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動物保護主義者而言，大多數時候收到的都是讚美和尊敬。

但這一群體中的一小撮人是個例外，那就是養狗人士，更確切地説是缺乏公共道德的養狗者。

在中國，如何養狗是一個長期令人困擾的問題，在任何一個小區，遛狗都是一景，其中，不戴口罩、不栓狗繩是非常普遍的情況。

對於那些有過被狗咬或遭到狗驚嚇經歷的人而言，這種行為不能容忍，認為這是缺乏道德的典型表現。而被批評者則覺得這完全是小題大做。

為此，雙方常常發生激烈的辯論、爭吵甚至謾罵，從網絡空間到現實生活。

儘管倡導養狗文明的人們佔據了大多數，並處於道義上的制高點，但也僅是如此，因為面對那一條條在公共場所中大搖大擺的狗狗們，除了避而遠之，大多數人沒什麼辦法。

最近，事情似乎正在起變化，因為一種名為“異煙肼”的藥物的橫空出世。

1

異煙肼是一種抗結核病的藥物，對人類非常有益，但是對犬類具備非常強的毒殺作用，按0.15g/kg進行投藥，90分鐘內必死。

俄羅斯就採用這種藥物對流浪犬進行大範圍捕殺，最近這一“先進”經驗被介紹到中國。

據此，一篇爆款文章《遛狗要栓繩，異煙肼倒逼中國養狗文明進步》引發刷屏，對中國不規範的養狗者提出警告。

 一則未經證實的消息説，北京已經發生了中國的首例異煙肼毒殺狗案。

此事在互聯網的輿論場中引發一片叫好之聲，並以極快地速度開始發酵、傳播。

因為異煙肼並非毒藥，對人類沒有任何害處，所以大面積撒播異煙肼並非投毒，一下子消除了很多人的心理障礙，讓不少人躍躍欲試。

客觀而言，這樣“以毒攻毒”的方式並不是恰當正確的解決路徑，暫且擱置法律上的爭議，至少它難免會造成一定程度的誤傷。

但由於公共道德和文明素養的缺失，在很多人眼中，這似乎又是一種可以被原諒的反擊。

2

“如果我被你的狗咬了，我也不要求你賠償，我牽一條狗也咬你你一口，公平合理！”

這是互聯網上的一個非常有名的帖子，這個回答贏得普遍的認可和贊同。

這一方面表現了當前激戰的雙方尖銳的矛盾，另一方面則折射了正常途徑解決問題的無力。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關鍵在於養狗文明的低下。他集中表現在兩大方面，一是，養狗的低門檻和低成本；二是，對狗“肇事”後的處罰過輕。

現實中，一個人如果被狗咬了，能夠得到“肇事狗”主人合理的醫療賠償已經是不錯的結果，至於因此而造成的誤工、精神傷害等基本無從談起。有些時候，由於找不到狗的主人或者後者拒不賠償，被咬者也往往只能自認倒楣。

同樣的情況如果發生在歐美國家，狗的主人必然面臨鉅額的賠償，嚴重情況甚至會遭遇牢獄之災。

2010年，美國女童艾琳在喬治亞州迪卡布郡遭兩隻鬥牛犬撕咬，造成殘疾，狗主被判賠償7200萬美元。2001年發生在舊金山的狗咬人案，狗主克內勒則被控二級謀殺罪，處以15年有期徒刑。

3

當人們無法通過正常合理的途徑實現訴求而又忍無可忍時，往往就會尋求“旁門左道。”

這可以很好地解釋人們為什麼對“異煙肼”的出現如此興奮。

其實不止文明養狗的問題，這樣的案例在現實中還有很多，譬如，高檔小區和保障房社區混合建設造成的鄰里緊張。

高檔小區的業主們自發建起圍墻或柵欄，將保障房社區的居民隔離開來。在前者看來，我們花了高價買了房子，當然要獨自享受包含綠地在內的公共空間，決不允許他人搭便車；對於後者來説，既然我們生活在這個社區就有權利使用社區內的公共資源，憑什麼把我們當成二等公民？

似乎每一方都有道理，在缺乏有效的制度和政策供給時，雙方只能在拆柵欄和建柵欄中不斷循環，最終折騰成一本糊塗賬。

它向我們證明了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當公共治理無法滿足大多數人的合理合法需求時，人們就會尋求私力救濟。

4 

當然，我不是“法治萬能論者”。

即使再完備的法治，也完全無法解決和避免問題，但卻可以最大化地減少問題的發生。

譬如，關於文明養狗，儘管歐美一些國家制定了非常健全的法律制度，但仍然會發生一些狗咬人的事件，但這種不幸的概率遠遠低於我們。

更重要的是，法治關乎人心，與文明密不可分。

公共治理缺乏法治化的制度根基，社會就會充滿戾氣，動輒喊打喊殺。以此次激戰為例，儘管大家都知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方式無法根除狗患，但為何卻一片叫好呢？有的人可能是由於現實的無奈，有的人則可能是長期在某種環境、氛圍中形成了思維慣性。

因此，從這一意義上説，公共道德和社會文明的培育和提升必須以法治為基石，僅僅靠感人的公益宣傳片、空洞的口號、標語和思想課是無法實現這一目標的，必須依靠法治化、制度化的長期反復地訓練。

本文首發于央視網《見識》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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