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的長子陳延年和次子陳喬年,都是我黨優秀的兒子。特別是陳延年,因思想厚重、意志剛強,在黨內向有“小列寧”之稱,1927年7月4日夜,年方29歲、身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他,慷慨就義于上海龍華刑場,因拒不下跪,就那麼挺立著,被劊子手用亂刀砍死;一年以後,其弟陳喬年亦在同一地點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兄弟倆聯袂譜寫了一曲英雄主義的頌歌。
延年與喬年的少年時代
陳延年,1898年出生在安徽安慶的陳家大院,陳家在當地算是名門大戶。陳延年小學、中學時代都是在安慶度過的。他自幼聰明,對舊聞掌故和新知識都很感興趣,視野開闊,抱負不凡,與小他4歲的胞弟陳喬年感情甚深。
陳獨秀早年因被袁世凱派到皖省的都督倪嗣衝所迫害,逃亡日本。倪欲斬草除根,要抓陳延年兄弟二人。幸兄弟倆得到消息,逃亡到了懷寧鄉下,才免遭毒手。這件事對兩兄弟的思想産生了很大影響,種下了反抗舊世界的種子。
1915年,陳獨秀將他們兩兄弟接到上海求學,一年以後,兩兄弟雙雙考取了復旦大學。
陳獨秀的性格與眾不同,對兩位親子的要求亦十分嚴酷,他堅持不讓他倆回家過平穩、依賴的生活。故兄弟二人一直都在勤工儉學,吃的是大餅就自來水,住的是小亭子間,是同學中最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兩個。他們的繼母(高君曼)情有不忍,屢勸丈夫改善兩子生活,陳獨秀亦不為所動,堅持如故。
延年兄弟二人少年時代就有改造社會的理想和抱負。但在當時中外各種複雜思想的影響下,他們曾一度信仰過巴枯寧、克魯泡特金的無政府主義,加之對父親以反對舊式包辦婚姻為名,拋棄他們的生母,繼而與自己意氣相投的姨妹同居、結婚,大為不滿,故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好。所以,陳獨秀早期傳播的馬克思主義對他們也無多少影響。
兩兄弟放棄無政府主義轉而篤信馬克思主義是在他們赴法勤工儉學之後。
1922年6月,陳延年在旅法中國少年共産黨旅歐支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和趙世炎、周恩來等人一起當選為委員;九、十月間,兩兄弟又與王若飛等人一起參加了法國共産黨,他們的入黨介紹人就是後來的越共書記胡志明。
1923年,因國內革命形勢發展之需要,延年兄弟二人與趙世炎等人一道,受中共派遣,從法國同赴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1924年,陳延年奉命回國,隨即被派往廣東,先以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駐粵特派員身份開展工作,後任兩廣區委秘書、組織部長兼宣傳部長,協助兩廣區委書記周恩來工作。1925年春,周恩來率部東征,陳延年便接任了周的兩廣區委書記一職。
革命的“苦行僧”
陳延年每天都有大量的事情要處理,工作夜以繼日是常事。當時,他為組織建立人力車工會,不但經常深入到一些人力車夫家中訪貧問窮,還學會了拉人力車。遇到一些老年車夫正在拉活兒,他都會主動上前幫忙,賺了錢,自己則分文不取。因此,他在人力車夫中間享有很高的威信,他們都親切地稱他為“老陳”。人力車工會很快就組織起來了,還發展了黨員。當時香港一家商報還撰文譏笑共産黨高官竟替別人拉車。他看了之後,一笑置之。
