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溺死敞口排污溝 “彈棉花”夫婦北京討公道

“彈棉花”夫婦為自討公道

   “我只希望兒子能好好地活下來，一分錢我都不想要。”説這話時，辛女士站在她租住的出租房裏，眼圈紅紅的。她的丈夫朱先生拿著兒子的照片，看著照片上兒子調皮的模樣，長久説不出話來。

    這對江西的農民伕婦，懷著致富夢想來京打拼，沒想到年僅4歲的兒子卻永遠“留”在這個寄託了他們無數夢想的第二故鄉。為了給死去的孩子討個公道，他們平生第一次走進了法院。

4歲幼子不幸溺死

    朱先生今年剛好滿40歲，辛女士比丈夫小10歲，他們來京已經三年了。朱先生有門手藝，俗稱“彈棉花”，用現代化的行業術語來説，就是加工棉被。

    夫婦倆三年前來到北京，一頭扎進豐台區的大紅門村。大紅門周圍地區是北京有名的服裝加工和批發聚集地，而朱先生就把客戶群定位為該地區的眾多外來人口。他在大紅門租了一間門面房，主要承接一些服裝加工企業給員工做棉被的活兒。

    去年夏天，他們把兒子小磊從老家接了過來，安排在一個幼兒園上學。但僅僅過了一個月，每月600元的學費讓夫婦倆捉襟見肘，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把小磊帶在身邊。

    2007年10月27日下午，是小磊永遠離開父母的日子。事發前，和往常一樣，辛女士在店裏忙活著，小磊剛吃完飯，就跑出去和幾個小孩一起玩耍。小磊在大紅門村已經有了好多朋友，他們都是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弟。過了一會兒，一個男孩突然跑回來，氣喘吁吁地告訴辛女士:小磊掉到河裏了！

    “這附近哪有河啊，我在這住了兩年多了都不知道。”辛女士趕快跟著男孩跑到現場一看，原來這條“河”是個長數百米、寬約1米的排污溝。

    辛女士趕快跳進溝中，溝中的污水到了她腰部以上。她在溝裏摸索著找小磊，但孩子已經被污水沖走了一段距離。這時，朱先生也跑了過來，夫婦倆在污水溝中摸索半天，終於把孩子撈了上來。但是，孩子留給他們的只有永遠的回憶。

好心人指點迷津

    “我們不懂法，孩子掉到污水溝中溺死後，腦子裏就是一片空白，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朱先生説，在關鍵時候，一名到現場勘查的警察對他説，這個污水溝沒有蓋上，應該找污水溝的産權單位索賠。但是，污水溝的産權單位是誰呢？警察説不知道，朱先生四處打聽，也無人知道。

    小磊溺死後，有路人給北京電視臺的熱線打了電話，電視臺的記者到現場採訪，還錄了像。朱先生以為這就過去了，沒想到過了幾天，記者給他打來電話，説查到污水溝的産權單位了，就是大紅門村委會。

    辛女士説，她聽村民們講，這條污水溝以前就出過事，有個小女孩騎自行車不慎掉到溝中，幸運的是正好有行人路過，就把她救了上來。“既然以前就出過事，村委會為什麼不把污水溝給蓋上呢？村裏小孩這麼多，這污水溝又這麼深，再出事可怎麼辦？”

    辛女士和丈夫去找大紅門村，想討個説法。辛女士説，大紅門村接待她的人員説，只願意賠3萬元，至於蓋不蓋污水溝，不關他們的事。

    “我的孩子都死了，怎麼不關我們的事？鄰居們都説，你們告吧，你們不告，村裏還不給污水溝蓋蓋子，指不定誰家的孩子還會出事呢。”於是，朱先生夫婦取證律師，開始了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場官司。

“砸鍋賣鐵”打官司

    春節前，本報記者去大紅門村，到朱先生租住的房子裏去看了看。他租的房子位於二層樓的第二層，從建築質量看，這第二層應該是後來搭建的，專為出租給外地人。一間約20平方米的房子，沒有暖氣，門也關不嚴，外面的冷風不時吹進來。這間房的房租是450元，房裏沒電視，沒電話，床像地鋪，站在屋中間掃視一週，除了一張桌子和墻角處放的電動機，屋裏空蕩蕩的。

    辛女士説，2006年的時候，她和丈夫在這兒掙了些錢，除去所有開銷，凈落2萬元。但是2006年她爸爸患上了癌症，治病把這些錢都花光了。2007年小磊出事後，夫婦倆再也沒心思幹活了。一開始他們還想繼續加工棉被，但是，在工作的時候，他們時不時地發愣，總是會想起兒子，而加工棉被時要用機器，有好幾次在愣神的時候，手差點被捲進機器。於是，他們只好停止營業。

    不工作沒了收入，房租和日常開銷還得照常支出，而且打官司要交幾千元的訴訟費，請律師也花了1萬多元。為了湊夠這些錢，朱先生除了向親戚朋友借錢外，開始“砸鍋賣鐵”，他把加工棉被的機器等工具全賣了，房裏一些值錢的東西也給賣了，只落得個家徒四壁。

出事後方封了排污溝

    在起訴中，朱先生認為，大紅門村作為排污溝的産權人和管理人，明知該排污溝水深達1。7米左右，寬約1米，卻在長達幾百米的排污溝旁未設任何防護措施，甚至連基本的警告標誌也沒有設立，存在設置缺陷和管理缺陷。他要求村委會賠償喪葬費、死亡賠償金、誤工費、交通費及精神損失費等共48萬餘元。

    村委會則表示，經過他們調查，排污溝沒有1。7米深，而且事發前也設置了警示標誌，朱先生夫婦作為小磊的監護人，沒有盡到監護職責，也應承擔相應的責任。此外，大紅門村還認為，排污溝的使用者有五六家之多，大家都是受益人，這些單位也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事發之後，由其中一家單位出錢，大紅門村出力，把排污溝進行了修復。

    經過審理，豐臺法院認為，小磊發生死亡事故時，排污溝為無封閉敞開狀態，無明顯安全警示標誌，事故發生後，大紅門村將該排污溝進行了封閉。法院認為，大紅門村未盡到安全保障責任，朱先生夫婦則監護不力。法院判決朱先生夫婦對小磊的死亡承擔20％的責任，大紅門村承擔80％的責任。該院一審判決大紅門村賠償朱先生夫婦18萬餘元。

錢不在多就為個公道

    一審判決後，記者前去大紅門村實地查看污水溝，發現溝上已經全部蓋上了水泥預製板。在污水溝旁，堆滿了污泥，不時隨風散發出陣陣惡臭。辛女士指著污泥，傷心地説:“我家孩子運氣不好，在他出事前，剛剛淘過污泥，要不污水不會有那麼深。”

    “小磊特別懂事，平時和他姐姐關係很好，有時候他姐姐不聽話，我打他姐姐的時候，他還上前護著。”辛女士哭著回憶兒子生前的點點滴滴。她介紹説，女兒已經被送回老家，以前女兒打電話來，老問弟弟在不在，這段時間都不問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得知弟弟的事了。

    對於一審判決，朱先生表示，律師給他算過了，如果按城鎮人口，應該賠30多萬，而賠他18萬是按農村人口賠的，城鎮人口和農村人口為何同命不同價，讓他感到非常困惑。“不過，錢多錢少不重要了，我也不會上訴，畢竟孩子都沒了，要再多的錢有什麼用？”朱先生説，他們夫婦要回老家去，在老家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

出事後排污溝進行了封閉　

責編：周忠孝