，我們怎能不期待著。

　　（作者係原天津音樂學院院長，聲樂理論家、男中音歌唱家。）

　　作者：石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