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電影製片廠正在湘江岸邊拍攝故事片《我的長征》中的一組鏡頭。江水中搭起了浮橋,搭了兩次都被洪水沖走了。
於是,紅軍冒著炮火過湘江的鏡頭就拍不成了,拍過不少大片的翟俊傑導演幹著急,他準備先拍雪山草地,回過頭來再拍湘江。
翟俊傑導演説,電影取名《我的長征》,是要通過一個紅軍戰士的視角反映那次遠征,這和過去同類題材的史詩性全景式拍法完全不同。翟俊傑導演説,這樣的視角能看到細節。
我覺得我們的《我的長征》更具這個優勢,26個隊員就是26個視角,可以看到更多的細節。
其實,歷史是由細節組成的,不知為什麼,歷史也往往會被忽略掉許多細節。
中國人知道“長征”大多因為毛澤東的詩詞“紅軍不怕遠征難”。從歷史角度講,叫“遠征”似乎更準確些。這次遠征當時被稱為“西征”。
1935年6月,陳雲受命從四川天全縣離開長征隊伍,同年10月15日,他在莫斯科向共産國際執委會書記處彙報,他説:“第一個錯誤,就是部隊出發西征之前,在黨內、軍內和群眾中間沒有進行足夠的解釋工作。政治局也沒有對這一問題進行討論”。“當時我們認為,西征這件事,不能告訴黨員、戰士和群眾。
他接著説:“第二個錯誤,就是我們上路時所帶的輜重太多,帶了許多笨重的機器和大量物件。我們把兵工廠、印刷廠、造幣廠等工廠的機器,統統都抬走了。專門運輸這些設備的,就有5000人”。
“當時認為,建立新的蘇維埃根據地,就是簡單地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
他又説:“第三個錯誤,就是純軍事性質的錯誤。我們仿佛總是沿著一條用鉛筆在紙上畫好的路線,朝著一個方向直線前進。這個錯誤很大。結果,我們無論走到哪,到處都遇著敵人迎擊,因為他們早已從地圖上料到我們將出現在哪,將往哪前進”。
這樣的敘述更新了我們熟知的歷史細節,也打破了我們過去記憶中的紅軍出發時靜靜走過河中竹橋的唯一印象。
1935年10月15日,陳雲還向共産國際代表們介紹了許多細節,引得執委會書記曼努伊爾斯基插話提問。
“糧食問題怎樣解決呢?”
“有沒有馬匹和騾子?”
“你們是如何安置傷員的?”
陳雲彙報的時間不短,中間休息了5分鐘。
1996年,我國駐俄使館的工作人員從俄羅斯國家檔案部門找到了這次彙報的俄文記錄稿,我們才一下知道了那麼多細節。
宏觀的敘述不太容忍細節,也使得許多不知細節的人對宏觀的把握出現偏差,這樣的偏差出現在對歷史的識別上,態度就會出現改變。
公開發表的幾本日記也透露了諸多細節,讓我們對1934年10 月中旬的日子有更近的感受。
“戰士們也不斷問我:‘總支書,隊伍開到哪去?’我也只聽説向南行動”。
------選自《肖鋒日記》1934年10月17日
“這幾天開小差的全師計三十三名,這仍然是一個極端嚴重的問題”。
------選自《陳伯鈞日記》1934年10月20日
回頭再説翟俊傑導演,他就熟知許多細節,比如在長征路上,李德吃什麼也照例要夾上餐巾拿起刀叉,蕭三會坐在土砌的沙發上用煙斗抽樹葉,李伯釗始終背著一架手風琴。
也許正是這些細節促使他多次拍過長征以後,依然要拍這部個性化視角的《我的長征》。
我也知道一個細節,湘江之戰,紅五軍團34師師長陳樹湘負傷被俘,他在敵人的擔架上掙紮起來,從傷口處掏斷腸子壯烈犧牲。那天在紀念館,講解員修正我説:“不是掏斷腸子,而是掏出腸子用牙咬斷”。
我聽此細節一時無語。
2006-6-25于湖南通道
責編:何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