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5月8日專電
北京,又一鮮花盛開的五月,我們走進了邵雲環烈士的家。
曹榮飛輕輕地打開一隻紅色的小木盒,一塊帶有傷痕的銀灰色手錶靜靜地臥在紅色的絲絨上,表盤日曆顯示的時間是5月7日,表針指向11點41分24秒。
一年前貝爾格萊德當地午夜這一時刻,我國駐南大使館遭受美國導彈的野蠻襲擊,曹榮飛的妻子邵雲環和許杏虎、朱潁三位優秀的中國記者壯烈犧牲,包括一等秘書曹榮飛在內的數位中國外交人員身負重傷。這只當時帶在曹榮飛手腕上的歐米伽手錶,在經受撞擊之後的那一刻停止了走動,它把時間永遠定格在二十世紀末和平年代裏一個最黑暗的瞬間。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這個曾經給邵雲環和曹榮飛帶來無限溫馨與快樂的家,此時觸目皆是痛。與那塊手錶並排擺放在一起的是一條浸染著斑斑血跡的金色項鏈,曹榮飛再一次無法自持,滿眼淚水。
"這是從雲環身上留下來的惟一紀念物了!"手捧著相濡以沫28年的妻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挂在身上的這條帶血的項鏈,曹榮飛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哽咽著,久久無語。當他再一次抬起頭時,他的目光遇到了茶几上妻子的遺像中那雙微笑的眼睛,他的神情慢慢地變得寧靜而柔和。
曹榮飛告訴我們,一年來,在雲環接受了黨和人民授予她的"革命烈士"稱號等各種崇高榮譽的同時,他和家人也受到了黨和政府及各界人民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愛護。他收到各地來信來電有一千多封,在這些慰問鼓勵的信中,有不少人為治愈他的眼傷找來了各種偏方,還有人表示願意獻出自己的角膜,甚至有人願意把整個眼球獻給他。"這種情感不僅僅是對我一個人的關愛,它表達了全中國人民的愛國之情。我深深地感謝黨,感謝各級政府和人民,是他們幫助我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曹榮飛語調低緩有力。
他推了一下眼鏡説,剛回國時,他的眼睛傷勢嚴重、完全失明,經過北京幾家醫院的醫生們及時精湛地治療,現在左眼的視力已達到0.5,右眼已達到0.8,生活基本能夠自理,只是看書寫字還不行,超過十分鐘就會作痛,這令迫切希望能儘快恢復工作的他十分著急。目前,他還在接受治療,他與醫生都相信,他的眼睛一定還可以恢復得更好。
他抬起手,又抬起頭,指一指手腕、下巴、脖子上裸露的幾處傷疤説,除眼睛外,他的腦部出血、胸部外傷、肋骨骨裂等多處損害,經過治療,現已基本痊癒。
曹榮飛還談到了他與邵雲環的兒子曹磊,他感到安慰的是,這個孩子很堅強,在經歷了失去母親的巨大悲痛之後,他默默地把悲痛化為扎紮實實地刻苦學習。
次日中午,我們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的校園裏見到了曹磊。一年前,他回到祖國後,在政府的關懷下,走進了他的父母曾經讀書學習過的這所母校,而且選擇了學習塞爾維亞語,又走進了也是學習塞爾維亞語的父母曾經上過課的那間小教室。他對父親説,他所以做出這個選擇,是希望今後能繼續媽媽沒有做完的新聞事業。
與一年前相比,今年20歲已經讀大二的曹磊高了,也瘦了,眉宇間流露出同齡人少有的幾分凝重。談到媽媽,他的眼裏涌滿了淚水,
他説,媽媽生前留給他的最多的叮嚀,就是做人誠懇,辦事光明磊落,他的名字"曹磊"就是媽媽給他起的。
他忘不了在媽媽犧牲前一個多月,他和媽媽、爸爸全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到當地的卡萊麥格丹公園遊玩的情景,那一天,他們徜徉在綠色的草地上,從早晨一直玩到太陽落山,還挖了一大藍子薺菜,晚餐,媽媽做了一鍋他最愛吃的薺菜粥。他忘不了,3月24日他撤離使館時,媽媽為他送行的情景:整整他的衣領,攏攏他的頭髮,囑咐他別忘了復習功課,然後又遞給他一袋零食,讓他和車上的同伴們一起吃,最後,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隻保溫杯,杯裏是早已準備好的滿滿一大杯熱水。那一天媽媽穿的是一件暗色的有圖案的毛衣,她慈祥的笑容、殷切的叮囑,在曹磊的記憶裏留下了母子深情的溫馨一幕。誰曾想到,這一幕竟成為他與媽媽的永別!
"在痛失媽媽的日子裏,我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一個中國青年的責任。在這一年中,我和我的同學們多次討論,要儘自己的全部所能效力自己的祖國,使他早日成為一個繁榮強大的國家,絕不讓歷史的悲劇重演!"抬頭仰望天空,曹磊神色異常莊重。
我們想起了曹榮飛在採訪結束時説的話:"三位烈士的血不會白流,而且也沒有白流。"我們還記得,説完這話時,曹榮飛輕輕地把那只帶傷的手錶重新放回到那個小木盒裏,再輕輕地把染著他妻子鮮血的那條項鏈放在手錶的旁邊.他自言自語道:"雲環沒有離開我們,她又像往常一樣出長差去了。我期待著,期待聽到她從世界任何一個地方傳回的正義與和平的聲音!"(作者:張嚴平 陳芳 任衛東)
責編:朱春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