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在線丨處方藥遭非法倒賣 起底醫保“回流藥”黑色産業鏈

　　近年來，一些人發現倒賣醫保藥品有利可圖，就通過“醫保取現”“高價回收”等手段誘導參保人通過醫保報銷渠道獲取的藥品，再非法轉手銷售，流入市場，這就是所謂的醫保“回流藥”。這種藥不僅給用藥人帶來了直接的健康風險，還嚴重侵害了國家醫保基金的安全。

通過醫保取現 處方藥遭非法倒賣

　　在江西景德鎮，浮梁警方在一間民房內查獲了1萬多盒醫保回收的處方藥。視頻中的畫面是浮梁警方在一處黑窩點清點藥品。站在民警身邊的人，名為戴某壽，這些藥品正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的“醫保回收藥”。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副大隊長 余冀文：非常震驚，我們這麼多藥品集中堆放在這裡，我們現場清點出來了將近有1萬多盒各類藥品。

　　民房當倉庫 各類處方藥被隨意堆放

　　經查實，警方在現場查獲的這一萬多盒藥品均為正品，多為適用於透析治療的腎病處方藥，價格在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那麼，這些憑藉醫生處方才能購買、使用的藥品，為什麼會數以萬計地出現在這間民用房裏呢？事情還要從警方接到的一起報案説起。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副大隊長 余冀文：我們收到舉報，他只是説了個大概位置，就是這一排民房，有人在這做違法犯罪活動，回收醫保藥。

　　重操舊業 取保候審時再涉醫保藥非法交易

　　通過連日偵查，民警發現其中一間民用房多有蹊蹺，院子中雖然擺放着大量茶葉包裝的快遞箱，可打包的人卻從來沒有拿過茶葉，而是常拿着藥盒進出。租賃這間房的是一名叫作戴某壽的男子，這時，警方發現，戴某壽正因涉嫌參與一起違法收購、銷售“醫保回收藥品”的案件，處於取保候審階段。然而，案件還沒判決，戴某壽就重操舊業，再次倒賣起了“醫保回收藥”。

　　在掌握確鑿證據後，警方迅速對戴某壽展開抓捕。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民警 方曉強：現場我們發現工作人員有3到4名，主要犯罪嫌疑人也在其中，他們主要就是快遞過來一些分散的藥，然後集中給他打包裝箱以後賣給下家。

　　藥品作為特殊商品，在運輸和保存方面都有着特定的要求。而這些用來治病救人的處方藥，卻被戴某壽隨意儲存，私自售賣。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民警 方曉強：因為他本身就是違法的， 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藥品經營許可證，什麼手續都沒有的。所以衞生標準什麼都是沒有按照要求來的。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副大隊長 余冀文：按照我們一般的要求 是要恒溫恒濕那種不能暴曬的房間，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民房搭了幾層架子。他如果需要寄出去的，他就放在架子上，暫時不寄的藥，他就跟堆倉庫一樣堆在那邊，所以儲存環境是比較惡劣的。

　　為躲避偵查，戴某壽特意在網上購買了帶有茶葉字樣的快遞箱，並且在郵寄快遞時，一直使用虛假的寄件信息。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副大隊長 余冀文：收發快遞（他）不用具體地址，就是到哪個快遞站，比如説到哪個驛站，用的名字全部是代號，手機號碼也是假的。他自己不親自去，每天叫員工去幫忙收發快遞，寄他也是用這種茶葉包裝。

　　江西景德鎮市浮梁縣公安局環食藥偵大隊副大隊長 余冀文：他為了規避打擊，他用的是現金，現場還搜到了40多萬現金。

追蹤溯源 數以萬計的處方藥是哪來的？

　　戴某壽被利益衝昏頭腦，即便正處於刑事強制措施期間，仍然違法收售處方藥品。那麼，這些數以萬計的處方藥是怎麼被收集到的？又會如何流入市場呢？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有些是患者手上直接收來的，第二個情況就是，因為他這個産業鏈裏面，就是中間商我們俗稱的這種二道販子，因為他們有這種微信收購的圈子，那麼他看到了以後，雙方談好藥品的種類、價格、需要多少量，你有多少量，談好了以後，他們俗稱叫調貨，我就調給你了。

　　患者可以用醫保報銷藥品，自付的金額大大降低，這本是國家為了解除疾病醫療後顧之憂的惠民舉措，卻讓戴某壽這樣的藥販子從中看到了所謂的商機。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比如説他收購的一種藥品，叫他克莫司膠囊的，0.5毫克規格的，在我們醫保採購系統裏面是五六百元，那麼我們患者 正是因為享受了醫保的政策，他可能承擔很小的一部分費用。