陳延年在廣州推動工人運動,也很關注農民運動。他在給團校、黨校和工人夜校上課的同時,也常去農講所授課,由於他課講得十分生動、深入淺出、理論聯絡實際,深受農民兄弟的好評。他寫文章更是駕輕就熟,富有鼓動性,許多青年就是因為讀了他的文章,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當時,陳延年面對廣州複雜而又瞬息多變的政治形勢,經常與周恩來等人一起探討事業的發展,還與孫中山、鮑羅庭、廖仲凱、何香凝、鄧演達和柳亞子等人建立了聯絡。
1927年1月,魯迅來廣州中山大學任教,陳延年作為當地黨組織的主要領導者敏銳地捕捉到這一信息。他立即派共産黨員、學委副書記、學生會主席畢磊去與魯迅取得聯絡,做他的工作,並親自與魯迅會面,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懇談。這是魯迅最早與共産黨建立聯絡的一段佳話,其歷史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是時,國民黨右派和已經冒頭的蔣介石陰謀集團要對共産黨下黑手的意圖已十分明顯,而中央當時的領導人還一味要求:忍讓、克制,陳延年對這種右傾主義的做法非常不滿,他當面與父親進行了爭吵。廖仲凱遇刺後,他針對一些人産生的恐懼心理説:“一個共産黨員的犧牲,勝於千萬張傳單。怕死,就不要當共産黨員!”他不但是這樣説的,也是這樣做的。
1927年3月,陳延年奉命離開廣州,前往武漢,參加了黨的“五大”的籌備工作。之後,回上海,過南京時,原計劃在此停留數日,但因發生了“4 12”反革命政變,於是他連夜趕回上海,與周恩來、趙世炎、羅亦農、李立三等人一起聯名發出了《迅速出師討伐蔣介石》的電文。可惜,當時中央在北伐與東征問題上猶豫不決,未能接受他們的意見,喪失了挽救革命的時機。
4月22日,陳延年在送走了去武漢參加“五大”的羅亦農和李立三後,接替了羅亦農的江浙省委書記,並在“五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後為政治局委員。從兩廣區委書記到江浙省委書記,陳延年一向勇挑重擔,就像是一頭不知疲倦的駱駝忘我而無私地工作著。他從不講究吃穿,生活比一般黨員、工人還要清苦,而對同志和群眾卻處處關心,誰有什麼困難,他都會主動幫助解決。他在廣州和上海工作時,有同志關心他的個人問題,要給他介紹對象,而他卻總是推説:“工作忙,沒有時間考慮這些。”
站著被亂刀砍死
“4 12”政變之後,革命陷於血泊之中。陳延年面臨著隨時可能降臨的危險和許多虎口余生的革命者一同堅持鬥爭。1927年6月16日,因一名交通員被捕,暴露了江蘇省委(當時,江浙省委已分為江蘇省委和浙江省委,陳延年任江蘇省委書記)的地址和名單。
這天下午3時,江蘇省委被大批特務包圍,陳延年看見無法逃脫,便用桌椅板凳與敵展開搏鬥,並示意其他人趁機逃跑,結果陳延年等四人被捕,二人逃離。
被捕時,陳延年一身粗衣打扮,又自稱是被雇來的一名炊事員,並沒有暴露其身份。誰知其父輩的同鄉老友汪孟鄒在得知此消息後,竟自作主張,托了胡適,向時任國民黨中央監委的吳稚暉疏通關係,希望能使陳延年早日恢復自由。不料,汪孟鄒是好心辦壞事,吳稚暉本與陳獨秀和胡適的交情都不淺,還幫助過延年兄弟二人赴法勤工儉學。可後來,陳獨秀下筆不留情,曾寫文章罵他是“老狗”,延年兄弟二人也已在法國公開放棄了無政府主義,轉信馬克思主義,且“4 12”前後一直都在反蔣,故陳氏父子與吳在政治上早已分道揚鑣,老奸巨滑的吳稚暉焉有不趁此機會狠狠報復一下陳氏父子之理?故他在得知延年被捕時,不禁歡喜若狂,一面與胡虛以委蛇,一面立即向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告了密,並添油加醋地説延年“恃智肆惡,更甚于其父百倍”。
陳延年的真實身份暴露以後,敵人軟硬兼施,重刑之下,他仍不改口,表現出一個共産黨員的鋼鐵意志。敵人見無法使他屈服,於是決定將他處決。
