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週報消息(特約記者李響):還記得20年前的這個夏天,我在夢中被父親喚醒,然後便看到了球場上風一樣掠過的那個男人,風馳電掣的他讓我第一次對足球有了認識,直到這個小個子捧起大力神盃。從此,與足球的緣分從這個名叫迭戈 馬拉多納的人開始。
不過,當這個全世界為之瘋狂的小個子正在我身邊尋找座位的時候,我是如此近距離地見到了這個世人心目中的王者。依舊是濃密的黑色卷髮,年輕狂野的面龐卻烙上了歲月的痕跡,皺紋仿佛刀刻。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大而明亮,兩頰的鬍子茬讓他看上去頗為粗糙,前些年的肥胖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結實的肌肉似乎要從黑色T恤裏爆炸開來,厚厚的牛仔褲緊裹著大腿。粗壯的手臂上露著青色的文身,那是幾個外文字母。有意思的是他的左右手各戴著一塊金色腕錶,我猜測那是用來查詢兩個時間,德國當地與他的老家阿根廷,很多遠道而來的球迷都有類似的習慣。
那個風馳電掣的馬拉多納已經遠去了,球迷老馬喜歡坐在人群中的感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足球世界中。儘管不是阿根廷隊的比賽,但夢幻巴西也是他的最愛,大多數時候老馬是嚴肅而緊張的,看到巴西隊遲遲不能攻破對手大門,他不時懊惱地吸上兩口雪茄。跟隨著巴西隊員傳球的節奏,馬拉多納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打著拍子,“樂曲”偶爾被打斷,他就會惋惜地大搖其頭,打著手勢給身邊的人指出隊員的失誤,“啪、啪,他應該轉移的!”
突然這個小個子男人像裝了彈簧似地躥了起來,“衝啊,羅納爾多!”老馬手舞足蹈地大喊著。羅納爾多正帶球到門前起腳射門,球從橫樑上飛了出去。馬拉多納誇張地用手拍著自己的腦袋,顧不得坐下,哇啦哇啦地和身邊的大男孩一邊比劃一邊抱怨。直到巴西人發動了下一次進攻,這才凝神注視。
就在阿德里亞諾將球打入球門的一瞬間,老馬再次瘋狂地喊了起來,起身挨個和他身邊的朋友擁抱,仿佛取得勝利的是他的隊伍。他邊跳邊朝場上揮手為巴西隊加油助威,身後的巴西人早已在他的指揮下跳起了歡快的桑巴舞。此時的馬拉多納好象一個領舞者,激情肆意,狂野奔放。
如果説老馬是一團火,那麼阿森納主帥溫格便是典型的紳士。電視臺的轉播席上我正好坐在了他的旁邊。蘭色條紋襯衫,筆挺的黑色長褲,標誌性的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銀發,瘦削的臉龐綻放著迷人的微笑。“庫尼奇瓦(你好)!”他用日語跟我打招呼。我一時語塞,不知道用哪種語言回答他。“BONJOUR(法語:你好)!”靈機一動,決定跟他開個玩笑,禮尚往來嘛!
他的眼神有些迷惑,稍一停頓,他冒出了一大段法語。這下要露餡了,但我並不想就此罷休,依然用自己掌握的有限的日語單詞應付,“對不起,我的法語不靈!”他隨和地笑了,善解人意地嘰裏呱啦吐出了一段日語。別無選擇,我唯有繳械投降,“請您還是説英語吧!”
他終於意識到了我的玩笑,不過法國紳士並沒有因此而懊惱,“好吧,你到底是從哪來的?”溫格的英語清晰流利,絲毫沒有一般法國人的滑稽腔調。我指了指胸前的證件,“中國!”他投來懷疑的目光,顯然剛才的對話令他對我的狡猾多了分警惕。
我起身走到他跟前,他拿過證件仔細端詳,“啊,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哪!”如此判斷失誤讓曾經在日本執教多年的溫格有些不好意思,我立刻安慰他,“教練先生,我出國的時候也總是分不清楚,東亞幾個國家的記者都差不多!”溫格贊同地點了點頭,“和你一樣,我也在為電視臺打工。”溫格指了指身邊坐著的頭戴耳邁的男士。
“ENJOY THE GAME(享受比賽)!”開場的哨音響起,溫格衝我揮了揮手,然後戴上耳麥,開始了他的工作。比賽期間,他和身邊的兩個解説員不停地忙碌著。溫格的點評輕鬆自如,偶爾地我們的目光相遇,他都會露出笑容,或者打手勢讓我看球場上的某個隊員。范佩西的一次射門,我立刻扭頭朝他豎起大拇指,他心領神會地點頭,范佩西是他在阿森納的弟子。
荷蘭人倒在了葡萄牙腳下,縱然他們擁有年輕的范佩西、羅本和庫伊特,球場上勢不可當的巴斯滕沒能啟動荷蘭戰車。我沮喪地坐在那裏,心中為橙衣軍團哭泣。有人輕拍我的肩膀,“他們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溫格看出了我的傷感。我釋放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疑問,“為什麼您從來不帶國家隊呢?難道您不願意成為世界盃舞臺上的主角嗎?”相信他已經被千百次地追問了,但此時依然猶豫了一下,才清晰而堅定地告訴我,“I LOVE WHAT I DO!(我愛我所做的一切)”聰明而優雅的回答,一如他本人。
責編:于忠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