　　據戴某壽交代，這樣的一盒藥品，他收購上來的價格大約在170元~180元之間，之後，再以每盒185元~200元之間的價格轉手賣出。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正是因為他溝通了上游的患者，以及下游的市場，才對這個上游的患者去賣藥，起到了一個促進或者是去誘使他這樣一個作用，所以這種犯罪的規模其實會越來越大，對醫保基金的這種危害其實是非常大的。

　　上下游使用暗語交流 逃避打擊

　　為了逃避打擊，戴某壽在網上一直用昵稱與上下游聊天交易，給對方的備註也是使用行業內才懂的暗語。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比如説他第一個字母大寫A，那就證明這是他上游的交易對象，那麼中間他可能會寫到大羅小羅，這指的是他藥品的名稱暗語。

　　不僅如此，戴某壽收購、售賣這些“醫保回收藥”的方式也十分隱蔽。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相互不見面，也根本不知道雙方之間的真實名稱，患者把藥怎麼給他們呢，也是通過非見面的方式快遞給他們。

　　法院審理查明，戴某壽曾被萬年公安因同樣的案由打擊過，案發後，公安機關將其抓捕歸案，查獲並扣押“醫保回收藥品”10416盒，價值共計560余萬元。而戴某壽再次被浮梁警方抓獲時，時間僅僅過去了六個月，此時仍處於取保候審階段的戴某壽，非但沒有悔改，反而再次犯案。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醫保藥品相當於是國家花了很多的錢，花了很多的成本在這個裏面，患者從咱們醫院刷醫保卡，把這個藥品開出來以後，患者他承擔的藥品的價格其實是很低的。因為大部分是國家出了這個錢，他去收藥的這二道販子，從患者手上收來，相對我們醫保採購價格來説，那麼它的價格也是很低的。戴某壽也是意識到有利可圖，所以才會走上這個犯罪道路。

　　那麼，除了零售給部分病患或再次倒手賣給藥販子，戴某壽是如何讓剩下的“回收藥”又重新流入市場的呢？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另一條途徑，就是銷售給正常的這些藥店和醫藥公司，那麼這些藥店和醫藥公司，它是需要完備的這些藥品的相關手續的，那麼在這個鏈條中，還有田某幾個人設立的一家醫藥公司，專門為戴某壽這樣在網上收購醫保回收藥。

涉案1300余萬元 上下游人員均獲刑

　　買賣“醫保回流藥”本身是違法行為，同時也在助長騙保的黑色産業鏈，最終損害的是全體參保人的共同利益。前不久，浮梁縣人民法院對這起案件作出了判決。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辦理危害藥品安全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三條規定，明知係利用醫保騙保購買的藥品而非法收購、銷售，金額五萬元以上的，應當依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的規定，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定罪處罰。

　　經核查，萬年、浮梁警方在戴某壽租用的倉庫內共計查獲兩萬餘盒藥品，價值900余萬元，此外，戴某壽還與下游人員翟某等人交易往來397萬元，法院認定戴某壽的犯罪金額共計為1300余萬元，應依法予以懲處。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法官 胡華：我們綜合他收購銷售的這些渠道，低於市場的價格，以及他持續的時間，包括他之前從事過相關的藥品銷售，這樣綜合全案的這些因素，我們認為，他對收購銷售的藥品係醫保騙保藥品，這個是明知的。

　　最終，浮梁縣人民法院判處被告人戴某壽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有期徒刑六年，並處罰金人民幣十二萬元。這個犯罪鏈條中的下游人員田某、翟某等人均已被判處刑罰。

　　景德鎮市浮梁縣人民法院院長 胡凡生：本案中被告人戴某壽，通過非接觸手段，倒賣醫保騙保藥品非法牟利，不僅造成醫保基金損失，還造成大量藥品得不到妥善保管而浪費，部分變質藥品再流入銷售環節，危害人民群眾身體健康。法院充分發揮刑事審判職能作用，依法從嚴打擊了醫保騙保犯罪，也是為了維護醫保基金安全，保障老百姓醫療權益。

　　今年以來，國家醫保局會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等部門在全國範圍內開展醫保基金管理突出問題專項整治，專項整治以“藥品追溯碼異常”線索為重要抓手，對定點醫藥機構涉嫌倒賣“回流藥”等突出問題開展全面排查。

　　目前，國家醫保服務平臺App的“醫保藥品耗材追溯信息查詢”功能已向社會開放，大家在日常購買藥品時，可以掃描藥品外包裝上的“藥品追溯碼”，了解藥品詳細信息。若查詢到多次銷售信息，很有可能就買到了“回流藥”，可以保留好藥品、小票等證據，向相關部門舉報，堅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共同築牢醫保基金的安全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