1927年7月4日夜,陳延年被押赴刑場,當劊子手要他跪下時,他傲然屹立,説:“革命者決不下跪,只能站著死!”眾刀斧手一擁而上,拼命把他往地上按,他一躍而起,如是反復再三,劊子手只好放棄了迫使其跪下的努力,最後一陣亂刀,將其活活砍死,隨後又慘絕人寰地將他的屍體剁成數塊。蔣介石氣急敗壞,下令不準收屍。
據陳延年的三弟陳松年回憶説:“噩耗傳來,陳氏一門頓如五雷轟頂,老者痛不欲生,只能由我和我姐玉瑩前去上海處理後事,當年我姐27歲,而我只有17歲。由於不讓收屍,所以我們到上海以後,也沒能見到我大哥的遺骨。1928年6月,我二哥喬年又被捕了,後來也遇害於龍華刑場。還是我跟我姐玉瑩一起去處理的後事,這次又未能看到遺體。我姐因受到嚴重刺激,得了血崩症,竟至一病不起……”
陳家後人現狀
1947年,陳獨秀病逝于四川江津,又是松年到處求人,才將老父遺靈用一木船運回老家,葬於安慶集賢關附近一處密林之中。
松年一家,解放前後處境一直很壞,幾乎到了衣食無著的地步。1958年,毛澤東視察安徽,途徑安慶,懷念舊故,向地委書記傅大章問起了陳獨秀後人的情況。傅據實以報,毛澤東遂指示要給出路。就這樣,松年被安排進了當地一家小廠,當了統計員。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松年成為安慶市文史館館員,後為省文史館館員,上世紀90年代初病逝于合肥。
陳松年家房間很小,家徒四壁,可墻上仍挂著陳獨秀40多歲時拍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陳獨秀目光炯炯,英氣逼人。旁邊是他生母高大眾女士的像片。高女士雖沒文化,但因係霍邱將軍之女,仍不失大家閨秀氣質,頗有東方女性典雅、端莊之美。她為陳家生了三男二女,除小女幼年夭折外,其餘皆長大成人。高女士1930年病逝於安慶。
松年一生謹小慎微、謙恭本分、遇事回避、與人無爭,性格與父親和兩位兄長迥異,實因處境使然也。
松年有一雙兒女,子長琦現在合肥工業大學工作,任總支部書記、副教授;女長璞現在安慶文物管理局工作,對革命文物情有獨鍾,其性格很是潑辣,頗有其祖遺風。
1996年,藝術大師劉海粟百歲慶典之時,劉海粟對陳長璞説:“你祖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們這一代人誰不知道他?當年,他被關在南京的監獄裏,我曾到監中看望過他,相談竟日。陳先生當時還寫了‘行無愧怍心常坦,身處艱難氣若虹’一聯贈我。這也是陳先生一生為人的寫照。” 長璞聽了,情不自禁淚如雨下,百歲的劉大師也語聲哽咽,落淚相陪。
延年一生未婚,但喬年卻有一位革命伴侶。他們在上海有一女,喬年遇害時,小女尚在襁褓。喬年之妻,據傳曾赴蘇聯留學,後在“文革”中,因受迫害受刺激過度,以至精神失常,不知所終。其女在喬年犧牲以後,即被送入一個救助革命子女的互濟會撫養,亦從此下落不明。
松年還另有與他同父異母的一弟一妹,均為陳獨秀的後妻、亦是其髮妻之妹、松年之姨母高君曼女士所生。君曼女士1931年病逝于南京。
其子名鶴年,1931年生,曾在北平等地求學,受過高等教育,是一位熱血男兒,也參加過抗戰和革命。但由於陳獨秀的原因,不為各方所容,解放前夕去了香港,長期在企業任職,有子女10人。他的兩位公子,均已年近花甲,在文化部工作。
其女名子美,1912年生,一生艱危曲折,亦屬傳奇。“文革”中曾被打成“反動派”,沒有出路,竟與兒子以兩隻油桶泅渡至香港,以茍延生命。1998年時,有消息説,她人在紐約,已87歲高齡,兒子也不照顧她,因欠租即將被逐出她住的老人公寓。國內一些好心人聞訊曾寫信到我國駐美國使領館,呼籲給予救助。紐約領事館遍找無著,終不得而知。
來源:中國紅色文化網
責編:霍筠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