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醫療體系問題叢生、積重難返，早已不是新聞。幾十年來，大多數美國人都是依靠自己的僱主所提供的醫療保險來支付不斷上漲的醫療費用。但在經濟危機下，沉重的醫保壓力已經讓普通人越來越難以承受，尤其是處在弱勢群體中的外來移民打工族。那麼，在他們的親身經歷中，美國的醫保制度又意味著什麼呢？
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記者坐上了哈米德的出租車。現年45歲的哈米德來自土耳其，已在美國生活了15年。一路上他興致高昂，和記者相談甚歡。但一提起醫保制度，哈米德的眉頭立時緊鎖，衝記者連連擺手。原來，其公司沒有給他提供醫保，他也無力支付高昂的醫保費用。如果身體不適，便只能到私人診所看病，但掛號費動輒就要一兩百美元。
美國實行複合式的醫療保障體系，即由社會提供醫療保障或個人參加醫療保險。但去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這一醫保體系受到不小的衝擊。一方面，政府公共支出大幅縮減，許多公立醫院取消了免費醫療項目，用人機構為減輕負擔也相繼提高個人醫療保險比例。另一方面，經濟不景氣導致失業率逐步攀升，裁員情況可能持續到2010年，失業率將達到空前的10%。受上述因素影響，無法享受醫保的人口在悄然增加。最新的統計表明，全美沒有醫療保險的人數為4570萬，另有2700萬靠臨時保險苦苦支撐，隨時有失去保障之虞。
等紅綠燈時，旁邊的汽車向我們鳴笛示意，哈米德轉過頭去，驚喜地看見老朋友艾爾維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激動地衝他嘰裏咕嚕了半天。車子繼續前行，哈米德不停嘆氣，連説“可憐的人，可憐啊”。打聽之下，記者得知艾爾維剛做過手術不久，雙腎都被切除了。“這樣的手術得花多少錢，他負擔得起嗎？”記者好奇地問。哈米德做了個無奈的手勢，“他怎麼支付得起？醫院看他沒錢又實在可憐，才免費給他做的。”
生病住院甚至動手術，是不少美國低收入者的噩夢。尤其在經濟不景氣的今天，美國人最不想看到的恐怕就是醫生。據相關調查，在美國膝蓋動手術需要3萬美元，如果做心導管手術則在7萬美元以上。63歲的海倫 夏普來自賭城拉斯維加斯，去年7月被查出患有淋巴瘤，她只好停止工作，但同時也就失去了醫療保險。去年，她還能在一家大學醫學中心接受化療，到了最近，她得知醫院的腫瘤門診將被關閉，因為醫院的預算在一夜之間被削減了2100萬美元。該醫院向2000名病患發出通知，讓他們轉到私營化療中心。這對夏普而言無異是晴天霹靂，她説：“在私營診所，一份藥差不多要5萬美元，誰能負擔得起？除非你是百萬富翁！”
失業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同時失去醫療保險，這是目前許多美國民眾的心聲。45歲的乳腺癌患者約蘭達 科爾曼病情嚴重，癌細胞已擴散至骨頭，她原本可憑藉醫療保險接受3輪化療，但因無法工作而失去醫療保險後，現在基本上沒有接受任何治療。她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只能對著天花板呻吟：“這是滅頂之災！”專家指出，在醫療保障方面受衝擊最嚴重的，莫過於年收入在3至5萬、處於失業狀態也沒有醫療保險的中産階層，對一擲千金的富人來説，影響並不是太大。
為緩解美國民眾在醫療保障方面面臨的壓力，奧巴馬政府在刺激經濟計劃中，延伸了聯邦“綜合多項預算調節法案”(簡稱COBRA)的覆蓋範圍。該法案是美國勞工法中最重要的法案之一，于1985年由美國國會通過，並經裏根總統簽署生效。根據該法案，部分僱員在離開公司後仍有權購買僱主提供的醫療保險。而新的條款規定，從2008年9月1日到2009年底間失業的人，可將醫療保險轉入COBRA計劃，為期18個月，同時政府將支付前9個月保費的65%。這對因失業而失去醫療保險的人來説是一大福音，但負擔也接踵而至，因為原本由僱主支付的保費將轉嫁到個人頭上。平均來説，COBRA期間每人每月的保費為1000美元左右，若是家庭保費，就更為可觀。這意味著一般人領到的失業救濟金，有時八成以上必須繳納給COBRA計劃。此外，該計劃並未能惠及方方面面，原本就沒有醫療保險的人，也就沒有參與COBRA計劃的資格。
一些有識之士指出，政府的救助只是權益之計，社會的支援必不可少。個人捐助和慈善醫療，成了不少病患的救星。艾爾維就是其中的一個幸運兒，夏普也因此接受了免費化療，科爾曼則繼續享有醫保。但不幸者依然存在，肺癌患者羅伊 斯凱爾斯撥打了一長串的私人化療機構電話，經歷了至少25次碰壁，無奈之下他走進了一家臨終關懷收容所，等待著走向生命終結的一刻。同時，全美關於實行全民醫保的熱議四起，許多民眾認為美國的GDP佔世界三分之一強，只要少花點在軍費開支上，就能實現全民醫保計劃。但反對的聲音也很鮮明，全民醫保會大幅增加政府開支，並會刺激過度醫療消費，高收入階層更難以接受，因為這將使他們失去在醫療保障方面的優越待遇。爭論歸爭論，面臨失業壓力的美國民眾，還是堅信“上帝助自助之人”，他們在省吃儉用的同時，想方設法保持身體健康，猛吞維生素，避免去見醫生。據媒體報道，美國知名維生素廠家過去半年的銷售增長了2成，而感冒藥的銷量則呈驟減之勢。
車子到了目的地，記者對哈米德説“祝你好運”，他卻詼諧地糾正説：“不，還是祝我健康吧！”記者報以會心一笑。的確，病痛是誰也不願經歷的，尤其是那些無力消除病痛的人們。這年景得什麼都好，就是千萬別得病，這恐怕是許多美國民眾最大的心願。(記者 鄒強)
責編：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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